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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6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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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笼。

    问起人来,温廷猷眼神?黯了黯,道:“你去周家磅时,应该听?到米贩在吆喝了,那新?收的米乃属鹅塘洲的贡米,大伯父不?在广州府,他在祯州的鹅塘县,这些贡米,都是他躬自种出来的。”

    温廷安怔然了一下。

    祯州其实是惠州的雅称,在广州府的临近,距离不?过百里,只消骑乘那一匹河间鬃马,连续赶上两个时辰,就能看?到温善晋了。

    心中情感越汹涌,她愈是要克制住、隐抑住,旋即问起了二叔、三叔。

    温廷猷道:“他们在津渡码头当船役,晌午的时候珠江有一批要运送去扬州的河鲜,他们很?可能要彻夜跑船,要不?然的话,就能引你们见上一见了。”

    正欲问起温廷凉,身后?倏然响起一阵年轻的声音:“四弟,你怎的回来这般早,在跟谁说话呢?”

    温廷安心神?一怔,转过身去,正好与温廷凉正面?打上了交道。

    他一手拎着好几袋药,悉身是当归的气息,应该刚从药铺回来。

    温廷猷行上前,一晌对温廷安道:“三哥扎账厉害得很?,目下在南岸的刘家药铺当账房。”

    一晌又对温廷凉道:“三哥,这是长兄,他南下来看?咱们了。”

    温廷安想起,温廷凉是算学院出身,他熟稔数字,成?为账房,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事。

    但见及温廷凉手中的药,她领悟过来,道:“你是身体不?适,还是,老太爷身子欠恙——”

    “别用这种做作、虚伪的口吻同我说话。”

    温廷凉猝然用寒声阻断,冷淡地睨视她一眼,“温廷安,你还有脸来看?我们?”

    温廷猷勃然变色:“三哥,你怎么可以对长兄说这种话?”

    温廷安点了点首,道:“是啊,我之前一直给你们写?信,每月都写?,每月都寄,你们一直没有回复我,我心里非常愧怍,觉得你们应是憎恶我,才不?欲同我书信往来。”

    温廷猷瞠目结舌:“长兄还写?了信来,那我们怎么没在驿站收到……”

    温廷凉冷笑,“你的那些信,都被我提早烧掉了,眼不?见为净!”

    温廷猷失色:“你怎么这么做,长兄下放我们,分明是权宜之计,她其实都在为我们好——”

    温廷凉一掌推开温廷猷:“小人说的话你也?信,你把他当君子,他当你是刍狗!”

    他径直行至温廷安面?前:“你可是堂堂的大理寺少卿,今晌怎的不?穿上那三品官袍来见我们,你不?是很?风光的吗,我们这等卑贱的庶民,高攀不?起你,此处是陋室,也?供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温廷安匀吸了一口气,扶住被推得踉跄的温廷猷,对温廷凉道:“三弟,你不?必用这种生疏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误会都解开。”

    “崇国公府给你带兵抄了,温家所有人给你流放了,还有什么狗屁误会?!”

    温廷凉眼眶骤地熬红了,指着竹舍道:“你南下来看?我们,怕也?不?会是继续抄家吧,好,你继续抄,只不?过你一个人,一个晚上可抄不?完,要不?要让你在大理寺所结交的那些走狗一起来——”

    话未毕,温廷凉倏然被一拳击中下颚。

    温廷猷热着眼眶看?着他,捂着拳眼:“三哥,我不?允许你这样抵牾长兄。”

    “好,你站在他那一边,”温廷凉擦却唇角的血,趔趄起身,嘲讽地笑了下,“从今往后?,咱们俩割席睡。”

    言讫,拎着药气势汹汹,穿过鹅卵石小径,入了主院。

    少时,他又出来了,抱臂道:“我方才相?询过老太爷,他说不?记得自己有个叫温廷安的嫡长孙,若是无事,请少卿大人回吧。”

    温廷安寥寥然地牵起唇角:“有劳了,晚辈一直感念温太师的传道授业之殊恩,从今往后?,定是还会繁来叨扰。”

    言讫,转身打道回府。

    温廷猷追上前道:“长兄,祖父这半年以来,身体情状是每况愈下,纵任是当地的迁客骚人,或是有志之士前来谒见,祖父也?基本?闭门谢客,并非有意针对长兄,长兄,你不?要多想……”

    竹竿如幌,碧色摇烟,结庐人境,并无车马之喧阗,确乎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温廷安摸了摸温廷猷的脑袋:“操持这个家,真是辛苦你了。”

    回至公廨,才刚过戍时,迎面?竟是撞见周廉他们。

    温廷安纳罕道:“你们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不?去菩提庵饮酒撒饵么?”

    周廉道:“我们方才逮着一个酒客,他说,郝容可能是他从桥上推下去的。”

    温廷安挑了挑眉:“可能?”

    第145章

    被周廉他们逮到的酒客, 名曰贺先。

    八日以前,郝容出事的那一个雨夜,不论是庵主, 还是其他与郝容生?过嫌隙的酒客, 皆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要么可以提供人证或是物证,皆可以排除作案嫌疑。不过,菩提庵的庵主说,打?从郝容那夜出事后, 身为常客的贺先,就罕见地再没来庵厅打酒。周廉他们来查案的这一夜,贺先本人也不在庵厅。

    庵主提供了贺先的栖处, 三人顺藤摸瓜摸查到一处地方, 南岸越秀坊坐落有一座极为庞大壮观的环状围龙屋,龙屋拢共三层, 栖住有七十多家房客,他们隶属于旧时从北地迁徙过来的客家人, 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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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眼中,他们就像一群候鸟,而贺先,就是这北迁的候鸟之一。

    “你们说贺先啊, 他是江西景德人, 养有一身烧冶天?青陶瓷的好?手艺,但在?广府,烧陶烧出名堂来, 可讲不出几行,贺先就收了好?多个小徒弟, 对小孩们说,不要束脩,每月打?两坛蔗渣甜酒,孝敬他老?人家就成。”

    岭南风物博大精深,世人只知博得妃子一笑的荔枝,却不知甘蔗的地位,丝毫不逊于荔枝,甘蔗被诸多庵厅蒸馏成酒,沽予酒客,而这蔗渣甜酒,就隶属于菩提庵的独创,半个时辰前,庵主便延请周廉他们小酌了一碗,附赠四杆甘蔗,还教了吃法,不过吃相很剽悍就是了。

    三个少年就提着四杆甘蔗,抵达了贺先所在?的栖舍,里?头四处俱是稚子的声?音,年岁普遍在?十岁上下,他们穿着梨子色襜衣,坐在?一座四方袖珍转盘前,沾满陶泥的小手呈圆握之势,正给一件件处于旋转的陶器塑出修长的形态,神态格外专注。

    舍内萦绕着一股清郁的酒香,循香望去,贺先就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晌喝着酒,一晌给学徒们讲诉塑醅的要诀,娓娓道毕,便下去巡视学徒的成品,一抬首,便是撞见周廉他们。

    “来学手艺的么,此处赶巧满了人,我也教不了这般多,明岁开春再来罢——噢,束脩也会?涨些,是四坛蔗渣甜酒,不是四杆甘蔗。”

    贺先显然将?他们视作求艺的人了。

    周廉反应极快,大马金刀行上前:“你是贺先对罢,我们乃系大理寺官差,有一桩命案亟需你配合调查。”

    趁贺先发懵的空当儿,周廉给吕祖迁与杨淳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趋步迫前,架起了贺先,当着所有学徒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送入广府公廨。

    约莫半柱香的光景后,温廷安回到来,周廉对她说:“我们方才逮着一个酒客,他说,郝容可能是他从桥上推下去的。”

    一抹异色掠过温廷安的眉宇:“可能?”

    审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甘蔗酒气,桌案南角堆有一盏白蜡,烛泪堆叠,橘影细细摇红,火光罩在?了这位满面?髭须的中岁男子身上,他行容随和,一身朴素的深褐旧袍,双脚穿着一双草鞋,端的是不修边幅。

    温廷安见到贺先的第一眼,感觉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郝容。他们年纪相仿,嗜酒,行相落拓,共性上很多重叠的地方。

    温廷安坐在?贺先对桌的位置上,打?量他片刻,道:“可晓得,大理寺为何提审你?”

    贺先点了点首:“因为郝容的死,可能与我脱不了干系。”

    贺先的态度一直很暗昧模糊,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对郝容的死负责,但他的态度十分游移。

    哪有人,连自己杀没杀过人,都不清楚?

    吕祖迁与杨淳负责做笔录,听得此话,显出匪夷所思的容色。

    温廷安轻拢慢捻地叩击桌案,问:“郝容坠桥的那夜,你人在?何处,做了什么?”

    贺先道:“我照常去了菩提庵喝酒,不过那一回,我故意待至夤夜牌分,意欲跟他同路,要赏他一个教训。”

    “教训?”

    “是,因郝容这厮醉后,时常殴打?妻儿,那家务事闹得左邻右舍皆不安宁,尤其是郝夫人,悉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她待客或是出门,总将?自己裹得格外严实,耻于见到生?人的样子。”

    温廷安望向了周廉,周廉沉思片晌,道:“他说得不错,我晌午造谒了一趟郝家,郝夫人穿着很厚实,当时我还纳闷,广州的天?气还很郁热,她怎的这般快就穿了冬衣,询过她,她说是身子虚寒,很畏冷。”

    贺先随和的脸上,顿时显出一种陌生?的沉重,温廷安发现?他的露出了一种怜惜,像是对郝夫人遭遇的同情与悲悯。

    贺先道:“郝夫人常年受伤,为她疗伤的是刘家药铺的大夫,少卿可以差人问一问刘大夫,看?看?郝容殴打?妻儿此事,是否属实。”

    吕祖迁与杨淳记下了贺先的话辞。

    温廷安问道:“你对郝家的家务事似乎很熟稔,但你的栖处在?越秀坊,郝家则在?荔湾坊,两坊之间有不短的距离,你怎的会?晓得这般多的内情?”

    “是郝家的大儿子郝峥告诉我的,他在?我的陶艺舍当学徒,”贺先的面?容笼罩在?了沉重的翳影之中,兀突突地笑了下,“他才九岁的年纪,旬日的时候,其他小徒弟都被其他家长接走了,唯他死活不肯跟郝夫人回去,因为他说,他的旬日都是父亲的休沐日,父亲休沐回醉酒殴打?母亲和他,他被打?怕了,不敢回家去。”

    “这是一年前发生?的事,郝峥这孩子,藏不住心事,什么都愿意跟我唠,所以,我也慢慢晓得很多郝家的事,很替郝夫人与郝峥谋不平。”

    温廷安顺着他话辞,问道:“所以,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贺先道:“我肚量没这般窄,我更不是冲动的人,不会?轻易与人动手,与这郝家母子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我对他们愈发怜惜,觉得郝家,已然是名存实亡了,我给郝夫人提建议,假令她出于真心,可以同郝容和离,来越秀坊与我同住。我这个人落拓半生?,虽是个酒囊饭袋,但手艺在?身,还攒了些钱财,养活他们,让生?活有个奔头,还是构不成太?大问题的。”

    一语掀起千层浪。

    审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阵长久的无?言。

    ……竟是劝郝夫人与郝容和离么?

    “古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有些时候是,拆了一桩婚,便是对两人都好?过。”贺先自嘲地笑了笑,“郝夫人起初并?不同意,广府的女子若是和离,那名节和清誉会?受到污损,那时起,我晓得她动过和离的念头,但一直不敢跨出那一步。”

    “直至半个月前,广府开始落起春雨了,还不是旬日,夜半郝夫人忽然来找我,我发现?她身上又添了新?伤,细问后才知晓,郝容下值后,说她煲得濯足姜汤少放了两片姜,怀疑她是不是省下了几文钱去外边偷人,又殴打?了她,我当时发现?郝夫人脖颈上的掐痕,青紫交加,触目惊心,那一瞬,我是真的,真的——”

    贺先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错不错地盯着烛火,眼眶不自禁地熬红,“动过杀念的。”

    “官品与人品,全然是两码事,郝容是忠正不二的清官,但私底下却人品卑劣,虐打?妻儿,所以和离这一件事,决计不能再拖了,我要给郝容教训,命令他答应同郝夫人和离,坏人我来当,所有罪咎,我一人来挡。”

    温廷安陷入了沉思,少顷,道:“那个雨夜,你可是尾随他,上了水磨青板桥?”

    贺先点了点首,直言不讳地道:“桥上无?人,我直接招呼他了一声?,将?他一举掀倒在?地,对他说,如?果不同郝夫人和离,我就去他姥姥的将?他扔珠江里?。”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温廷安双手交叠在?膝面?上,问道:“那你做了自己所说的这件事吗?”

    贺先冥思了好?一会?儿,咬肌绷紧,许久才松弛开:“我当时喝了酒,也确乎是在?气头上,郝容一直不同意和离,还说了诸多轻辱郝夫人的话辞,我气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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