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摇摇头,“妾知道陛下身不由己。”
隆康帝苦笑一声,尚且年轻的年纪竟已经生出了几根白发。
李茹看出来他情绪低落,有意岔开话题道:“陛下,妾再给您做一件衣服吧。”
隆康帝一改愁容,伸手拉高了她身上的锦被,“好,等你病好了再给我做,现下啊,你就好好养着病,知道吗?”
“陛下,妾知道。”
“怎么这么久太医还没来。”隆康帝坐在床榻边,又看了一会儿李茹,忽然回过头大喊道:“兰亭,朕不是让你去喊太医了吗?太医呢!?”
唤作兰亭的宫人忍着泪扑进殿内,“陛下,娘娘,奴婢去了,可、可是……”
隆康帝脸色阴沉,“可是什么!”
“淑仪娘娘说她头疼不适,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叫走了,奴婢找了半天,没一个人来。”
“放肆!”
隆康帝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掷在地上,碎片四溅开,李茹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陛下……”
“朕的话他们也敢不听吗,再去喊,谁敢不来,朕要了他们的……”
话还没说完,殿外便有一名裴淑仪身边的女使堂而皇之地走进坤宁宫道:“陛下,淑仪娘娘难受得厉害,正哭着叫陛下您呢。”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隆康帝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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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衣袖道:“她不是传了太医吗?既然难受,便让太医瞧,叫朕有什么用?”
“陛下。”女使的声音不卑不亢,“您是我们娘娘的丈夫,您在她身边她自然心安些,娘娘纯孝,怕再难受下去,会惊扰了前朝,平白叫次辅与夫人担心。”
每当隆康帝有任何不如他们所愿的时候,便会以此来向他施压,隆康帝在还没有登基前,哪怕作为太子,也是个性格极其软弱,不识心计的青年,对此,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朕……”隆康帝紧了紧拳头,语气渐渐弱下来,“朕会去看她,只是裴淑仪一个人何须要那么多太医守着,皇后本就病弱,咳疾在身,朕实在不放心,兰亭你……”
“陛下!”李茹打断他,“头疾不是小事,淑仪妹妹既然需要您,您便去吧,您看,妾不是好好的嘛,妾无碍的。”
隆康帝眼眶发烫,“阿茹,我……”
李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去吧。”
一面是自己病入膏肓的结发妻子,一面是扶持自己上位的世家门阀,隆康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是那么窝囊,可他别无选择,除了转身之外,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
“陛下,您听见奴婢所说的话了吗?”
隆康帝终于暴怒道:“朕听得见!朕不聋!”
前朝被世家把控着,后宫也是裴淑仪做主,隆康帝这个傀儡皇帝当得毫无滋味,他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人安排好,从入主东宫,到后来被贬封地,再到被推着登基,仔细想来,真的能由得上他做主的时候,居然是身处偏远封地的那一年。
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裴家盯紧了皇后之位,他连想给她治病的太医都喊不过来,隆康帝悲哀地发现,他身为君王,却根本护不住想要护住的人,母亲不能,妹妹不能,如今妻子也不能。
若不反抗,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死在野心勃勃的裴氏手中。
在被申行甫提醒之后,梁齐因花了数日,将关于对愿意资助边关将士的商贾发行票引的详细章程写了下来,并递交戚方禹过目,经过戚方禹与一众内阁阁臣的商讨后,三月的一场大朝会,针对这件事是否正式开展,百官进行了数日激烈的争吵。
其中以裴逐与他父亲为首的官员反对提高商贾地位,并以卖官鬻爵,败坏风气为由大肆攻击戚方禹等人,写出具体方案的梁齐因差点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而戚方禹硬是顶着晚节不保的危险再一次将折子递到了隆康帝面前。
裴家倒是不怕什么,这件事需要隆康帝点头,有钱的商人富可敌国,可这笔钱不该流向边关,那不就是暴殄天物,要是再叫他们打下去,大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亡了。
然而令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向听话的隆康帝这次居然并没有依照世家所要求的一般抵制新政,大批补给被护送分发至边关将士手中。
这是隆康帝登基以来向世家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南疆连绵不绝的群山中,铁锁滑动,被季时傿编入驻军中的山匪神出鬼没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间,速度极快,以至于栖息的鸟兽都未曾反应过来。
肉眼难以观测到的引线如蛛丝一般围绕山野细密织就,隐藏在丛林中的装甲战车伺机而动,鞑靼军一路南下,势不可挡,中原军不敌溃散逃开,兵马直逼南疆。
巨型战车如泰山压阵,中间镂空处足足可以藏下二十名弓/弩手,其上安置的炮口能精准调动方向,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巨渊。
挲摩诃身着盔甲,借助冷硬的钢铁支撑着已经逐渐老去的躯体,他并未按照西洋人的要求前去进攻大靖都城,而是舍近求远南下突袭,中原驻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任由鞑靼铁骑一路冲到了南疆边境,终于在群山前缓下了步伐。
鞑靼军的士气因此大增,倘若能与西洋人成两面包围之势,任凭季时傿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以一抵十。
“看来王的抉择是正确的,出其不意,才是制敌关键!”
挲摩诃面露冷笑,回身望向一望无际的碧海苍穹,他抬手轻按胸口,低头极尽虔诚道:“伟大的腾格里,请保佑我吧。”
保佑北方的部落子民可以不用再饥寒交迫,保佑他可以继续坐稳可汗之位,保佑这一次,季时傿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他祈祷完,象征着北方部落的天神火苗悠悠在大军前燃烧,浓烟滚滚,厮杀声几乎震彻山野。
季时傿正率领南疆驻军对抗西洋人,根本无暇顾及到后背,挲摩诃要的就是一举将她歼灭,继而无视了西洋人的计划,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南疆的群山前,有怎样一个巨大的惊喜正等着他。
冲锋陷阵的鞑靼军直入山门,由兵器署新建造出来的名为“陵鲤”的武器埋在地面下,受到任何承重范围之外的压力都会猛然爆破,掀起的泥尘与释放的烟雾伴随着炸裂的铁片,能一瞬间将视线搅混并附带巨大的冲击力。
兵马先行,被引燃的“陵鲤”破土而出,最前方横冲直撞的鞑靼士兵炸得人仰马翻,四散开的残肢断臂触碰到半空中缠绕的隐秘丝线,牵动了埋伏在山崖间的埋伏,无数石块轰然砸落,将从其下穿过的战车砸了个对穿。
鞑靼将领勒马停驻,惊慌地望向挲摩诃道:“王,有埋伏!”
“雕虫小技。”
挲摩诃咬了咬牙,“‘锯齿虎’上前,任他山门再硬,今日也要给我炮轰开!”
滚滚齿轮从埋有‘陵鲤’的地面上碾压而过,巨重之下,连尖锐的铁片都无法迸溅,铁锁滑动,背着长弓的中原驻军猛然跳下,“殿下,他们上了那大家伙,陵鲤根本炸不开。”
“别慌。”
西洋战车体型庞大,装载容量异于寻常,它的火炮口较之其他战车,可以调转方向是优点,但却也是缺陷,一旦关口受阻,整个炮口将直接报废。
赵嘉晏拉下面罩,抬手扯动牵引绳,铁锁再一次滑动,埋伏在山林间的弓箭手缓缓拉开长弓,战车行进间推开丝线,在滚落的山石间仍旧以悬殊的重量差距轻松碾过,在铁锁抵达终点的一刹那,万箭齐发,倏地射向了正在转动的火炮口。
挲摩诃第一时间看破了他的计谋,鹰眼一般的双目几乎凝缩一线,他一把举起刻有图腾的弯刀,上面的赤红色火苗像是真的要燃烧起来,“火炮先别动,秉甲队挡住。”
一轮进攻下来,鞑靼只损毁了几个火炮口,中原驻军甩开空了的箭篓,大声道:“殿下,鞑靼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赵嘉晏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撑住,绝不能让他们踏进南疆。”
连续十数日,鞑靼人与中原驻军僵持在群山下,南洋上浮尸千里,海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无数军舰如同昙花一现,复又沉入滚滚潮水中,这场可以象征着大靖山河背水一战的烽火三月,终于在绿阴冉冉的暮春,迎来了意义非凡的补给。
作者有话说:
我反省,我又玩游戏玩忘了时间(滑跪)
第163章 大捷
(放在最前面, 半夜突发奇想改了设定,将西洋王子改成公主了,感觉两个旗鼓相当的女性将领会更好些。)
僵持许久, 被困南疆群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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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挲摩诃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与中原补给一起抵达南疆的,还有西鞑趁乱发动政变的消息,蛰伏已久的鄂伦部与达珠部推翻了挲摩诃在北方的统治。
伟大的腾格里并没有眷顾这个固执偏拗的可汗, 象征着天神火苗的部落图腾沾了血,挲摩诃坐在战车的驾驶座位上, 听到北方政变的消息时, 第一次生出了垂垂老矣的感觉。
他倾尽全力南下的一次进攻, 甚至连季时傿的面都没有见着。鞑靼军队军心离散,未等中原人做出什么举动, 无数士兵已经举起武器准备投降, 腹背受敌, 西南驻军等来了补给,可已经易主的北方部落却不会再管这个执意发动战争的前任可汗。
明眼人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前挲摩诃还能向西洋人求助,可如今他们自己的指挥官都被困南洋,分身乏术,更加不可能再对东鞑军队展开救援。
挲摩诃艰难地爬上战车,他抬起头, 望了望南疆上空一碧如洗的苍穹,被季时傿射瞎的眼睛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 另一只则微微眯起, 任纷飞的炮火碎片劈头盖脸地落在身上。
西南驻军见鬼一般地盯着浓烟中的男人, 忍不住喊道:“那蛮子头头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爬上去干嘛呢?”
赵嘉晏皱了皱眉,他紧紧盯着趴在战车上从得知北方政变开始,便迅速萎靡下去的挲摩诃,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悲哀,年华的老去,权力的流逝,也许这个执着于要打败季时傿的北方雄鹰,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利爪獠牙,已经抓不住任何一条愈见勃发的血脉。
“伟大的腾格里啊,请保佑我吧……”
“等等,他要做什么!?”
赵嘉晏瞳孔骤缩,一把拉住冲在前方的士兵,“别再往前冲了,所有人趴下!”
挲摩诃艰难地将自己塞进了放置弹药的火炮口,他手里握着连着开关的牵引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鞑靼将领一边抱住头往外冲,一边热泪盈眶地大喊道:“王——”
被火炮剧烈温度几乎灼烧晕厥的挲摩诃撑开眼皮,盯着西南的方向,嘴角渐渐浮起冷笑,他沙哑如同沉钟一般的嗓音里唱着鞑靼民族最古老的天神歌谣,当唱完最后一个字时,忽然一把拉动牵引绳,火炮口剧烈升温,人肉烧焦的难闻气味一瞬间充斥鼻腔,将这个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可汗炸成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战车自燃所掀起的灼热火浪疯狂席卷,连带着将周围的鞑靼士兵都无情吞没,赵嘉晏从飞溅的碎片中抬起头,望向火海中的庞然大物,挥手坚声道:“挲摩诃已死,将士们,冲啊!”
隆康二年的春天还没过完,南疆沿岸地区就已经热得快住不下人,夜半无声,季时傿走进营帐时顺手拍死在油灯下飞舞的蚊虫,转身将腰上的弯刀挂在架子上。
几名西南驻军将领跟着走进来,马观同嘴里愤愤不平道:“这海蚊子咬人真狠,别哪天洋人的火炮没轰死我先被蚊子咬死了!”
话音落下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季时傿一言不发,坐在案前迅速写完了几张需要传回京的军报。
挲摩诃战死,中原驻军大捷的消息刚传过来,大家的兴致正高,一名参将瞄了一眼不远处正低头写字的季时傿,嬉笑道:“哎,说起来,西洋水军那名指挥官也是个姑娘吧。”
“听说还是王室中的人,好好的公主不当,千里迢迢跑南洋来吹海风。”
“不是说他们国家的国王快死了,膝下就一对儿女,一向不和,西洋那边皇位继承人无论男女,这公主想来也不是凡人。”
“得了,我觉得她还差些火候。”
季时傿头也不抬,冷声道:“你们是将帅帐当菜市场吗?”
几个人立刻止住话,半晌马观同忍不住讪讪道:“诶大帅,你领兵那么多年,之前有听说过她吗?”
“以前不认识。”季时傿停了停笔,“不过数次交战下来,我发现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对手,对海战颇有见解,你们中的许多人都比不过她,不然先前也不会被压着打了那么久,就不要急着说人家火候不够了。”
倘若她再历练几年,季时傿不一定能从擅长海战的西洋人手中讨到多少好处。
收到补给后的西南驻军士气高涨,兵器署的新战备也终于送到了前线,季时傿懒得再和西洋人继续耗下去,三月底直接发动了全线总攻,包围敌军在南洋沙岛上的根据地,强行轰开了西洋人引以为傲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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