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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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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子便是死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党同伐异之中,数十年下来戚方禹对此厌恶至极,但也无法狠下心就此脱身,面对赵嘉晏的几句话,他只笑不语,好话人人都会说,真正能做到知行合一的又有几个。

    因此他稍稍诧异完便开口道:

    “说到中州,殿下救万民于水深火热,此等功绩足以名垂青史,臣实感敬佩。”

    赵嘉晏立刻低下头去,神情谦卑,“戚阁老实在是折煞我了,哪里说的上是什么功绩。在其位,尽其责罢了,我既姓赵,享有皇室尊荣,为百姓谋求生计本就是我分内之事,父皇既命我为钦差,我只是按律行事,不过是凑巧没有办砸,戚阁老莫要再说‘青史’之言,叫我惶恐。”

    戚方禹笑了一下,往凉亭内走进了几分,负手而立。其实他今年不过半百之龄,两鬓却已霜白胜雪,然脊背挺直,目光如炬,看上去反倒叫人心生敬畏。

    远处暖阁传来的乐声听不太清晰,恍惚间若天外来音。戚方禹沉默半晌,忽然道:“殿下觉得今日这宴会如何?”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戚方禹遥望宫墙流水,叹道:“殿下可知,为了那凤冠上的珍珠,今年东北等地有多少采珠人亡于冰寒的江流与凶恶的水兽腹中。”

    “那戏台上唱戏的有几人乃中州人士,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却被强抓来唱这盛世和睦的假象欢曲。”

    赵嘉晏眼睛动了动,“我听说今年北地严寒,九月就开始下雪了。”

    “年关难过,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戚方禹收回目光,“近日殿下是向圣上启奏要前往江南清算李氏吗?”

    赵嘉晏点点头,“是,不过清算李氏是一回事,我更想做的,是重新丈量土地。江南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只是大部分农田都被豪绅权贵占据,清田过后,税源扩大,或可扭转往年大靖入不敷出的局面。”

    戚方禹攥紧被风吹起的衣袖,忍下喉间的瘙|痒,咽了咽口水道:“陛下同意了?”

    “还没……”

    “这样的活计,揽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赵嘉晏自然明白,淡淡道:“民为本,行利民之事,实则为国夯基,是不轻松,但总得有人去做吧。”

    “令郎之言,我一直记得,也不止我一个人会记得。”赵嘉晏面向戚方禹道:“如今它就刻在中州河道旁的石碑上,每一个从那里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那句话,从此前赴后继,绝不止他一人。”

    戚方禹顿时愣住,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顿时奇痒难耐,刚张口就猛咳不止。

    赵嘉晏脸色一变,慌乱地上前扶住他,“戚阁老,是不是这里风太大呛着了?您还好吗?我去给您请太医吧。”

    “不、不用……”戚方禹按住他的手臂,眼睛被呛得有些红,干枯紧瘦的双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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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下,“殿下等等!”

    他也不知道他此刻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但面前这个青年刚刚说的那段提到了他惨死爱子的话,让戚方禹突然觉得,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身后名,未必不是后继者引以为鉴的指路明灯。

    至少在这一瞬间,他愿意相信赵嘉晏利民之心不假。

    “殿下此去江南……真的能为百姓谋来福祉吗?”

    赵嘉晏沉下声,郑重道:“我不敢托大,但……万死不辞。”

    戚方禹神情复杂,久久凝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短短一句话,“好,老臣……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说话时又呛到了冷风,肺像是都要被咳出来一般。

    赵嘉晏担忧地想要拍拍他的背,戚方禹却摆了摆手,捂着嘴喘道:“殿下别管我了,您毕竟是亲王,太后寿宴不见人影成何体统。”

    “可……”

    “殿下回去吧,臣自己缓会儿便好。”

    赵嘉晏犹豫了一下,只能依言先行离开,怎知他刚到达宴席所在的宫殿前,一个内侍便匆忙地走下月台,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赵嘉晏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内侍,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上前问道:“叶公公,怎么这么急,发生何事了?”

    那名内侍回道:“回殿下,宴席已经开始许久了,季将军还没有来,太后娘娘很担心,着奴才出宫去侯府瞧瞧呢。”

    赵嘉晏一愣,季时傿并未按时进宫,众人还以为是有事耽搁了,怎知到现在还未入宴,人人都知她与太后感情深厚,绝不可能无故缺席,如今看来,或许真出什么事了。

    “行,叶公公,你赶紧去吧,莫要耽搁了。”

    “是,殿下。”

    叶内侍忙行礼告退,至月台下招呼了几名宫人,从西面角门北行往定阳街去了。而此时博文馆内,陶叁拖着满身是血的秋霜走进后院,将她放到厢房门前的台阶下道:“公子,人找回来了。”

    梁齐因正准备给季时傿喂药,闻声季时傿却突然抬手将碗夺过一仰而尽,忍着痛从床上站起来。

    “阿傿……”

    “我没事。”季时傿摆了摆手,抹掉嘴角的药渍,她一面用沾湿的帕子擦去脸上的脂粉,一面道:“陶叁,带进来。”

    “是,将军。”

    陶叁提起秋霜的一只胳膊,她已经奄奄一息,眼皮都快要掀不开,但甫一见着季时傿,便猛地扑上前,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姑娘,是奴婢识人不清,害了姑娘啊!”

    季时傿侧过头,见秋霜跪倒在地,身上好几处伤,血流不止,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她眯了眯眼,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秋霜抬起头,满脸泪水,“当年奴婢奉太后之命来照顾姑娘起居,只是我怕我一个人会有所怠慢疏忽,所以才向太后娘娘举荐琨玉与我一同。可谁知这么多年,我竟一直没有瞧出她怀有不轨之心……”

    “什么……”

    “姑娘,是真的,今夜奴婢与琨玉本在外等候姑娘,可她突然借故解手离开且许久未曾归来,奴婢担心她会误了陪同姑娘进宫的时辰,所以才去找她,可谁知却看见她与太医院的陈保荣私相授受,企图毒害姑娘。”

    说罢面色焦急,往前膝行几步,“奴婢无意间被他们发现,她意识到阴谋败露便想杀奴婢灭口,奴婢拼死逃脱才侥幸活命。姑娘,她是否对您动手了,您可有哪里伤着或是不适?”

    季时傿转过身,擦着手的动作一顿,“我、我没有什么事,只是琨玉她竟然……”

    秋霜眼含热泪,“奴婢也没想到,姑娘对我们那么好,她却生了二心。幸好姑娘福泽深厚,没有被伤害,否则……奴婢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赎罪了……”

    “你先起来。”季时傿上前扶起她,“你身上的这些伤可是她所为?还有琨玉呢,她人呢?”

    “是,是她所为,幸好陶兄弟及时赶到,她与陈太医便先行逃命了。”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季时傿低头喃喃一声,神情悲伤,随后伸手扶起秋霜,“你先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梁齐因适时移开视线,秋霜腹部被发钗戳出了一个很深的伤口,除此之外,腰上也有,血流不止,秋霜面色发白,疼得直抽气,再这么下去必定失血过多而亡。

    季时傿立即道:“陶叁,带她下去,请大夫救治,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

    陶叁抱拳道:“是!”

    说完便小心搀扶起重伤的秋霜推开门离开。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梁齐因转过身,走上前扶住季时傿:“阿傿,怎么样?你还痛得厉害吗?”

    季时傿扔下手里的湿帕,身形一颤,摇了摇头,“没有,我还好……但她在说谎,那些伤口的力度和方向,若是旁人所为绝不会是这样,那分明就是她自己伤的。”

    梁齐因冷笑一声,“她对自己也真是下得去狠手。”

    “不然呢,赌一把,赢了就能活。”季时傿握紧拳头,闭了闭眼,“既然如此,那我便让她活。”

    作者有话说:

    零点应该还有一更,也许……(手速快的话)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明早

    第104章 永远

    梁齐因迟疑道:“阿傿, 你不打算杀了她?”

    季时傿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杀, 我还会继续将她留在身边。”

    她刚刚喝了药,小腹渐渐生热,不似一开始痛得那么厉害,梁齐因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蹲在她身前,半晌忽然轻声道:“我想。”

    他说话时语气虽是淡淡的, 但听着莫名叫人口齿生寒, 季时傿目光一顿, 立刻抬起他靠在自己膝盖上的头,果然看见梁齐因双目猩红, 拳头握得死紧, 恨意都快溢出眼眶。

    季时傿扳过他的下巴道:“你要做什么?”

    梁齐因别过头, “我要杀光他们。”

    “你想造反?”季时傿松开手,声音极轻。

    “阿傿,你同我说实话。”梁齐因并不否认,而是握住她的手,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时傿垂着目光,含糊道:“什么怎么想的?”

    “这几件事情,你要如何。”梁齐因直视她的眼睛, 叫她避无可避,“阿傿, 是你同我说的, 两个人在一起要坦诚以待, 你不要瞒着我,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下你心里究竟是何种想法?”

    季时傿反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反了赵家,你当如何?”

    梁齐因不假思索,沉声道:“我随你反。”

    季时傿一愣,眼神闪了一下,“你是不是傻,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犯什么糊涂。”

    “我没有犯糊涂,我说过,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无论如何我总向着你。”梁齐因握紧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怎样都好,但你不能推开我。”

    季时傿低下头,眼睫扑闪,她有点想哭,但先前已经哭够了,她实在流不出泪,“齐因,哪怕他们欺我至此,我都不能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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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满门忠烈,西北大军铮铮铁骨,几代人的英名,无数将士埋骨边疆的功绩,绝不能因我一人,毁于旦夕。”

    季时傿紧闭双眼,哽咽道:“四境未稳,寒冬就要来了,鞑靼虎视眈眈,势必反扑,要是我这个时候还挑起内斗,倘若生灵涂炭,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不能反……”

    “我知道。”梁齐因伸手捧住她的脸,额头前倾几分,贴上她的,温声道:“我知道你肩上担着太多东西,你不想叫你父辈失望,不想带着将士们冒险,不想害百姓又陷战乱,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季时傿抽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作弄我,赵家人将我父母坑害至此,而我却为他们守了这么多年的江山,太后杀我母,我竟还对她感恩戴德,哪怕事到如今,我都无法做到手刃仇人,这个世上没有再比我更为愚蠢,更为懦弱之人了,我……”

    “阿傿。”梁齐因打断她,“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你不愚蠢,不懦弱,错的是别人,为什么要把痛苦加剧在自己身上,这是你教会我的道理啊。”

    “我错得彻底……”

    “没有,你没有做错,你是世上最清醒敏锐,最勇敢忠义之人。”梁齐因目光坚定,“我明白你有你的考量,你情愿牺牲小我,这份情义是赵家人他们不配。”

    “我只是心疼你……”梁齐因抿了抿唇,“今夜你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

    “齐因。”季时傿缓缓道:“你也不要为我做傻事。”

    “我……”

    “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但我不想你这样。”季时傿按住他的手腕,眼尾痛红,“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殿下是明君,我不想叫你们失望,也不能让殿下陷入两难之地。”

    “我并非咽下了这口气,只是君子报仇,不该牵连无辜之人,我自知我并非治世之才,百姓需要的是一个明君,而非将他们推至战争面前的乱臣贼子。”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梁齐因缓下心情,轻声道:“我知道了。”

    季时傿盯着他的脸,沉默许久才蓦地苦笑一声,眼睫低垂,艰涩开口,“齐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或许……我娘在地底下,看到我不能为她报仇,一定很失望吧,当年她拼命生下我,而我却因诸多顾虑,要将血海深仇放在一边。”

    “不会的。”梁齐因抱住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目光深深,“她会为你骄傲的,她永远都不会后悔生下你。”

    “而我,永远爱你,永远向着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会陪着你,你尽管往前走,我一直在你身后,永远都不会离开。”

    “永远”这个词,既沉重,又太虚浮,谁都能说永远,谁又能保证永远,可此刻梁齐因口中的“永远”,季时傿却觉得,他一定可以做到。

    “齐因……”

    季时傿哽咽了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等你孝期过了,我们就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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