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几分同其身手相符粗狂意味的男人,正浓眉拧起,惯是含情的狐狸眼耷拉着,毫不掩饰眼底的委屈。
他就这样捧着受伤的手,将伤口亮给贺七娘看。浑身上下,莫不挂满不加掩饰的可怜气儿与,与,撒娇意味
后背没来由地一阵发凉,眼前这个明显是在故意装惨撒娇的许瑾,贺七娘着实是有些招架不来。
一咬牙,贺七娘用力一把拍开许瑾伸来她眼下的手,低声骂道:“你要是脑子被风灌出毛病了就自去开药,别来这里恶心我。”
言语间,她已迫着自己将往事一一回忆过一遍。因而,此时她看向许瑾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与怨怼,就像两柄寒光闪闪的利刃,猛地扎进许瑾心中。
不知是因为拍开手的力道,还是因为她厌憎的眼神,贺七娘敏锐地发现,许瑾身形往后踉跄退了一步之余,面色几经变幻,倒是渐渐恢复成往日一般的平静。
只是因为她坐着,只消眼光一转,她就能发现他垂在袖下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想来,他也是确定了
果然,下一瞬,许瑾已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七,七娘,你,你也,也”
冷冷瞥了他一眼,贺七娘终是同他说了今日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别装了,你敢说你知晓前梦,发现我的行为踪迹与以前不一样后,没有过怀疑?”
对此,许瑾无法否认。
因为他的确这般猜测过,甚至对此自诩有着七八分的把握,所以才会在醒转之出,便做出一系列的应对,并将腰间的那处伤疤燎了去。
只是在其后的相处之中,面对贺七娘好似并不知前尘往事的反应,他到底是选择自欺。骗自己七娘眼下的怒火定都是因为他之前身份的隐瞒,还有许瑜的事。
骗自己,只要他做出改变,他们就能一路好好地走下去
一时无力,许瑾退回到桌案另一侧,坐下。
“你是何时”
“比你要早,尚在洛水村时,我便梦着了那些事。”
“那”
知道他想问什么,贺七娘不等许瑾问完,索性自顾自地打断他的询问,平静地回忆起来。
“之前只当你是助我良多的方夫子,我觉得这一世,有你在旁相陪,已是幸甚。可后来,我在你的屋子里发现阿瑜送我的簪子,那时起,我便觉得不对了”
窗外的风声愈发狂躁,嘶吼着拍打门窗,像是恨不能将世间万物就此摧毁那般。
屋内,贺七娘平稳的声线细细诉说着她的那些猜测,语气平淡得好似是在问今儿的粟米几钱一斗。
她从托康令昊入京打探许瑜的消息,说到伊州再会,从故意同许瑾示好,只望他能带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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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阿瑜的埋骨之地。
从河边见着那处伤疤,因此彻底确定他的身份,却又因为不得不借助他的势力寻回余青蕊,所以决定同其虚与委蛇,说到尘埃落定后,她决定彻底避开他,回伊州安稳度日。
伴着许瑾那头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喘气声,贺七娘的语气愈发的轻松惬意。
及至最后,她甚至还偏过头,浅笑着问了许瑾一句。
“若是此处两别,各自留一分颜面,往后实在避不开见着了,我随着阿瑜那头,还能好生唤你一声堂兄,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留这一分颜面呢?”
话音才落,许瑾已是猛地起身,行至贺七娘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双手握起。
他牵制着她的双手,覆上他的面颊。目光哀戚,满是与哀痛交杂相汇的祈求。
“七娘,七娘,我不当欺你。可我已知我的过错,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这分颜面我不需要,我只求你别这样我不会再骗你任何事,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我求你别这样”
“别这样?别哪样啊?是不该戳穿你,应该在你的欺骗下继续装成无所知的贺七娘,还是不该让你留分颜面,不要闹得太过难看?”
贺七娘勾唇浅笑,眼底同她的言语一样,满是不加遮掩的挑衅与哂笑。
“堂兄,你当松手才是。你是阿瑜的堂兄,我为阿瑜的未亡人,你这般行径,有违伦常。”
“不是不是!七娘!不是堂兄,不是未亡人,不是”
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他,许瑾突地暴起,双手钳住贺七娘的肩头,力道打得像是手指恨不能抠进她的肉里一般。
他死死注视着贺七娘,眼底血丝密布,也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因为连日的未眠未休而导致的。
眼前人面上及眼里流露出的痛苦,如有实形。纵使这般对峙,纵使肩头被人攥得生疼,纵使贺七娘未对许瑾此时的话生出一丝怀疑,可她心中很是清楚,再这般纠缠下去,也是多说无益。
想着从前曾经猜测过的,许瑾最是介怀的那一处,贺七娘咬紧牙关,垂眼掩去眼底的不忍与犹豫,再睁眼时,已是单手覆上许瑾的口鼻。
遮住他的下半张脸,独独留了他的那双眼睛在外头。而贺七娘,则是定定地注视着那双眼睛。
许瑾像是猜到她会说什么,钳在她肩头的双手已是落下,他往后撤了半步,不住地摇头。唇瓣翕动,他似是在求她,不要说。
贺七娘遮住他下半张脸的手未动,另一只蜷在裙边的手悄悄紧握成拳。指甲抠进掌心,借着疼痛生生驱散她心底久久不散的不忍。
下一瞬,她轻轻开口。
“许瑾,你的这双眼睛,倒是生得同阿瑜像极了。”
“尤其是你望着我温柔笑起来的时候。”
“你知道吗?我以前,最爱看阿瑜笑起来的样子”
“别说了!别说了!”
一把盖住她的嘴,阻下她接下来那些故意用来伤他的话。
因为激动,许瑾干枯起皮的唇瓣上,猛然裂开几道口,在贺七娘的目光中,一点点沁出血来。
双手奋力拉下许瑾的手,贺七娘勉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
“怎么不许人说呢?堂兄。”
手臂与肩头俱是一痛,许瑾拉着贺七娘,将人按着撞上一旁的桌案边沿。
案上隔着的饭食与酒壶被撞得一声脆响,紧接着,许瑾在看清贺七娘仍是用口型无声唤他为堂兄的一瞬,一把将案上的所有东西扫了下去。
酒壶倾斜着滚下桌案,在案上洒下一片酒水。
察觉到眼前的许瑾眼神不对时,贺七娘已然来不及再去避开。
许瑾扣了她的腕子,欺身将她压在桌前。
他面色已是冷得可怕,眼圈更是红得生生压下了眼下原本挂着的青黑,像是被妖鬼附身那般可怖。
可他的动作,却很是温柔。
就如同前世交颈而眠时那般,他握着她的手,沾了桌上的酒液,将她的脸轻轻掰着面向字迹的方位。
不同于曾经她目不能视时,她会被他欺负着压在书案后,轻.解./罗/裙,执笔在她背后落下笔锋。
眼前的许瑾,神色似是癫狂,语气里却满是温柔。
他在她的注视下,用指下的酒液,在案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他曾执笔教过她、写满她满背的字。
而后,附耳在旁,放任喷洒的热气染上她的耳廓。
“尤云殢雨雯华,你当同往昔一般,唤我作夫君。”
作者有话说:
就我真的好想好想写可我不能
那就麻烦你们自己脑补以前吧嘎嘎嘎嘎
第8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就当我们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
“七娘, 你曾唤我夫君。”
“不是阿瑜,不是堂兄,而是夫君。”
“为你所唤夫君之人, 是我许瑾。”
腰间横着许瑾的手臂,紧紧环着, 似恨不能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被扣了手腕的那只手, 被许瑾不管不顾地牵引着。他捏着她的指腹, 浸入被打翻的酒液,在一片酒香之间,一笔一划地于案上书写。
案前, 贺七娘一动不动地垂着脸。
鬓发在二人拉扯之间已是散下大半,正凌乱遮住她的脸。
油灯里的灯芯尽职尽责地燃着, 灯火光亮投下, 令她的半张脸遮挡在发丝落下的阴影之间,除开其下抿成一条线般的红唇,再不得窥见其眉眼半分。
自他说出那句话后,贺七娘再未挣扎。只似牵丝人偶那般, 被人半揽在怀中, 身不由己地由着身后的许瑾操控。
而其身后的许瑾,业已全然沉浸在方才贺七娘为着故意刺激他, 而脱口而出的刻薄言语里, 言行皆似已癫狂。
他专注于桌案上的字迹, 未曾发现怀中之人的异样。
不停不休地在贺七娘耳畔喃喃低语, 许瑾一下下握紧掌下柔胰。沾着酒水, 俨然一副势必要用这满桌酒液所书写的字, 来寻回二人往昔的架势。
“于我而言, 你非雯华, 我也不是什么许瑜。”
“你唤我作夫君,我唤你为七娘,这才是我们的过往,这才是属于我们二人的往日。”
“七娘,你记得这个词吗?”
“我曾手把手教过你的。这个字你总说学不会,我便在书房里一笔一划地教你。你还委屈地掉了眼泪,甚至浸湿了案上作画的宣纸,你难道忘了不成?”
“你当时曾问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顶着那个身份,没敢告诉你。”
“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这个词,代表着恩爱,缠绵,朝朝暮暮,情意缱绻,男女之间你现下能懂的,对不对?”
许瑾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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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的指腹沿着桌案移动,酒液沿着字迹轮廓一点点扩散,渐渐变得混乱,就像他此时愈显颠三倒四的话语一样。
“七娘,你当是我的。就像我书房里藏满的那些画卷其上所书一般,你当为许瑾妻,而不是那什么见鬼的未亡人。”
“别这样对我,求你别这样我知你怨我曾对你有诸般欺瞒,求你信我,我再不会如此,你若不信,你若还怀疑旁的,我现在便可同你说”
窗外风声鼓噪不休,尖啸透过门窗缝隙,似罗刹恶鬼于黄泉之下发出的狰狞吼叫。
贺七娘低着头,只觉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
胸口泛起的那股叫人作呕的郁气,也使得她呼吸愈发困难。她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竹筒,下一瞬,便要掉入火堆里,粉身碎骨地炸裂开来。
这会儿,比起许瑾回忆过往,好似在袒露彼时情深的言语,她觉得就连外头似枭鬼嘶鸣一般的风声,都要悦耳得多。
抿成直线的唇瓣之内,她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借着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铁锈味道,强压下喉间不住翻涌的呕吐之意。
与此同时,半是压制着她的许瑾,已是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案前扶起。
他牵引着她那只沾满酒液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注视着犹自不愿抬头的贺七娘,满目难掩深情与焦灼。
“我可告诉你旁的!譬如,譬如旧梦之间,除开身份这上头,我其他瞒了你的事情。”
许瑾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着急证明自己的孩童。
可这般模样落在贺七娘眼里,却令她牙关紧咬的口腔内,弥漫的血气愈甚,连带着垂在身旁的那只手,都气得微微颤抖。
可惜,明显不复往日冷静的许瑾,仍未能察觉。
“彼时心中一愿,便是你能复见光明。你抗拒看诊、饮药,我便叮嘱你最喜欢的那个小侍婢,悄悄在你的饭食中兑进了大夫开的药。”
“后来你有了我们的孩儿,我便悄悄让大夫在为你请脉保胎之余,时时关注着。”
“依照大夫所预估的时间,我想着你当是快要大好。我便借着你我尽皆离开东都,不在府中的机会,命人装点府邸上下。我想着待你复明,我便同你坦诚。我,我还可以还你一场”
“许瑾。”
一直沉默着的贺七娘,终是开口。
她轻声打断许瑾的语无伦次。
声音极轻,轻得像是一片自天际遥遥落下的雪花,却也极冷。
冷的,就像是数九寒冬那铺天盖地的冰雪。
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将万物冻结,叫人只消一息,便能从头冷到脚,僵得连呼吸都会隐隐在心口处泛出丝丝缕缕的痛。
“你该不会以为你现在说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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