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下,整个人抖似筛糠,不敢再往下想。
饶是处变不惊如天枢,后背亦涔涔淌满冷汗。
娄知许却压根不为所动,仿佛不知道自己这般做,会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又或者说,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早就不在乎了。
横竖他的人生已经一败涂地,那作何还要管别人的死活?能多拉一个垫背的,他也不亏;拉一城人一块死,更是他血赚;即便没法把卫长庚一并拽入地狱,能让他多吃点苦头,也是极好的。
“那些落火雷埋藏的地点,只有我知道,连卫明烨也不清楚。倘若七天之内,我没法及时回去,我的人便会将它们全部引爆!陛下若是真想救满城百姓,不如让阿芜过来跟我谈。”
啪——
又是一只茶盏掷了出去,没有直接落地,而是狠命砸在了娄知许额角,那片青紫肌肤立时渗出殷红的血。
“你以为你是谁?还敢跟朕谈条件?!”
卫长庚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暴呵出声,胸膛剧烈起伏,额角也爆出了青筋。
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也能暴怒至斯,可见其腔内火气是如何猛烈?
刘善几人脑袋埋得越发低。
只娄知许还昂着头,直视卫长庚的眼睛,额角鲜血模糊了视线,他也不避不让,“陛下为何不肯让我见她?是不屑,还是说,陛下您在害怕?”
“朕害怕?”卫长庚似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嘴角不禁扯了扯,“阿芜如今连朕的孩子都怀上了,朕凭什么还要怕你?”
“就凭她从十二岁开始,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娄知许骤然提了声。
“纵使她如今叫陛下您夺了去,可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再改变。当初她一见钟情的人,是我,不是您。若不是我一念之差,伤了她的心,哪里还轮得到陛下您同她成婚生子?说到底,您不过是捡了我的漏罢了。所以您害怕,害怕她还对我存有旧情;更害怕我同她真心认错之后,她便会同我旧情复燃。您甚至都已经害怕到,都不敢让她同我单独说话,是也不是?”
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可谓诛心。
空气有一瞬凝滞,刘善几人抿着唇,连该怎么呼吸都快忘记。
卫长庚睨着匍匐在地的人,脸上无甚波澜,然垂在袖底的手,还是紧紧捏成了拳头,仔细听,还能清楚地听见骨节摩擦出的“咯咯”声。
娄知许笑得越发猖狂:“承认吧!不管你在其他事情上赢过我多少,在这段感情上,你终归是落了我一步!最后,也只能拾我牙慧,倘若我不施舍,你便什么也得不到!哈哈哈——”
“闭嘴!”
天枢终于忍无可忍,往他脸上啐了一口痰。
可作为北斗司的人,没有卫长庚的指令,他纵使再生气,也不能擅自行动,只能仰头殷切地看向卫长庚。只要他出口一个“杀”字,他保准能让娄知许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然卫长庚只是漠然看着娄知许,一声不吭。
夜风很大,吹得他衣袍翻飞起来,露出朱红的锦里,衣上金色丝线刺出的图案被檐角的灯火一照,灿然生辉,却仍旧映不出他眸底的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纱灯里的光线都暗了一大截,娄知许也没力气再笑。
卫长庚才终于张口,却只是说:“上刑,把北斗司的刑罚全部都拿出来,好好招待招待娄公子。务必把藏匿落火雷的地点全部问出口,一个不许落!”
说罢,他便震袖,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最后,都没能反驳娄知许的话。
接下来的七天,整个北斗司和御林军,都在为行宫宫变和落火雷之事忙碌。
大渝所有涉事之人,都悉数落网。
卫明烨素来是个机敏的,那夜惊觉事情不妙,便想趁卫长庚忙于行宫之乱的空暇,带着此行一道随他进京的一千人马闯宫,挟持林太后为质,好跟卫长庚对峙。
可最后终归是卫长庚棋高一招,提前让慕鸿骞带着一万兵马,暗中埋伏在皇城之外。只要卫明烨一现身,便以谋逆的罪名,将他缉拿归案。一千对一万,且还是一万慕家军精锐,结果可想而知。
卫明烨在逃跑途中受伤,还没逃出城门,便坠马而亡。
孟兰姝为了救他,也被乱箭射杀,临死前,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赫赫威名的蜀王府,一夜间树倒猢狲散,不仅在京的府邸被抄没干净,最要紧的西南兵权,也尽数回归到卫长庚手中。
翌日,不等卫长庚传召,乔晚卿便主动请旨调去蜀中,代天子守卫西南边境。
慕云月听说后,念及那日乔老夫人说的话,内里总放心不下,便特特去找了乔晚卿一趟,劝她三思,倘若不是自愿可以不去。
乔晚卿却说:“你又不是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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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的?”
慕云月被她问得一愣,乔晚卿笑了笑,负手在背,望着风吹来的方向,轻声说道:“其实小的时候,我很羡慕你。虽然汝阳侯府和镇南将军府地位相差不多,可你是嫡女,而我是庶女,我注定没法像你一样风光。等日后成了婚,我们之间的差距,还会越来越大。”
“曾经我以为,我大概也就跟其他名门出身的庶女一样,留在庭院里头相夫教子,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透脑筋,至死也不知外面是怎样一番天地。”
“直到那天,我真正穿上由父亲的铠甲改良而来的战袍,骑马迈出云南城门,走在我父兄流过血、流过汗的地方,我才第一次发现,天原来这么宽,地原来这么广,骑马驰骋在天地间,我好像重新活了一遍。阿芜,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跟飞起来一样。”
乔晚卿说,眼里闪着璀璨的光,满天星斗都不及她眸子半分明亮。
慕云月心池也不禁荡了一荡,仿佛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她所说的那片广袤天地,这桩心事,也总算能够放下。
然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件事叫她挂在心上。
自从那夜见过娄知许,卫长庚就变得有些消沉。虽然这变化很细微,旁人都没看出来,卫长庚对她也同往日一般无二,可慕云月还是觉察出来他的不对劲。
起初,慕云月也只当卫长庚是在为剩余不明的落火雷着急,才会如此,直到小福不小心将那晚他和娄知许的对话说漏嘴,慕云月才终于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这种心理也很好理解,说白了,无非还是因为卫长庚在乎她罢了。
因为在乎,所以他才总想向别人示威,尤其是曾经和她有过一段的男人;也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因娄知许的几句话,而患得患失。
终归是自己没能给够他安全感。
慕云月轻轻叹了口气,可十二岁那年,自己一见钟情的,当真是娄知许吗?
想着那天梦见的事,慕云月若有所思。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她命人将今夜的晚膳装到食盒里,亲自拎着去找卫长庚。
行宫之事还未完全处理完,她和卫长庚也便没有回宫,继续待在归云山上。
此刻日薄西山,漫山遍野都余晖染成一片赤红,仿佛秋枫提前着色一般。
慕云月过去的时候,卫长庚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她过来,卫长庚搁下笔,含笑招手唤她过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你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慕云月叉腰,挺起肚皮道。
卫长庚闷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能来,能来,阿芜什么地方都能来。我能来的地方,阿芜能来;我不能来的地方,阿芜也可以自由出入。我就是奇怪……”
他朝食盒努努嘴,揉捏她下巴,兴味道:“你不是说再也不给我送饭了吗?怎的现在又过来了?”
慕云月轻哼,“才不是我想过来呢,是宝宝,他说他想见你了?”
“哦?”卫长庚挑眉,目光越发玩味,“那宝宝是怎么跟你说,他想来见我的?”
慕云月没回答,只转着眼珠,反问道:“你说哪个宝宝啊?”
卫长庚一愣,看着她狡黠的妙目,才终于反应过来,“噗嗤”笑出声,捏着她鼻尖无奈叹道:“你啊……”越发稀罕地将人抱紧些。
慕云月将食盒放到桌上,伸手回抱住他,脸颊缓缓磨蹭他颈窝,轻声问:“心里舒服些了没?”
卫长庚再次愣住,明白她在问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柔软下来,“你都知道了?”
“当然。”慕云月学着他的模样,勾了下他鼻尖,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
卫长庚闷声一笑,却是沉默下来,望着窗外归巢的倦鸟发呆。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如今人家都已经嫁给他,还怀了他的孩子,且成婚之前,他也跟人家许诺过,不介意她那些过往,现在再去翻旧账,实在很没意思。
可是没办法。
他不是佛陀,没法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娄知许同他说那些的时候,他虽面无表情,可心里妒火烧得有多旺,有多高,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是真的嫉妒啊!
少女情窦初开,那么珍贵,那么美好,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明明自己第一次遇见她,也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他甚至还救过她一条命,可最后为何……
卫长庚不由咬紧了牙。
现在想这些连七八糟的也没用,只会给自己平添烦恼,闹不好还会增加夫妻嫌隙。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卫长庚将这些都强行抛诸脑后,启唇想跟她说些什么,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可他才说了一个“我”字,慕云月就竖起食指,抵在他唇前,将他所有虚伪的解释都压回腹中。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过之后,我们再好好聊一聊这件事,如何?”
作者有话说:
啊,终于写到这里了!
下章会解开最后的心结,同样,下章也是正文最后一章,更新时间还是21:00。可能会因为卡文往后拖一丢丢时间,但肯定会更,而且这两章都会有红包~
第105章 正文完
漱玉山庄后院, 柴房。
娄知许被五花大绑,丢在柴火堆当中,形容枯槁, 遍体鳞伤。
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他更是完全不知道, 只晓得每天盯着门上镂雕的菱花,巴望那抹梦中的倩影, 能出现在他眼前。
哪怕所有人都让他不要再痴人说梦,她是不会再施舍他半个眼神, 可娄知许浑然不相信。
那么深的感情, 怎么可能一朝说放下便放下?那些人没有体验过, 又怎么可能知晓?之所以这么告诉他,不过是被卫长庚蒙蔽, 以为卫长庚和她当真恩爱不疑。要么就是盲从卫长庚的命令,妄图让他放弃。
呸!白日做梦,他的阿芜他的妻,他怎么可能放弃?又凭什么放弃?
或许就是这份执念,终于感动上天,那扇紧闭的门扉后头, 终于出现了他期盼已久的身影。
“阿芜……阿芜!”
娄知许双眼放光, 欣喜若狂,仿佛饿了几天的野犬看见骨头似的,挣扎扭动着就要扑上去, 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
看见随后进来的卫长庚,他又霍然停下, 眸光又冷了下来, “他过来做什么?你我之间的事, 作何要他这个第三人在旁边站着?”
说着, 他看向卫长庚,嘴角又挑起一抹讥诮,“想来皇帝陛下应当也不愿看见我和阿芜在这里你侬我侬吧?”
赤/裸裸的挑衅!
卫长庚两手都不禁紧攥成拳。
慕云月在袖底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没用什么力道,他满手的戾气却顷刻间化作绕指柔。
“陛下是我的夫君,也是我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我的事,他为何不能过来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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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月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反诘道。
声音温和恬淡,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娄知许却只觉得她樱红的唇,里头冒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绵里藏针,针针刺人。
“什么叫他是你的夫君,他明明……”
“娄公子可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场景?”
娄知许正要质问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慕云月便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问的还是这么一件积年的往事,没头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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