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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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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廷安看了杨淳一眼,杨淳脸上是有些惧意的,他曾遭钟瑾欺侮,庞礼臣救过他一命,但后来?,杨淳在文库寻她请教新律问题,庞礼臣将杨淳当场赶了走。杨淳这才姗姗知?晓,庞礼臣是看在温廷安的面子上,才救了他一命,在庞礼臣心目中,仗义重于公理,但斋长日后是要顾全全局之人,又是岂能只凭仗义行事?

    温廷安亦是觉得庞礼臣当斋长不?可?,但按她对他的了解,这厢好胜心强,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吕祖迁胸有成竹地道:“我在外舍当了一年斋长,怎么着也比庞兄要强些。”

    温廷安不?置可?否,与吕祖迁、苏子衿和杨淳叙了一番话?,脑海里那?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倒是搁浅了不?少。

    她严严实?实?地盖好衾被,临近的窗棂被风关上了一扇,温静的光影里,她阖上了眼眸,不?知?为何,想起了温廷舜所说的山野精怪。

    澡堂子背山而建,却?从?未生发有夜兽伤人之事,也不?知?为何温廷舜会信了此事,在影影绰绰的梦里,她穿过了一片淋漓稠热的水汽,满野的桐花,如从?天而降的热雨般,瓢泼地落在袖裾处,像是掬满了盛大绚烂的春意。

    她没?发现地是,外头一枚桐瓣如箭簇般,撞在了另一扇窗扃处,伴随着吱呀一声,窗格缓缓地阖上了,将春夜湿冷的风,尽数拦在了外头。

    翌晨卯正牌分,一阵央央木铎声起,踏着初春的淅沥辰光,意味着新生活开始了,九斋院内,九人尽数落座。

    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苏和香,明明仍旧身处于三舍苑,周遭的人亦是与自己相识,温廷安却?是深觉她的生活生发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要学的东西?,与以往已有不?同,她的身份从?一位应考的生员,成为了鸢舍里一位纸鸢,效忠于东宫。

    阮渊陵因是掌舍,每日提早候着,受礼过后,给众人做半刻钟的早课,先是说了一下昨夜澡堂武斗的事,他没?问两人孰是孰非,只道:“既然是你们二人生出的事端,合该领罚,那?便承包文库一二楼的洒扫之务,罚扫七日,今后若再生事,则会重惩不?怠。”

    男人的嗓音温和玉润,语气极为平和,却?予人石破天惊的震慑力,魏耷与庞礼臣不?敢造次,齐齐垂首不?语。

    兹事翻篇,接着,阮渊陵主要是对众人说今日要上哪些学目,上课时要注意些什么规矩。

    就拿今日来?说,主要上三门学目,依次是三国之语、鹰眼之术、刑统之义,第一门课与第三门课是在本斋里上,第二门课的上课之处另行通知?。温廷安能猜着最后一门课是阮渊陵讲学,至于前两门学目,塾师何人,她有些拿捏不?准。

    上三国之语这门课前,阮渊陵目光掠向众人,淡声道:“在座诸位,可?有想做斋长的?”

    在长达数秒的阒寂之后,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起,九位少年之中,率先起身的是吕祖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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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庞礼臣亦是不?甘示弱地起了身。苏子衿与杨淳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温廷安说得不?错,庞礼臣果真有竞选斋长的念头。

    庞礼臣当选这个斋长,心中颇有底气,昨夜他在舍里撂了话?,说自己想当斋长,他觉得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温廷舜,温廷舜是他所见过的人之中,最滴水不?漏的人,魁院上舍的天之骄子,加之其?是温廷安的二弟,故此,庞礼臣对温廷舜有些芥蒂。他又盘诘过其?他的人态度,魏耷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但性子比较肆野,不?喜欢被一个虚名缚住手脚,显然对斋长之位毫无兴趣。至于沈云升,庞礼臣倒是没?问,人家已经是代理斋长了,问人家会不?会继任,或者有没?有继任的意愿,会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庞礼臣去?问了崔元昭,打算拉拢一番人心,殊不?知?,崔元昭心仪的斋长人选竟是温廷安。

    从?昨夜伊始,庞礼臣一直在犯难,若是温廷安也有当斋长的意愿,那?可?该如何是好?若是她要当,那?他该不?该让一让她?给她留个好印象。可?是,他适值鲜衣怒马的年纪,总喜欢在心仪的姑娘面前逞威风,若是能胜任斋长一职,统领九斋,众人听他差遣,那?当是多神气多威风,更为主要地是,若是他当了斋长,他不?会让温廷安轻易涉险,一定会分发一些轻的任务给她,护她岁月静好,鬓角无霜。

    今下观之,庞礼臣心中悬着一块千斤般沉重的巨石,安稳落了地,还好,温廷安并无成为斋长的意愿。

    思揣之间,却?见沈云升不?疾不?徐地撩袍起身,这一会儿,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矗立在九人之中。

    庞礼臣容色蓦然一僵,沈云升果真有继任斋长的心念,这才是他真正的劲敌。

    温廷安对竞选斋长之位并无太?大的兴致,正托着腮,偏垂着头,搦着湖笔在纸面上,信手画着王八,不?知?不?觉王八绘摹成了桐花,笔尖猝然不?稳,墨汁泅湿了宣纸一角,有三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温廷舜、阮渊陵、崔元昭方才俱是在看着她。

    温廷安颇觉一阵如芒在背,有些不?解他们为何要看着她,莫非是早课走神被发觉到?了,她遂慢腾腾地把湖笔搁放在笔山上,袖着手规矩坐好,可?转眼一瞅,发觉对面的魏耷冠冕堂皇地撑着脑袋睡着了,整个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但没?人看着他。

    温廷安:“……”

    阮渊陵以为温廷安会主动竞选斋长之位,却?不?想,她无心于此事,他眸色偏黯,以拳抵唇轻咳了三两声,沉声道:“既是有三人要当斋长,九人分成三组,一位斋长统摄一组,从?现在伊始,你们按小组来?分配位置,任何学目校考评比,亦是以小组之形式。”

    全斋无人有疑议。

    阮渊陵以摇木签之法做了分组,每人随手抽了一签,签上写着谁的名儿,那?便归入那?一组,温廷安今日手气出奇的好,竟是跟了沈云升一组,心里想着,要是崔元昭也能抽中沈云升便好了,那?么她便能多多为二人创造独处机会。然而,事不?遂愿,第二位抽中了沈云升的人是温廷舜。

    抽中了庞礼臣的是魏耷与苏子衿,剩下的亦无甚么悬念,抽中了吕祖迁是崔元昭与杨淳。

    有人对这般的分组不?大满意,但碍于阮渊陵的威慑,不?好多做声。

    早课到?此暂告一段落,阮渊陵道:“从?今日起开始上课,第一堂课是三国之语,为你们授课的塾师是一位翰林院的大学士。”

    温廷安听着,稍稍怔然,忽地想起了什么,心神一动,待阮渊陵走后,便见一位首戴珊瑚顶冠、着一席翡绿官袍的男子负手踱入,此人不?是旁的,正是数日前给温府报喜的唱报官之一,黄归衷。

    那?时候,温廷安对黄归衷做了一个别?礼,黄归衷还说——“你这别?礼拜早了,不?久后,应是还会再见的。”

    今次观之,果真如此。

    苏子衿亦是认得黄归衷的,黄归衷与他的父亲苏复乃是连襟,资政殿与翰林院率属兄弟文苑,苏复与黄归衷关系素善,按辈分上,苏子衿是要称黄归衷一声姨父,但目下场景甚为庄重,他跟随众人长揖一礼,称一声黄先生。

    黄归衷教授三国之语,分别?是大金的女真语、蒙古语,以及前朝的晋北语。女真语与蒙古语,来?源于北域的突厥语与契丹语,放在前世,就相当于满语与锡伯语,温廷安选修过一些小语种,积攒一些语言基础,语感很是敏锐,目下学习起女真语与蒙古语,并不?算太?费气力,反而是极为得心应手,不?消多时,便能掌握基本的发音,以及书写日常的金文与蒙古文。

    女真人与汉人的矛盾古已有之,金国一直是大邺的劲敌,一年前温善晋作为议和使臣,与大金达成了会盟之约,虽说两国之间维持和平往来?,但金人野心昭彰,是驰骋于马背之上的骁战民族,吞并了元祐十六州,还妄欲吞汉,金谍潜入洛阳且暗设据点,便是吞汉计谋之一,要对这些金谍进行掣肘,必须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

    众人不?仅要学女真语、女真文,学观金人面相,黄归衷还给他们各发了一簿《金石文例》、《滹南遗老纂集》,两部书牍的著者俱是金国的士大夫,颇有声望,黄归衷命每人这两日需通读一遍,第三日会点名抽查篇目抄诵。

    少年们闻之色变,这两册书牍拢共约半掌之厚,篇目达到?百篇,光是要通读,便已很有难度,现下却?还全篇默诵?

    短短两日之内,怎么可?能背得完!

    这还只是前半堂课的任务,后半堂课,黄归衷不?教女真语了,开始着重教授晋北语,晋北语乃系大晋天潢贵胄的方言,与汉语汉文肖似,但同女真语一般难学,黄归衷又发了一簿《晋文观止》,里端集录了晋朝士大夫的文章,众人的容色几?近于叫苦不?迭,心情颇为复杂,晨间蕴蓄的满满斗志,庶几?快被催迫得七零八落。

    温廷安这一组的情状,算是比较不?错的,温廷舜与沈云升都能跟得上黄归衷的授课进度,温廷安本身有较强的学习底子,记东西?也非常快,学习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并不?是吃劲。

    但其?他两组情势便有些微妙,吕祖迁这一组,杨淳听得懂前半堂课,后半堂便几?乎追不?上了,黄归衷的课讲得很快,几?乎不?容众人有喘歇的空当。

    庞礼臣这一组更有些不?忍卒睹,魏耷对三国之语兴致不?大,干脆把墨纸摊在脸儿上,索性不?听课了,当堂睡觉,苏子衿无数次写纸条警示他,他都置若罔闻,有一回惹急了,干脆揉着纸团扔了回去?,口?吻攒着一股燥意:“莫碍着老子,看不?懂你写甚!”

    原来?这魏耷还是个目不?识丁的,语气还很刚愎自用,气得苏子衿全然不?想理他。

    彼时,黄归衷正在讲授《晋文观止》里的一篇骈体文,是大晋的晋哀帝之嫡长子,亦就是大晋的最后一位太?子,讳曰玺,他御笔写下的《祀猎赋》,此文记述晋祭之时,血猎的悲壮以及一己悲愤悲凉之情,黄归衷用极为钦赏的口?吻说:“太?子玺是一颗千载难逢的紫微星,天资颖悟,工诗能文,尤以赋成就最高,他写《祀猎赋》时,只有七岁的年纪,七岁那?年,大晋亦是亡朝了,这《祀猎赋》算是亡朝余音。”

    温廷安眸心轻轻一凝,心神不?自觉牵动了片刻:“既然这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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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玺满腹才学,后来?的遭际如何?先帝可?有允予重用?”

    温廷舜看了温廷安一眼,半敛着眸心,须臾,在她身上收回了目光,鸦黑秾纤的睫羽处投落一片阴翳,情绪未明。

    黄归衷道:“据史官说,太?子玺殉命于宫变的那?一夜,投火自尽,其?母骊后悬缢于松山之间,晋哀帝与几?位皇室王爷发配流徙,后来?一概病殁。先帝看了那?一篇《祀猎赋》,悯佑太?子玺的才华,本欲招安视作重臣,但太?子玺骨子傲然,以死明志。”

    前朝的旧事有些敏-感,黄归衷没?再多提,但满腹惜才之意无法掩藏。

    他继续道:“这一篇骈文瑰玮卓绝,堪称神品,为今朝的翰林院所称道推崇,这篇文亦是要通篇默诵。”

    庞礼臣追不?上晋北语的学习进度,多少有些鞭长莫及的焦灼感,对黄归衷道:“大晋都亡朝二十多年了,余党流亡的流亡,迁徙的迁徙,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余党已经死绝,您为何还让我们学晋北语?”

    此话?一落,空气岑寂了一瞬,几?乎没?人注意到?,温廷舜骤然顿住写字的动作,少年的面容淡到?几?乎毫无起伏,掌腹的青筋,虬结渐渐变得狰突,掌间那?一枝的湖笔,庶几?遭致折裂。

    第53章

    “不错, ”黄归衷点了点头,淡扫了众人一眼,阖上了《晋文观止》, 朗声道?, “大晋亡朝已然二十余载, 为何我还要教授你?们晋北之语?真是因这《祀猎赋》精妙绝伦,字字如?云锦珠玑,率为沧海之遗珠,我闲着无聊无事, 欲让你们多加抄诵,平添负赘么?”

    黄归衷说这般话,也没想着让众人来答, 他捋了捋颔下髭须, 袖手笑道:“兹事乃是阮掌舍所嘱托,他命我教授你?们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 自当?有他的用意与奥妙之处,你?们全力以赴用心潜学便是。我只负责传授三国?之语, 至于为何要教授,用意何在?,你?们若有此种困窦,可寻阮掌舍援疑质理。”

    晨课间阮渊陵的肃峻之容, 还历历在?目, 庞礼臣被训斥了一顿,见着阮渊陵,就如?被拿捏了七寸似的, 自当?是不敢多问一二。旁人亦是心有余悸,领教过了阮渊陵的威严, 不欲再多番造次。

    后半堂课结束前的半刻钟,黄归衷分别用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各自念读了十个词语,命众人摹写在?纸面上,算作是趁热打铁的一场摸底科考了,少年们听了,容色各异,又是一阵叫苦不迭,两堂课拢共两个时辰,听得东西如?汗牛充栋,但听是一回事,听不听得进去,又自是另外一回事,报写前,大家?难免手忙脚乱,遽地忙翻堂上写过的笔记,想将这些一知半解的东西悉数装入脑子里。这摸底科考也算作考课之一,会计入个人课绩之中。

    听写这事,全斋之中大抵最镇定的,莫过于温廷安这一组了。

    黄归衷报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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