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好一会了,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与朕一同回去吧。”
长星脚步停下,脑子里想了千万种拒绝的理由,可到了嘴边,却好似只能乖顺的应个“是”。
周景和见她识趣,便又嘱咐了这儿负责施粥的小吏几句然后方才出了粥棚。
长星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元庆也在那里候着,见了周景和出来便快步迎了上来,“陛下可是打算回宫了?”
周景和“嗯”了一声,元庆便殷勤的掀开了车帘。
周景和却不急着进去,而是转头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长星,开口道:“你与朕同乘。”
并非是与她商量,而是命令。
可长星想起那日夜里的事,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奴婢只是个身份微贱的宫人,怎敢与陛下同乘?”
见她拒绝,周景和冷哼一声,“孟氏是孟呈的女儿,若是杀了她,朕也可以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长星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愕的望向他,“您要杀了小姐?”
周景和微微弯下身子,一字一句道:“朕的意思是说,朕可以杀了她。”
长星顿住,她分辨不出来周景和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只是吓唬她。
可她不敢赌,到底还是坐上了那辆马车。
元庆将车帘放下,一边捏着有些泛酸的手臂,一边对着车夫吩咐道:“走吧,回宫去。”
车夫应了声“是”,手中的鞭子一挥,马车便平稳的动了起来。
里边,和承文殿焚的香如出一辙的气味溢满了整个马车。
并不难闻。
可长星却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她坐在距离周景和最远的地方,还努力的再往里面缩了缩,身子已经是紧紧贴着车壁。
可周景和却只是闭目眼神,好似全然不在意长星的动作。
初时长星还十分警觉,可时间久了,见周景和似乎真的只是在休息,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松散了下来,身子一旦松懈,被忽略的疲倦感便变得清晰了许多,长星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听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周景和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缓缓落到长星身上。
她睡得很沉,可依旧维持着原本并不算舒服的姿势蜷曲在角落里,只为了能躲他更远一些,想到这儿,周景和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止不住想起从前在文阳殿的时候,有一回他生了病,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长星接连去太医院求了好几回,想让他们施舍些退热的药材,每回都被赶出来。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长星只能拿沾湿的巾帕进进出出的给他敷着,后来实在累了,就趴在他边上睡了过去。
那会儿的她就像是现在一样,也是枕着手臂蜷缩着睡着在他身边。
只是那时候的长星是为了照顾他,而此刻的她是为了能离他远一些。
马车微微踉跄后停下,这个细小的动作惊醒了长星,她瞬间一个激灵,清醒无比的端坐起来,周景和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很快下了马车。
眼见周景和已经走了,长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也连忙下了马车对着他的背影行了礼,然后方才回了观羽殿。
孟娉瑶已经搬迁到观羽殿有些日子了。
观羽殿本就是个几乎废弃的宫苑,虽说有稍稍修缮,可却还是远远无法与之前的永祥殿相较。
按照绿玉的话说,这儿甚至比起从前丞相府的偏院还要差一些,又是偏僻,又是荒凉,大小也不足从前永祥殿的一半。
可孟娉瑶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早不计较这些了,所以绿玉也只是在长星面前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勤勤恳恳的与长星一块儿将整个院子收拾了一番。
如今这儿瞧着,也多少有了点人气。
不过她们这些日子真正呆在观羽殿的时候也并不多,为了施粥的事儿,她们大多时候都是早出晚归的,每天都累得不行,回来倒头便歇下了。
施粥的这几日,长星也很明显能瞧出孟娉瑶的情绪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的时候脸上还能有些笑容。
她和绿玉说起这事的时候,绿玉也是一脸欣慰,觉得或许这事很快就能过去了。
可如今,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儿,长星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也是加快了步子往观羽殿赶去。
等她回到观羽殿的时候,正好见绿玉走了出来,绿玉见她回来连忙走到她跟前又仔细将她上下瞧了一番,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人没伤着你吧?”
长星摇头,“我没事。”
接着又有些担忧地往里头望去,“小姐呢,小姐还好吗?”
绿玉拉着长星走出一段距离,方才叹了口气道:“小姐这回受了惊吓,回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歇下,咱们待会儿做事都放轻些手脚,免得惊扰了小姐。”
长星听到这儿,只能点了头。
于元尧而言,想要将那几个故意挑唆难民的人抓回来并非是难事。
他听了周景和的命令,很快就将那几人尽数制服。
只是可惜却不曾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他与周景和禀告此事的时候也有些无奈,“那些人反应极快,意识到没了逃出生天的可能,直接咬碎藏在牙齿中的毒,片刻便没了气息,属下什么都还未曾来得及问。”
“既然已是做了这种打算,那就算是给了你们盘问的机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周景和倒是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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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意外。
元尧点头,却又有些担忧道:“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在孟呈的事上,孟氏应当是最好做文章的,若是那些人再有动作,陛下……”
如今孟家中,孟呈处斩,其余家人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皆已被处置干净。
除了孟娉瑶与孟太后。
孟太后虽说不是周景和生母,可到底顶着一个嫡母的身份,况且她嫁入皇室已有几十年之久,以她来作文章显然不那么合适,也并不容易激起民愤。
可孟娉瑶不同,她方才嫁入皇室不过半年,又被夺了皇后的身份,若是能再费些心思挑拨挑拨,算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周景和面上瞧不出担忧,他只平静道:“若有下次,就将孟娉瑶杀了吧。”
“这……”元尧心中一惊,显然不曾想到周景和会下这样的命令。
周景和抬眼看向元尧,“按朕说的做便是。”
元尧的目光与那双黑得发沉的眼眸对上,心里一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周景和,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也不敢再多问了,连忙低头应下。
等出了承文殿,元尧方才稍稍回了理智。
细细想来陛下的话并不曾有什么错处。
恰恰相反,在这种时候杀了孟娉瑶应当是最好的法子,若是从前,他估计只会觉得奇怪,为何陛下没有早些将她杀了。
可方才,他听到陛下开口说要将孟娉瑶处置的时候,他却觉得震惊。
他为何下意识觉得陛下不会杀了孟娉瑶?
陛下对那孟娉瑶从不曾有过什么感情,她还是皇后的时候,陛下尚且不曾对她另眼相待,更遑论如今?
那么……是那个小宫女?
元尧想到长星,却又很快摇了摇头,“陛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宫女影响了决定?是我想得太多了些。”
左右想不出个缘由来,元尧便也不再为难自个,转身先办差去了。
孟娉瑶是到了夜里才醒来的。
长星和绿玉都不敢在孟娉瑶面前说些什么,只是念着她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便提早吩咐厨房熬了白粥,厨房那边倒也没有怠慢,熬好了便送了过来。
孟娉瑶简单的喝了几口粥之后方才又睡了过去。
长星与绿玉见她好歹是吃了些东西,也稍稍松了口气。
翌日,孟娉瑶再度醒来的时候,绿玉与长星尽可能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帮着她梳洗,为了让孟娉瑶能开心些,两人还竭尽所能的说了些逗闷子的话。
只是孟娉瑶始终闷闷的坐在那儿,大多时候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只是偶尔见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好似努力的在给予长星与绿玉回应。
长星瞧着有些心酸,绿玉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们都知道曾经的孟娉瑶是什么模样,那时候的她嚣张跋扈,便是周景和也未能让她生出畏惧心思,背地里她都是直呼名讳,更别提旁人。
可如今的她却全然没了生气。
长星看着她如今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很快想起了从前的云妃,也是从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变成后来了无生气的样子。
想到云妃最后的结局,她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孟娉瑶的结局,也会是那样的吗?
她的心里并没有答案。
一连几日,孟娉瑶都是这般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爱说话,不爱笑,大多时候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发呆,总是下意识的看着某处出神,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膳食也用得很少,只是勉强吃上两口便吃不下。
就算是换着法子做了从前孟娉瑶最为喜欢的膳食,她也依旧用不了几口,而且长星与绿玉都能看得出来,她能吃上这几口也不过是因为瞧出来她们二人在这事上边花了不少心思,不忍让她们失望罢了。
太医院也跑了几趟,初时太医院那边也是各种推诿,要么是要去给太后请平安脉,要么便是要去承文殿,更有的说是家中出了事耽误不得。
绿玉虽然明白这些太医是不想与观羽殿扯上关系,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能忍着脾气一趟趟往太医院跑,到最后那太医院有太医大约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搪塞她了,便索性说了实话,“绿玉姑娘,咱们太医院的这些人是给宫中的贵人瞧病的,观羽殿的主子怕是算不上主子,也不够格让咱们太医院的人跑一趟吧。”
绿玉听了这话,又想到孟娉瑶如今的模样,心里也是越发来气,开口便道:“就算小姐如今不是这宫中的皇后了,也当得起你们的主子,陛下都说了不会克扣小姐吃穿一应用度,你一个小小的太医竟是要替陛下做主?”
绿玉一直跟在孟娉瑶身边,耳濡目染的,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若不是想着开罪了太医院的这些太医往后怕是会对自家小姐不利,她也不至于一直忍气吞声,可方才那太医的几句话也让她醒过神来,她越是对这些拜高踩低的人客气,这些人也就越是不将她家小姐当一回事,便索性不再顾忌着那些。
一听绿玉突然扯上陛下,几个太医的神色微微一变,方才那趾高气昂的太医也有些慌张地解释道:“绿玉姑娘误会了,我怎敢对陛下不敬。”
“我不与你们说这些没用的。”绿玉见他们态度好了许多,便也不与他们多言,只看向边上的刘太医道:“我家小姐如今还在观羽殿等着,就请刘太医过去一趟。”
刘太医之前便是经常给孟娉瑶请平安脉的,对孟娉瑶的身体算是熟悉,所以绿玉开口便点了他去。
刘太医见此,也不敢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得答应着收拾了药箱,跟着绿玉去了观羽殿。
其他几个太医见了这种景象不觉松了口气,毕竟这可不算是什么好差事,治疗好了得不到什么好处,治疗不好可能还得担些责任,也怪不得他们互相推诿。
刘太医心里也是极为不情愿,但既然来了,肯定也不敢不尽心尽力。
他细细的帮着孟娉瑶瞧了一番,越是瞧着越是眉头紧锁,好半晌才开口道:“小姐这是心病,若是身上哪里有了问题,微臣只需对症下药便好,可若是心病……”
说着,他又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这样的答案,对于她们三人来说都不算意外。
绿玉之所以还如此坚持的想请一位太医来瞧瞧就是因为心里还怀揣着希望,总想着应当再试试。
如今听了刘太医的话,只觉眼眶发酸,她下意识低下头去压抑着心头的酸楚,免得真的当着自家小姐的面落下眼泪来。
长星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麻烦刘太医了,只是最近我家小姐她吃也不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能否帮忙开个能宁神开胃的方子稍稍调节一二?”
刘太医点点头,接着铺开纸砚,很快将方子写好道:“早晚膳后各一次,多食清淡,少食油腻……”
长星从他手中接过方子又一一应下,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再回过头来瞧见绿玉,见她神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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