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真地见识到了。
因为他徒手废了登徒子一只臂膀。
来自朱自泉的哀嚎充斥着整个洞天府,原本想欲上二楼的人都被拦住,连原先宿在房间里的人也不敢贸然现身, 生怕惊扰了外面的这尊杀神。
荆微骊不敢看, 怯生生地用手捂住了眼。
而她, 最后是被樊封打横抱离的。
缩在他怀里,她“没出息”地哭起来, 纤柔的肩头时不时的一颤,整张小脸都埋在男人胸前的衣服中。
等回到客栈后,圆领袍上的绣纹被水痕浸染, 料子也早就变得皱巴巴。
将她放下来,樊封没着急换衣服,而是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她, 大掌抚在她后背, 轻轻地顺了一遍又一遍。
待她呼吸终于平缓, 也没再听见哭腔后,他才道:“没事了,别怕。”
简短的三个字,成了压倒水坝的最后一块坠石,荆微骊再度将脸隐如他肩头, 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哭相。
樊封无奈, 只得继续安慰,只是吐出来的字眼, 与其形容是柔情蜜意,倒不如说满是北越王的汹汹威焰:“欺负你的人, 我不会饶过, 他不会能活到我们回京。”
“别, ”心里猛一激灵,荆微骊下意识直起身子,双手捧上他的脸,明明又怯又怕,却还是坚定道:“其实打一顿就可以了,最好别出人命。”
樊封没出声,继续听她说着。
“我、我知道你以前杀了很多人,我知道那些人里面许多都是玉国的敌人、是你的敌人,你杀他们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可杀的人、沾的血就算再多,我也还是希望你别将这件事看得那么稀松平常。”
哽咽一声,她咬了咬下唇,眸光流转,水色潋滟:“我不清楚那种感觉应该怎么描述,可我知道,我喜欢的樊封不是个以见血为乐的鬼将军。”
她这番话斟酌了许久,甚至从刚与他成亲的时候就有了雏形,可那时候没有契机,她也觉得说不说都无伤大雅。
可现在,她又觉得还是得讲出来。
他上过战场,手上过了许多条命,他眼下的一切都是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这些她当然都明白,她比他还要珍视这一切。
可就是因为珍视,她才越惶恐。
姐姐曾说他心狠手辣,可她又将他的柔软看得一清二楚,她也不真是什么见终生皆怜悯的菩萨,她更怕那些乌黑的血会玷污他。
在她心里,他的剑可以杀敌国的谍人,可以杀反贼叛军,可那种不值一提、蚊虫般的小角色,倒真不必过他的手。
怕自己讲得不够清楚被他误会,荆微骊欲再开口,可唇瓣又忽得被噙住。
这个吻来的突然,却细密绵长,她以为的狂风骤雨没有出现,有的只是男人宛若潺潺涓流般的情谊。
吻到情迷意乱之时,樊封主动分开,可吻却没有停下,而是沿着她的嘴角到了下颌。
继而,又转战至脖颈,最后才停在她的锁骨周围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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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厮磨着她娇嫩的肌肤,荆微骊试着想推开他,可是手才刚抬起来就被人桎梏住,无奈之下,她便只能软着调调求饶:“癸水还没过去呢,不行的。”
“我知道,”樊封停了动作,抬眸冲她笑笑,凤眸依旧漆黑深邃,依旧倒映着她精致的面庞:“阿骊随了我这次吧,我保证不欺负你。”
欺负二字被他念得低喑暧昧,滚烫的热气也被顺势推到了荆微骊胸前,不知何时,原本整齐的领口早就变得松松垮垮,在面前人的刻意为之下,雪白的肩头欲露不露。
没有真的去推开他,她的身子再度颤抖起来,眼窝嫩粉,瞧着甚是好欺负:“那,就这一次。”
“嗯,就一次。”他又笑了。
—
荆微骊和樊封是在三日后才回的京,依旧是走了水路,包下了一艘船。
抵达港口时,也早就临近傍晚。
荆微骊昏昏欲睡走不动路,赖皮地缠进男人怀里让他抱自己,而架着马车前来接人的下属们也早就见怪不怪,都懂事地别开脸,不敢看一眼。
将她送上软垫,樊封却又走了下来,看向满脸严肃的耿唐,他淡淡道:“何事?”
耿唐直言:“您在扬州打了节度使之子的事被温丞相得知了,今早在朝上他就此事参了您,想来明日更会变本加厉。”
樊封冷笑,并不意外:“本王知晓了。还有,这件事别让王妃知道,她会多想。”
“遵命。”
回到马车里,樊封的掌背蹭上那张熟睡的面颊,怕将她扰醒,他动作很轻。
视线掠过她的耳垂,心里又开始泛痒。
他侥幸地想,只是亲一下,应该没事吧。
这样盘算着,他俯下腰身凑过去,可还没触及,就被一只手果断地推开。
与之而来的还有荆微骊冷冰冰的声音:“没完没了了是吧?”
樊封莞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稍微撑起身子,荆微骊平视他,在寥寥月色的光辉中对上那双瞳仁,鬼使神差的,她很想吻他。
羞耻心令她作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拉住男人的手,小声道:“刚刚耿唐在马车外面对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樊封扬眉,面上神情不动声色:“只是小事而已。”
怕她真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樊封解释:“温彪想抓我错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扬州的事,等回到荷京未必就是一帆风顺。”
荆微骊犹豫地问出来:“为什么他这么敌视你?我还以为朝堂上跪拜的群臣都是为了玉国。”
“为了玉国不假。我承认,他的确是个天纵的奇才,只可惜,心眼太小,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将她的手紧紧反握,樊封柔着语气同荆微骊讲了段有关皇室的秘闻。
当年夜氏被先皇“强掳”进宫前,有个两情相悦的竹马郎,此人正是温彪。以及,当年先皇死状凄惨,除了是他自己乱觅长生药服用外,更有温彪的推波助澜。
更有趣的是,先皇得来的“长生药”,是玄峥披了张□□奉上的。
听完这些,荆微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了了樊封的嘴,然后深深呼吸借此来平复心情。
看她如此震惊,樊封五官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取下她的手,又道:“我师父受恩于太皇太后,而太后又是她老人家的亲外甥女,二人早在许多年前便见过,照我师父的话来说,便是‘一见夜氏误终身’罢。”
荆微骊皱着眉头听完,又想起了在扬州山庄时见着的那一幕,犹豫后还是开口了:“难怪,那些侍女的五官如此相近,她们像的人应该正是太后娘娘吧?”
“是。”樊封颔首。
认真看着他脸上的变化,荆微骊试探地问:“你可会觉得你师父用情至深?”
“这话说出来许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平心而论,我觉得这样甚是虚伪懦弱。”
在她的注视中,樊封叹了口气:“人尚且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珍重,死了反倒是一浪又一浪的情深似海,师父是这样,温彪也是这样,当真无用功。”
说到这里,荆微骊便懂了。
为何温彪过于反感樊封,因为他是站在陛下那一边的,而陛下代表的是姬姓皇室,正是这个身份,才引得自己同有情人天各一方。
可他怎么忘了,陛下是太后拼了一条命也要孕育下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呀。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奔赴。
这样的深情,太虚假,太没意义了。
又吸了口气,荆微骊冲他道:“樊封,如果,我说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当我求你,千万千万别去找什么和我长相相近的人,好吗?”
“我不会的。”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慰在自己心脏正前方,凤眸凝着色泽清冷却极致的光。
“这世上只有一个荆微骊,我也只喜欢这独一无二的荆微骊。”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死了,你身边站了其他女子的样子,我想我会我很痛苦,被刀剜了心那般。”
越说越难受,荆微骊喉头一哽,哭腔也顺着蔓出来。
樊封控住她的腰,让她可以坐在自己身前,认真道:“阿骊,这样的自私,我想我也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王府后门。
回到内宅,青瑶早就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更替的衣服,原本想守在一旁伺候的她却又被摆摆手赶去休息了。
青瑶走后,不等荆微骊去脱裙裳,樊封先一步扯住她的手腕:“阿骊,我有事同你讲。”
“嗯?”荆微骊看过来。
樊封凑到她耳郭一侧,低低地说着。
言毕,他的手悄然间挪的位置:“我算过了,你今日是第七天。”
荆微骊耳根生热,嘟囔道:“我、我先去沐浴。”
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她才刚走出去两步,就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拉回来。
扶着她的后脑,樊封故意只在唇瓣的边缘蹭了两下:“所以,我可以把这当成邀请吗?”
话音刚落,他的下唇就忽得吃痛。
再看,发觉自己竟然被她咬了。
很轻的一下,与其说是警告,倒是更偏勾/引。
他轻哂。
果然,细腰柔骨,最为致命。
第64章 牡丹鬼
◎惩罚◎
夜半子时, 丞相府。
温彪一袭玄黑,宽大的袖口绣了容雍华贵的牡丹图,他只身立于半面墙的牌位前, 默默地用巾帕擦拭着手上的那樽。
虽是已过了不惑的年纪, 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五官上落下太多的足迹, 反而像是格外优待般。
擦完一圈,他似又觉得不够, 重新换了一张再度认真拭着。
终于,他放下了牌位,“夜无忧”三字于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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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的折影中熠熠生辉。
说来可笑, 当年她去世,牌位却做了一个又一个。
夜家一个,皇陵一个, 小皇帝那儿还有一个。
以及, 他这里。
算至此处, 他忽得想起那个总是冷眼看他,却不择手段接近她的家伙。
玄峥。
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自觉地冷哼一声,大掌再度伸向牌位,指肚在那两个安静的字眼上描了一圈又一圈。
——
翌日,荆微骊醒来时,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习惯性地摸了摸, 半点儿温度也没有,可见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唤了声, 候在屋外的青瑶便推门而入,喋喋不休道:“王妃您可醒了, 这都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荆微骊不好意思地窘笑了下, 随即又问:“王爷去上朝了?”
“是, 他还吩咐让我们不要吵着您。”
算他有点良心。
荆微骊抿唇,忿忿地想着。
盥洗过后,荆微骊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青瑶捋着她的青丝盘发髻。
就在这时候,屋外又传来声音,是耿唐。
“启禀王妃,王爷下朝后直接去了军营,让属下特地来跟你说一声,就不回府用饭了。”
懒洋洋地应了声,转念一想,荆微骊又突然抬高声量叫住耿唐,问:“可是营中出了什么事?”
耿唐一脸淡定:“并非,只是白老将军有些操练兵马的事要同王爷商量,王妃不必忧心。”
“既如此,那本王妃去营中看望他可是可以的吧?”她这般问出来。
虽意外她的话,可耿唐依旧回答得很老实,手上的礼数半点没因屋内人看不见而懈怠,眉宇微敛,答道:“自是可以的,这些年战事平缓,营中管束也没有之前严酷,时常有将领的家眷进营慰问。”
话音刚落,他又直愣愣地补了句:“王爷见着您定是十分欢喜。”
荆微骊坐在铜镜前,脸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
虽然知耿唐并无调侃揶揄之意,可每每被人提起她与他,她就止不住地害羞。这种感觉当真奇怪,明明早就是夫妻,明明早就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可她就是不能从旁人的口中听他半句。
怪极了,她寻思自己脸皮原来这般薄吗。
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也没有过于磨蹭,吩咐厨房备了几道樊封喜欢的菜色,又站在衣柜前挑挑选选好一阵。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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