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公事,两人就没说过什么话,别的倒还好。
杨钊摸了摸她的肚子:“快睡吧,别想七想八了,熬夜伤身。”
杨夫人这才睡下。
第二日杨钊上县衙时,陆璘早已在后堂翻看往年诉讼刑狱文书。
前几日,他看完了安陆县往年赋税、户籍田亩册等等,对县政有了大致了解,今日开始,又来看沉积案件了。
不管怎么说,杨钊觉得这个高门公子还是挺勤奋的,至少比他勤奋。
杨钊客气道:“陆大人怎么没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到县衙了?”
陆璘回答:“醒了,便过来了。”
杨钊一边坐到自己的书案前,一边问:“陆大人还是住在县廨后院吗?那地方毕竟狭窄简陋了些,附近其实有好几处不错的宅院,大人若有意,我可带大人去看一看。”
陆璘摇头:“我就一个人,有张床便好,暂时不用。”
“那大人可需要随侍丫鬟?我家中有几个丫鬟虽是乡下来的,干活却也伶俐,要不然我叫两个过来照顾大人起居?”杨钊说。
陆璘回答:“不必了。”说完他问:“这个杨湾盗窃杀人案,案犯将主人砍死,逃亡五年还没抓到?”
杨钊看了看案卷,连忙回道:“是,听说是去了外地,一直没见踪影。”
“黄大人呢?”他问。
黄盛便是安陆县县尉,主管治安与刑事缉捕等,杨钊一边暗自欣喜这缉拿案犯的事和自己没关系,一边回道:“黄大人前日说城郊有人为争菜地而打起来,以致两家人械斗,大概是去跑这事了。”
“他若回来,让他来找我。”陆璘说着,将杨湾盗窃杀人的卷宗放到了一旁,而那里已经放着另外好几本卷宗。
杨钊想,这下黄盛得挨训了。
谁知陆璘接下来就问:“前日让杨大人清点核算的库银账单好了么?”
杨钊直流冷汗,心想这不才两天吗?一边则连忙回:“快……快了,还有些没核算完。”
“好,核算完了给我。”陆璘说完又低下头去看旧案卷宗,倒没说别的。
可杨钊早已着急起来,立刻就拿出之前才做了开头的账单继续核算起来。有了这么个勤奋的上级,他和县衙一众官员有得忙了。
谁知忙活到正午,正要用午饭,杨家来了个小厮,急匆匆进县廨道:“老爷,不好了,夫人刚才在在院里摔了一跤,摔得严重,直喊肚子疼,让小的赶紧来叫老爷回去。”
杨钊急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身,连忙朝陆璘道:“大人,内人有孕在身,正要临盆,这一跤恐怕非同小可,下官……”
“你赶紧回去,夫人安危要紧。”陆璘说。
杨钊连忙随下人一同出去,一边问道:“请大夫了吗?”
“请了,这会儿施大夫应该已经到了。”小厮说。
杨钊急道:“快快快,乘马车回去。”
午饭,县衙的官员与吏员都在食堂用饭。
都是熟识的老同僚,县尉主薄几人谈起杨钊来,说道:“也不知杨夫人此时情况如何了。”
另一个也叹声道:“是啊,前几天阴雨,路上怕是还湿滑,一时不慎就摔跤。”
“没事的,我听人说那馨济堂的施大夫号称‘小医仙’,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医术比她师父还精湛,且擅长女科,遇到安胎接生之事常能转危为安,不会有大碍的。”有人劝说。
陆璘安静听着,不由想起昨夜也听过“小医仙”这个名号。
那个执灯的纤细身影,身为女子,却能在安陆有这样的名声与口碑,着实可敬。虽与杨钊不过共事几日,他也盼望杨夫人能平安无事。
到下午散衙前,杨钊却又来了,面带喜色,走路生风。
同僚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夫人是逢凶化吉了,陆璘也关切道:“杨夫人一切可好?”
杨钊按捺着欢喜,说道:“劳大人挂心,一切安好。内人因摔跤而早产,倒是有惊无险,平安生了个儿子。我想着连日耽搁,账册还没做完,所以过来,顺带向大夫报个平安。”
陆璘回道:“杨夫人才临盆,大人理当守在家中,账册的事也不急于这会儿,大人这两日也可告个假,多陪陪夫人。”
杨钊连忙道:“多谢陆大人,家中倒也无事,内人说有施大夫在倒让她安心些,也请了乳娘,嫌我在一旁碍眼,把我赶来了。”
陆璘轻笑,没说话。
杨钊内心觉得这新知县虽清冷疏离,却也不是个刻薄的人,不由让他顿生好感。
他有心与陆璘拉近些距离,便说道:“说起来,听说这施大夫以前的夫家就是京城里做官的,兴许陆大人还认识。”
陆璘淡声问:“是么,是哪一家?”
“是哪家我倒不知道,兴许我夫人知道。”杨钊说完,有些暗恨自己起这个话题,自己却又不知道,便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说道:“反正她姓施,闺名一个菀,据说是祖辈订下的婚事,朝廷下放的一个官到了云梦泽,碰巧被施家爷爷救了命,两家便许了婚事,后来施家爷爷病故,施大夫便去了京城,隔了几年回来,说是与京城的夫家和离了,在这儿做起了大夫。”
陆璘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说她叫,施……菀?”
第27章
杨钊非常肯定地点头:“对,是这名字,我夫人就信她的医术,与她熟悉,都是我夫人说的。”
尘封的记忆浮入脑海,陆璘想起来那个与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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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年夫妻,然后要了五百两银子与他和离的女子。
施菀,这是她的名字,杨钊口中的施菀,就是这个施菀吗?
记忆里,她总低着头,一副怯懦谨慎的样子,丝毫不像他们口中救死扶伤的施大夫。
但他记得她爷爷的确是行医的,也的确是在爷爷贬官至云梦泽时相识,从而订下婚约。
见陆璘一直不说话,杨钊自己道:“想必是京城的官多,大人不一定知道,再说也不一定是和离,说不定是那大户人家找了个理由将人休了,毕竟她也没娘家,没处申冤,回头我再问问我夫人,看她夫家是姓什么的。”
陆璘没回话。
杨钊以为他是对这种话题没兴趣,便闭嘴了,没想到隔一会儿,他突然问:“她是什么时候到你们县城的?”
杨钊问:“施大夫吗?”
“嗯。”
“听我夫人说是四年了,前两年还是学徒,可医术着实好,后面就自己看诊了,还带起了徒弟。”杨钊说。
陆璘再没问什么。
傍晚,杨钊见陆璘放下公务回去休息,自己才收好东西回家去。
施大夫早已离开了,新生的小儿子睡得正香,杨夫人精神倒还好,围着抹额,靠坐在床头,将孩子放在边上,自己怜爱地看着。
杨钊也看了看儿子,见他身体瘦弱,不由问:“这孩子早产快一个月,这么瘦,会不会体弱?”
杨夫人回道:“不会,施大夫看过了,说孩子一切都好,悉心照料,别冻了,过个把月就胖了。”
杨钊点点头。随后问:“说起来,施大夫在京城的夫家姓什么,你知道吗?”
“姓陆啊!”杨夫人说。
杨钊愣住了,不敢置信道:“姓……陆?”
杨夫人很快道:“是啊,她倒是很少说起京城的事,但我不是和那李夫人一起玩吗,周广祥是她叔,她知道得清楚,京城那户人家就是姓陆,挺大的官,好像是什么部的尚书。”
杨钊出着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陆大人姓陆,而且他爹,不就是吏部尚书吗?
京城还有别的姓陆的尚书吗?
似乎没有,难不成施大夫嫁的就是陆大人家?
该不会,是他什么嫂嫂或是弟媳吧?
这时杨夫人感叹道:“施大夫一个孤女,又没娘家做靠山,去了这种人家不定怎么受折磨呢,那些富贵人家的婆婆,佛口蛇心,磋磨起人来那是外面都看不出来的。”
“这种话少说,小心祸从口出,得罪人不自知。”杨钊提醒。
杨夫人轻哼一声,不屑道:“我在安陆自个儿家里说几句京城里的大官,难不成人家还能听见?别说尚书,皇帝我都敢说。”
杨钊无奈,只好说道:“陆知县就姓陆,他爹就是吏部尚书,京城里的尚书,就他一家姓陆。”
杨夫人也愣了,将他看了半天,最后不敢置信道:“所以陆知县和施大夫……”
“不知道,我就担心这施大夫以前的夫家和他们家是什么关系,所以你别说天高皇帝远,说话还是注意些。”杨钊说。
杨夫人点点头,随后敏锐地问:“这陆知县的夫人是谁?”
杨钊回答:“这我哪里知道,人家在京城呢!”
杨夫人没再说什么,低头去看孩子了。
两日后,陆璘正在县廨内看着旧案,便听前面有人击鼓鸣冤。
来安陆上任这几日,他也升过几次堂,无外乎,张家和李家争菜地,打架;刘家和吴家因锁事发生口角,打架;陈家的牛跑了,被王家牵走了,王家不承认……总是因为锁事,总是要弄得大打出手。
他起身去升堂。
惊堂木拍响,衙役将鸣冤之人带上来,为首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她身后是个差不多年龄的男人,陆璘看向堂下,发现那男人有些眼熟。
他想了想,回忆起三日前,自己从德安府夜归,在路上载了个送妻子看病的男人。
这人,似乎就是当日那位丈夫,而他身前的女人,看身形,似乎正是那天晚上他背着的妻子。
所以,他妻子终究是得救了?
女人已在堂下跪倒,哭诉冤屈。
她说着安陆方言,陆璘有些听不懂,便拿起状纸来看。
原告孟方氏,状告同村寡妇朱氏因与原告丈夫通奸,便向原告投毒,意欲谋杀原告,但原告却没被毒死,而是在送医后捡回一命。原告如今已好转,便决定上告朱氏谋杀。
这是陆璘遇到的第一个大案。当日孟方氏的样子他也看到过,全身抽搐,不省人事,若非送医及时,此时恐怕已经丧命了。
陆璘对着状纸,亲自询问孟方氏,同时又向她丈夫孟洪生确认,孟洪生先是沉默不语,随后承认的确与同村寡妇朱氏有染。
随后陆璘便传朱氏。
与朱氏一同被传唤过来的,还有孟家村其他两人,那两人也能证实朱氏与孟洪生有染,且在三日前,方氏中毒当日,朱氏便在雨后的村里找地耳做菜。
地耳的确可以吃,许多人都会在雨后去采地耳,但在他们村里,与地耳一起长的,还有一种黄色毒蘑菇,农人都知道但凡长得鲜艳的蘑菇都不能吃,这些蘑菇统被人称为鬼蘑菇。
那日朱氏便在家做了菜包子,去送给方氏吃,方氏自称吃了包子便开始呕吐、腹痛,所以朱氏一定在包子里下了毒。
而邻居都能证实,朱氏曾用这种蘑菇毒死过邻居家的狗,所以她用同样的手法第二次杀人也说得通。
朱氏除了争辩自己没有下毒,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璘问她为何要给方氏送包子,她只低着头说方氏刚知道她和孟洪生的事,大哭大闹,她怕方氏将她和孟洪生的事闹得太难看,所以想讨好方氏。
这理由,并非没可能,只是多少有些牵强,也许就是一时念起,要毒杀方氏。
陆璘也审出孟洪生前些年穷苦,后来学了木匠手艺,帮人做木活,竟赚了些钱,盖了新房,还多置了几亩地,在村里算得上富户,朱氏与孟洪生偷偷往来两年多,是非常想嫁给他的。
更何况,方氏还哭诉,朱氏三个月没来月事,很可能怀孕了,不能再等,她有足够的动机去铤而走险杀人。
案子到这里,似乎朱氏就是向方氏投了毒,一切合情合理。
但有毒的包子已经没了,陆璘觉得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他问方氏:“你既知朱氏与你丈夫有染,对她怨恨,为什么还要吃她送来的包子?”
方氏哭道:“我一向省惯了,虽然心里恨她,可又觉得这么好的白面,一定是我家那没良心的男人给她的,扔了也是浪费,便吃了……”
说着,又哭起来,哭得哀痛欲绝,泪如雨下。
陆璘想起替方氏解毒的大夫来。
包子已经没有了,方氏还有没有吃别的,全靠她自己说,孟家村的人也因同情原配,明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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