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是么可有把握?”
“”柳青认真地想了想,“□□成。下官再找公主府的护卫核实一些事情,应该就可以缉捕了。”
“嗯慢慢核实,不急着回衙门。”
柳青怔了怔,似乎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
沈延也不解释,淡然一笑,便转身走了。
衙门虽然需要柳青这样的人,但柳青却并不适合留在衙门里,许多事情他根本就想不到……
翌日。
天光熹微之时,沈延已经坐进了值房。
他今日虽然醒得早,但昨夜休息得还不错。
每临大事,他都是如此。
大约到了巳正,书吏敲响了槅扇:“大人,有几位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大人来找您。”
沈延停了手中的笔,将它轻轻架到笔山上,又将书案上的公文合上,整齐地摞放到一处。
“请进来吧。”
他起身将官袍展平,从书案后绕出来。
槅扇一开,赫赫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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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的日光一下子涌进值房,几个绯色的身影在那一片刺眼的炽白中渐渐浮现出来。
为首的那人便是都察院的赵旭。
“沈大人,”赵旭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听说公主一案的要犯突然死于刑部牢中,我们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向沈大人要个说法。”
沈延立在值房中央,挺拔如松,身后延伸出一道颀长的背影。
“赵大人,恭候多时了。”
他微微一笑……
他们说话的时候,柳青已到了半山腰上的极乐寺。
她带了两个衙差同行,还捎上了来福。
她从前在大理寺只做复核,带衙差抓人的事几乎没遇到过,也不知一般要带几人才合适。
今早在衙门,班头问她抓男犯还是女犯,她说是女的,那班头就一脸轻松地给了她两个差役。
她想着此人可能是连杀几人的凶犯,原还有些犹豫,但班头说近日好几个差役感了风寒,本来人手就不够,再加上要给旁的大人留几个人备用,也只能给她两个了。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上次抓王世文一个男人,两个衙差都够了,这次抓个女人应该也没问题。
大概是时辰合适,今日妙悟正好在寺中。她一问妙悟师太在何处,知客尼姑就给她指了指山顶。
“在最靠西的那间偏殿里,师太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那里打坐。”
柳青谢过她便带着两个衙差上山去了。
他们经过一间侧殿,那外墙上覆了一片大理石的墙围,墙围上刻着好多串人名。柳青随意扫了几眼,发现上面有个名字特别眼熟。
缪连氏。
她便停下来仔细看那墙围上刻的字。
“助金砖铺地功德缪连氏,一两纹银”落款日期是两年前的二月初四。
缪连氏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是两年前那三个类似的案件中一个死者的名字。
缪、连这两个姓氏都很少见,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没有重名的。这个妇人数九寒天的日子来给寺里捐钱,想来在寺里也有较为熟络的尼姑,会否就是那个妙悟?
柳青进殿找到在此处洒扫的一位尼姑,找她要了两年前捐功德的名册,发现除了缪连氏以外,还有一桩案子中的死者名字也在其中。
她应当没猜错,这几宗案子恐怕都和妙悟有关。
妙悟此刻所在的偏殿和正殿相接,一面靠悬崖,除此之外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入。
柳青便让一个差役守在正殿和偏殿相接的通道里,另一人守在门口,她自己走进去见妙悟。
妙悟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见是她走过来,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又来叨扰师太了,柳某是有几个问题没想清楚,要请教师太。”柳青向她行礼。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有什么疑问请尽管开口。”妙悟笑道,眉眼中尽是慈祥。
“师太可认识缪连氏、陈丘氏、冯林氏这三位?”
妙悟扣着佛珠的手指一紧:“贫尼心中,只记得众位施主的苦,至于名姓,只是一个俗世的称号,贫尼不曾挂心。”
柳青一挑眉毛,这话还真是无可驳斥了。
“那么请问师太,最后一次离开公主府,大约是什么时辰?”
“贫尼实在记不清,大约是下午某时吧。”
“那柳某便给师太提个醒,公主府的护卫称师太是当日申时一刻之后离开的公主府,而公主府的下人记得师太至少在申时便已出了公主的房间,这一刻的时辰里,师太做过什么?”
公主府的护卫最初也说记不清时辰,经她提醒他们才想到,当时有个收泔水的人推车从公主府外那条街经过,臭气熏天。那收泔水的每日申时起从坊西出发,到公主府外的时候不会早于申时一刻。
“……贫尼或许是动作迟缓了些,倒并未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是么?”柳青冷笑,“不知在公主身上留下血痕,算不算是一件特别的事?”
“阿弥陀佛,”妙悟眉头一紧,“贫尼不知施主此话怎讲。”
“那柳某便解释给师太听……师太与公主相交甚深,公主将她与情夫之间的事告诉了师太。师太一早知道她情夫那日到来的时辰,而后利用公主的信任,趁她入定之时用她情夫之物将她毙命,而后将她抱上床,盖上被子,抱着死去的她做颠鸾倒凤之姿。又故意推倒床旁的小几,引婢女前来见证这一幕。
“而后你伪装成公主,将那婢女斥骂出去,让婢女深信公主那时还活着,并深信你那时已离开,和公主在一处的是她的情夫。待她们走后,你用某样利器在公主的胸口留下血痕,再从后门离开。”
“阿弥陀佛,”妙悟阖上双眼,掐动手中的念珠,“佛门清净之地,施主怎可妄言?”
“好在,”柳青也不理她这一套,“有个婢女胆子大,想趁着公主与情夫交合之事,潜入另一个房间行窃,正好看见师太匆匆走向后门。”
这自然是没有的事,不过是她临时杜撰的。
妙悟手中念珠飞转,闭目不语。柳青便起身道:“话已说到这,劳烦师太随我一同去刑部衙门吧。”
“阿弥陀佛,”妙悟此时霍地睁开眼,眼角眉尾已尽是煞气,“施主的话说完了,贫尼却还有话要说。”
“哦?”柳青笑道,“柳某洗耳恭听。”
她说着便将手伸到背后,朝稍远处的差役做了个手势。
“施主原本可将公主的情夫当作此案凶犯,然而施主执念太深,偏要执着于世俗眼中的真相。贫尼最后劝施主一句。真相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还望施主放下执念。须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施主还不肯悬崖勒马,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妙悟的口气陡然冷厉。
“师太所言似是有些道理,不过你杀孽深重,又怎配教人放下执念……”
柳青话还没说完,突然吓得往后一倾,差点摔倒。
一柄雪亮的匕首划过她的眼前。
第73章
柳青以为妙悟会紧逼过来, 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料她只不过是虚晃一刀。等柳青反应过来,她已经几步到了窗口,双手一撑, 飞身而出。
柳青看得心惊。方才从山下望过来, 那一侧是陡崖。
她扒到窗口往外望, 才发现此地离陡崖的边缘还有一段距离, 这片地方其实是山顶的一个侧凸, 往下稍有些坡度。过了这一片再往下才是真正的陡崖。
这片地方植被丰茂, 翠冠掩映之间,山壁上隐隐现出一条极窄的小土路,不知通向何处。
妙悟在这小土路上跑得极快,僧袍在树间若隐若现。柳青觉得她不像是漫无目的地逃窜, 而是清楚地知道该逃往何处。
她喊两个差役从墙外追过去, 自己则从窗口跳出去。
她们地形不熟, 不知前路的深浅,所以被妙悟越落越远。
柳青吩咐其中一个差役速回衙门召集人手。这妙悟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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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颇有些功夫,再加上对地形熟悉,恐怕不是她们三人能轻易对付的。
她和另一个衙差继续跟着妙悟的身影在山壁上迂回而下。这里的小土路说不定可以绕到山脊那侧去,若是再往下,能走人的地方就更多了。若是此时不跟紧妙悟, 待她跑到下面去, 再找她的踪迹便更不容易了。所以她们还是得尽量跟住她, 至少要大致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差役手脚比她利落,跑在前面。二人呼哧呼哧地跟着妙悟, 起初还能寻到她那身僧袍的影子, 然而追着追着, 她就像一片叶子一样隐入了密林,踪迹皆无。
柳青听声音,觉得那差役离她越来越远,便喊他当心点。然而喊了几声,却一直听不到回应。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跟着她的来福见她突然停下不走了,便扑棱了翅膀落到她肩膀上。
“去找找跑在我前面的那个差役。”
虽然妙悟也不见了,但还是那差役的安危要紧。
来福飞走后,她靠到身后的山壁上细观四周的景况。
此山独一座,山下是一望无尽的黑瓦民居。她的周围还隐约可见一些能勉强走人的土路,但因为树木的遮挡,一时难以分辨那些小土路能通向何处。
她们方才一直在山壁上绕来绕去,虽然走了好一会,但直穿到山顶的距离其实并不远,若是往下的话,再走一段便可到陡崖的边缘。
她自知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那差役在,她一人去追妙悟实在太过危险,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来福一会的功夫就飞回到她身旁,却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那差役就这么消失了。
柳青望了望四下郁郁葱葱的树冠。要么是那差役迷路了,且迷路在极隐蔽的地方,来福从空中看不到;要么他行路不慎,遭遇了不测;又或者,他追到了妙悟,却被妙悟占了上风。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极为不妙。
她便让来福飞上空中给她指路,她要先回到山顶去,从长计议。
来福飞在高处,她循着它的方向往前走,一路上拨开枝条,踩着野草,沙沙声不断。她突然见来福在空中猛地打了个旋,直直地朝她飞下来,似乎很是焦急。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冷风忽然而至,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击中
夏日里,日头一升到脑瓜顶,就着实让人耐不住燥热。沈延他们虽然躲在值房里,但日光透过窗纸,已经将屋里烤得如蒸笼一般。
沈延说今日谈论的事□□关重大,让人将值房的槅扇全关上,只留了一扇不在风向上的小窗。几位穿戴正式的大人聚在一起,喝着他让人不停替换的热茶,里衣早已湿透。
大理寺少卿冯孝早看出来在这待着是活受罪,已经几次提出要走,都被赵旭好说歹说地留下了。
赵旭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上午刚来的时候还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现在越说越没气力了。
“沈君常,”他觉得头热得发昏,“说一千,道一万。谋害公主的凶犯还没认罪就死在你们刑部了,而且是柳主事让人对他动私刑之后死的。这事你是赖不掉了。”
“慢着,赵大人,”沈延出了一身汗,倒更觉得神清气爽,“还是沈某方才说的,其一,柳主事虽有要求,但最终并未动刑,其二,那犯人是自尽,与旁人何干?其三,那人只是嫌犯,怎可随意认定他就是凶手?”
“你说他是自尽他就是自尽?你说他不是凶犯他就不是了?”赵旭说得嘴都累了,“反正嫌犯是无故死在你们刑部了,我们今日总得带相干人等回去审问,不然无法向皇上交代。”
沈延反问:“皇上要刑部彻查此案,孙大人将此案交给了柳主事,你们把柳主事带走,谁来查案?你是要枉顾皇命?”
赵旭觉得他简直胡搅蛮缠。
“那你就换个人查!”他一拍茶几,把身旁昏昏欲睡的右副都御使吓得一激灵,“柳青现在把凶犯都查死了,还如何信他?此时就应该把他交给我们。”
“赵大人何出此言?”沈延一脸的疑惑,“真正的凶犯,柳主事还在追查,何来死了之说?”
“大人,”赵旭霍地站起来看向严学治,“沈君常这是耍无赖!”
“大人,”沈延对严学治道,“若王世文真是此案的凶犯,沈某自会向皇上请罪,若不是,那王世文之死便应另外立案,与公主无关。赵大人若要查,便该查查我们刑部衙门究竟是谁在吃里扒外,为何衙门一有风吹草动,赵大人立刻就知道。下官以为,此人必定与衙门外勾结,说不定也与王世文之死有关。”
赵旭觉得沈延这话很不对味:“诶你什么意思,你们牢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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