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殿后,早上进殿伺候盥洗的那个小卒赶忙端来净手的盐水,李元祯边净手,边问起:“那小子如何了?”
小卒自然明白“那小子”指的便是孟宛,便道:“回王爷,孟兄弟只是感染风寒有些发热而已,医仕给他开了药,想来这会儿已无大碍。”
“嗯,既无大碍,那晚上还是由他随本王的驾同行。”
因营中有急报,李元祯已下令大军戌时开拔,赶夜路回益州。
“是,小的这便去告诉他。”小卒退下。
戌牌时分,大军如时开拔,因着俣国王子的积极配合,李元祯仅留下三千金甲军在俣国,其它人皆随他一并回益州。
孟婉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青缎斗篷,脸上则罩着条本色令巾。上马车后,抬眼便瞧见李元祯略显峻肃的面容。
“王爷。”她低低的请了声安,便缩去一个角落里安顿下来。
马车缓缓驶动,而李元祯并没有理她。
她心里想着他无视她便好,她躲了他整整一日,压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虽则他尚不知昨夜的人是她,但她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她自认伪装不出一颗面对他而平静无波的心。
这厢孟婉正为李元祯的无视暗暗庆幸之际,没想他却突然开了口。
“你这是作何?”
孟婉偷眼看他一眼,知他指的是她今晚这奇怪的打扮,她扶了扶遮着半张脸的巾子,“属下身子不爽利,生怕过病气给王爷,还请王爷体谅。”
李元祯略存质疑的将她看着,听她声音并无涩哑,真的病了?
“摘了。”
这冷硬的口气显然是命令,孟婉不敢再讨价还价,只得抬手将挂于耳后的系带解下。动作慢吞吞,带着明显的不乐意。
摘下令巾后,她便紧抿着嘴唇,极力藏住下唇的小小咬痕,生怕李元祯起疑。
事实上李元祯许久都未再留意她,在行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后,他一行将手中书卷又翻过一页,一行吩咐了句:“水。”
孟婉赶忙取了水囊和琉璃碗,将水倒满后双手递过去。
李元祯眼皮子未抬地信手一抓,谁知竟是辨错了方位,未能抓住,手背反而打在了碗盏上,登时将里面的清水晃了出来!
恭顺低着头的孟婉并不设防,那水兜头而下,将她头面淋了个透彻。
这样的失误原本不能怪孟婉,可在一位王爷面前,有理也变没理,是以她只得委曲求全的赔着罪,然后取了干巾先为李元祯擦拭袍摆上溅落的水迹。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元祯非但没有斥责于她,反倒从她手中夺下那条干巾,反丢给她。
“你既病着,更是不能再着凉,快擦擦吧。”
“谢王爷……”孟婉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听话的拿帕子擦起脸来。
擦着擦着,她的动作突然止住,浑身瞬时僵硬了一般,维持原状许久都一动不动……
她竟忘了自己脸上的伪装!
她目光缓缓下落,定在那方雪白的巾布上,果然上面蹭着许多灶灰和眉黛的痕迹。
视线忐忑上移,很快便与李元祯的那双黑眸撞上。
那双眼睛冷静无比,就这么一错不错的将她看着,似心中早有预料。
第30章 死局 这真是不掉颗脑袋,不能收场了……
“你伪装自己的真实面目混入军营, 可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元祯声线平淡,辨不出喜怒,但眼风却似刀锋一般掠过孟婉的心弦, 令她身子一颤,呼吸也不自主的急促起来。
“王爷,属下……”
她嗫嚅着,想为自己辩白一番, 奈何很快就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巾帕被她右手紧紧攥着, 因适才揩拭水渍时吸饱了水份,此时一滴一滴敲打在厢椅上,伴着疾驰的车榖声,声声都似催促。
对面之人并没有几分耐性,将双眼眯了眯。
孟婉低下头去, 避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缓缓启口:
“属下自幼体弱,生得矮小……偏偏又男生女相, 是以总被邻居家的孩子们欺负……属下长大之后, 生怕再被人唤作小白脸儿, 便特意装扮脸面,以彰显男儿应有之本色。”
她声音微微发颤,时有磕绊,不过配上这套编造出来的身世,倒似剖心挖肺将心底的自卑展现给人看。
说罢, 她鼓起勇气抬头观察李元祯的神色, 可他面上平静的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就在孟婉心中暗暗期待这一关就这么搪塞过去时,李元祯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同时他的左臂一伸, 反手箍上她的下颏!
孟婉双眼惊恐瞪大,嘴被他手劲儿捏得微微翕开。
他低抑的声音如这黑夜,也如昨晚之时:“男儿的本色和气概,不在皮相上,而在拳脚里。”
“属、属下浅薄了……可属下拳脚也不行……”孟婉艰难的出着声,嘴因被他捏得闭合不上,声音也含含糊糊。
“拳脚不行,可以练。”认真说着,李元祯的目光开始在孟婉的脸上睃巡。
水柳一般的细眉,剪水的双瞳,樱珠儿似的红唇,还有那莹腻玉曜的面皮儿……这何止是男生女相?便是在女子当中,也属上上乘。
偏偏这样一张平日掩在灶黛下的脸蛋儿,并不让他觉得陌生,也不似头次见。
他忍不住拿过帕子为她抹了抹未净的那半边脸,他动作轻柔,可每一下都让孟婉跟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重生后依然是太后》23-30
着一颤。明明左手将她箍得生疼,右手偏又如此温柔的抚在她的面上,这种矛盾感,恍似昨晚。
孟婉眼中莹然,总觉得李元祯要将她认出来了。
温热的大手握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拭至唇下时,李元祯的动作蓦地顿住。他眼帘低垂,视线定在那个小伤口上。
怔了下,孟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慌忙想抿起嘴唇。奈何他指间仍旧用着力,她藏不住那伤口。
淡淡的声音自李元祯口中溢出:“怎么伤的?”
“这是、这是、这是属下许久不曾开荤了,昨夜晚宴为王爷试菜,一时失态咬到的……”她倔强的编着瞎话。
听说过馋了咬到舌头的,却没听过咬下唇的。李元祯倒也懒得拆穿她,收手将她下颏放开。
“本王予你一次机会,若有隐瞒的要事,现下说出,本王定会宽宥。”
孟婉咽了咽,这话的确令她一时心动,可在军营生活的这阵子让她明白,即便是滇南王的话,也并非驷马难追。
她曾亲眼见李元祯审问犯人之时,许下会宽宥的诺言,可待犯人一招认,他便毫不手软地将人送去了西天……美其名曰给个痛快,便是他最大的仁慈。
这种“宽宥”和“仁慈”,她一点儿也不奢求。
是以,她坚定的摇摇头,一脸信誓旦旦:“王爷慧眼如炬,属下从无任何事敢欺瞒王爷。”
唇边淡出一抹让人揣测不出的笑意,李元祯拾起身旁书卷,继续埋头阅览。
孟婉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得以落下。
下半夜时,大军在一处林边停下来修整秣马,也在林中立了营帐,将士们可短歇两个时辰。
孟婉跟在李元祯身后正往林中去,原想借着身子不爽利请求回帐内睡上一会儿,可还没开口,李元祯却是抢在了她前面:“本王要去河边沐浴,你随行伺候。”
“沐浴?”孟婉的心猛惊一下,“王爷,眼下正值寒冬,河水冰凉刺骨,您……”
一道眼风扫过来将她打断,饶是她的话尚未说完,还是乖乖闭了口。
“是。”她顺从地应道,而后便紧紧跟着李元祯,往林子的另一端走去。
林中冬木稀疏,遥可见远处月色下粼粼泛起的水光。只是越往里走,二人便越远离大军,孟婉禁不住越发忐忑,总是情不自禁想起昨夜的一幕幕。
到了河边,李元祯平展开双臂,孟婉赶忙上前为其宽衣,只是宽到仅剩一件中衣之时,她的手迟疑了。
平日在帐内她虽贴身伺候李元祯,可更衣这活不归她,有专门服侍的中官来。然而此次行军中官不在,便只有她一人贴身伺候,这活儿她便逃不开了。
一双纤嫩的手举在李元祯的襟领处,张了张,复又蜷缩回来,她委实做不到。
“怎么,在家当大少爷惯了,伺候人的活儿干不来?”
李元祯揶揄一句,垂眸睨她,孟婉只觉这个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她自知避不开,终还是咬了咬牙,动手去帮他解开中衣。
衣襟打开露出一片胸膛的那一瞬,孟婉还是未能抵住,慌忙别开了眼,两耳发烧。李元祯却毫不避讳,见她如此,反倒莫名多了几分趣味。
孟婉未敢再看他,只伸手摸向袖管儿,想将中衣给他宽了下来,孰料手刚揪住袖口,就被他抓住。
“你先下去,给本王试试水温。”
面上虽克制,孟婉却是轻轻闭了下眼,银牙暗咬,随后听话的往河边走去。
冬夜的河水,沁凉如冰,她探手在水面上轻轻一撩便迅速收回,转身诚恳道:“禀王爷,水委实太冰了,不若您还是待天亮回营再……”
“浅滩的水总是最凉的,”李元祯将她打断,然后抬抬下巴示意河水深处:“去那里试试。”
循着他的目光只望了一眼,孟婉便觉周身发寒,那处的水起码能打到她的腰际,李元祯这是逼她下水?
他果然还是不肯信她的话。
虽不想被李元祯怀疑,可听他的话下水亦绝非明智之举。她断无可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后再下水,可即便她穿着衣裳下水,上岸后也要擦身换衣……
两条皆是死路。
“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后,孟婉抬手捂着自己的嘴,然后边咳嗽边断断续续的求道:“王爷,属下咳咳……属下没用,可能是下车后被风一吹,寒症加重了咳咳……若此时再下水,只怕明白便没法伺候王爷了咳咳咳咳……”
李元祯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气笑了。这么拙劣的手法,也要在他面前使出来?
他上前欺近一步,抬手欲去抓她,打算就在此处扯下她的面具!不料手堪堪抬起,耳边便传来数道破风声,那速度之快、体积之小,迅速让他判断出是暗器!
这点伎俩自不至于令他慌了手脚,他身形并未大动,只右手抓住半敞的领缘,瞬间便将它从自己身上扯下,凌空兜转了几圈儿。那衣料好似绞住了什么,转动的越发迟钝。
紧接着“铛铛铛”三下清脆的金器落地之声,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孟婉茫然低头,竟看到地上掉下来三枚银镖。
“有……刺客?”
她恍然明白过来,也立即联想到了那晚被独自留在林中等待大军时的遭遇。她看向李元祯,焦切道:“王爷您没受伤吧?难道又是那些俣人的暗哨?”
如今俣国王子虽已甘愿臣服于大周,但国王生前设伏的这些暗哨,却是仅听令于国王一人,在他们眼里没有降。孟婉便理所应当的觉得刚才行刺之人,与那晚要杀她的人是同一伙。
李元祯回头看向林中,顺着刚刚暗器射来的方向,已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光秃秃的几棵老树,在地上投落一片疏影。
他叹了口气,令道:“回去吧。”
“是!”孟婉慌忙应着,一路上都紧紧跟随在李元祯的身旁,寸步不敢离。提起了百倍的精气神儿四下观望着,生怕哪里又会激射出几枚暗器,取了她小命。
所幸最终安然回到了扎营的地方。
李元祯对陆统领小声交待了几句,之后便下令大军开拔。
因着刚刚发生的意外,再起程时李元祯暂时无心计较孟婉这边了。那些怀疑待回营后总能得到应证,倒也不急于这一刻。
孟婉心下也对刚刚那刺客存了一丝感激之情,若不是那人贸然出现,刚刚的死局她还真不知怎么破。
一路上李元祯不时撩开窗幔向外瞥上一眼,似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在马车行出二十余里路后,即将抵达益州之时,不知何时落在队伍后头的陆统领拍马追了上来。
陆统领在窗外禀道:“王爷,人已拿下,是两个蛮贼。”
“嗯,命人看好了,别让他们自戕。”
“是!”
陆统领退下后,孟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难怪刚刚拔营之时,李元祯未让他们收营帐,且其它营帐不点灯,仅在最中心他所歇脚的大帐内点了一炳明烛。
显然,那些空帐是
【请收藏本站】
\/阅|读|模|式|内|容|加|载|不|完|整|,退出可阅读完整内容|点|击|屏|幕|中|间可|退|出|阅-读|模|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