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色更晚一些时,两人围在火堆旁坐着,李元祯用未受伤的左手举着一根叉着块肉的叉子架在火上烤。肉香渐渐散发出来,引得一旁孟婉直咽口水。
馋是出自她的本能,可理智却告诉她,绝不能吃一头野兽的肉!况且她从未听说过豹子肉可食,自小到大她都没有吃过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待肉香更浓郁一些时,李元祯便将叉子移开,将肉放在自己脸前闻了闻,作出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来。
“豹肉非但可食,且极其美味,更可入药,是温补的佳材。《千金翼方》上言,豹肉味酸无毒,可安五脏,补绝伤,轻身益气,久服利人。”
他娓娓道来此物的绝纱之处,可孟婉在一旁听着,仍是不能正视此物。莫说是看他吃了,单是看着他烤,便很是不适。最后她只得起身走到洞口处的小石头上单独坐着,拒绝再看他一口一口将那头豹子吞下。
她坐在洞口背对着李元祯偷偷研究,将自己腕上的绑绳解下,学他之前那样也一头系住左手腕儿,一头系住左手臂根处,使它成为一个三角型,然后将方才悄悄磨尖锐的一根硬木枝搭在上面,也想试试李元祯那一招儿。
她微微扬起左臂,对准洞外的一棵参天巨树。
刚刚采药时她便发现,那棵树上有个很大的鸟巢,若是里头再有几颗鸟蛋,便可以让她拿来果腹了。虽说这有些残忍,可比起当真饿死在这里来,她倒也不介意做一回坏人。
就在她自我感觉已瞄得挺准后,便毅然撒开了右手上的箭。
“啪嗒”一声,那支箭掉在地上,就在她脚前两步的地方。她不禁有些傻眼的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看来这一招儿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她带着些羡慕嫉妒心思转了转头,下意识的想看一眼坐在火堆旁的李元祯,可谁知刚一转头,她的视线便被截住,此时李元祯就如一面墙一样立在她的身后,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李元祯垂眸看着她,轻笑一声,又上前走了两步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那支箭捡起,递给她。孟婉略显尴尬的接过来,脸羞得有些红,微微低下,蹩脚的解释着:“属下只是看王爷那样很是厉害,便想私下里琢磨琢磨。”
“正经的弓箭你都射不准,还琢磨这些花式?”
原本被他看到这一幕的确是有些窘迫,可听到他如此奚落自己,孟婉又有些不服的抬起来,回怼道:“可上回王爷考验属下,属下明明射中过关了的!”
“哦”李元祯半笑不笑的绕回她的身后,左手指指先前被她瞄准的那个鸟巢,万分不解道:“就算你本事,可你射个蜂巢做什么?是觉得今天一只豹子不够你玩儿,想再招来一群蜂子?”
“蜂,蜂巢?”孟婉激动的一下从石头上弹起,不可思议的再看看那树上,“那……那真是蜂巢?”
“不信你大可以再补一箭,看看自己射下来的是什么。”说着李元祯便热心的帮她架起“弓”来,为她鼓气。
孟婉将左胳膊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越发觉得窘迫,便急着先解开左手臂上的绑绳。可谁知系是好系,解却难解了,费了吃奶的劲儿出来,却越解越好像将那个扣子给死住了!
急得她额头上直冒汗,最后不得已,腆脸求助于李元祯:“王爷,还麻烦您帮属下……”
不待她说完,李元祯便将指尖儿勾在她臂间的绳子上,他轻轻一用力,那绳子自然收紧,她的胳膊也就更加僵硬的蜷缩靠拢。显然他只是在逗弄她,根本无意帮忙。
“王爷!”孟婉终是忍无可忍,气的高声唤了一句,自是带出几分不恭敬。
见她当真有些恼了,李元祯便不再逗她,认认真真的问她:“一条胳膊失去自由的感觉如何?”
孟婉恼得脸颊通红,快要能滴出血来,只将他愤愤的瞪着,却不开口回话。李元祯便自说自话的接着道:“本王这条右臂,便是因为救你才失去的。”
听到这里,孟婉大约知道他是何意思了,原来是来邀功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纠正了一句:“失去?可不是过几日就会好的么?”
李元祯撇了撇嘴,改口道:“暂时失去。难道这样,你就不欠本王恩情?”
“自然是欠的,属下日后必当誓死效忠王爷,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虽是带着些气恼说的,可这话起码一半是出自真心实意。今日若不是李元祯,她确实小命儿不保好几回了。
“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李元祯一下从她手中夺过那支箭,眼风向洞外一扫,左手近乎同时发力,将那支箭这样徒手丢了出去。
伴着一声鸟嘶,“啪唧”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就落在洞外不远的地方。
孟婉正纳罕的往那处看,未留意李元祯的手伸向了自己,只轻轻一扯,那根束在她手臂上的绳子便解开了,她的左手终于恢复了自在。孟婉转头看向李元祯时,他已走回火堆旁。
“谢王爷!”孟婉满心欢喜的跑出去,很快便将那只被射中的雀鸟拾了回来,匆匆拔了拔毛,便架上火堆上炙烤。
李元祯单手撑着下巴,静静看她烤制美食,不多时便有了香味儿,看她如一头恶坏了的小狼一般,将那只雀鸟几口吃完。然后问她:“可要再来一只?”
孟婉满意的擦擦油嘴儿,慌忙摇头,“够了够了,这一只便够了。”
“那好。”李元祯笑着道,脸上已是疲态尽显。
虽则他还想继续像这样看着她,看一晚也不会腻,可偏偏他的伤口发作,伤处疼尚在其次,关键是头也跟着疼起来。他悄悄抬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已是滚烫。
他生怕吓到孟婉,故而未与她说,只道自己乏了想睡,便就地一倒,在火堆的一侧躺着,向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孟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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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有些担忧起来,那畜生的咬伤之处虽说已经紧急止住了血,但伤口处发炎难免,也不知明早醒来后自己的身体会到何种程度。若是就此昏沉下去,她一个该如何应对这里的种种危机?
初到这岛屿上时,他甚至有些高兴,终于可以暂时远离尘世的喧嚣,到这一方净土来只过他二人的日子。故而那时,他心里是盼着救兵迟一些来的,亦或永远不来也并无不可。
可眼下,他却是有些后怕了。他若出了意外,只留下她一人在此……
他不敢想继续将这个疯狂的念头想下去,便紧紧闭上了眼睛。
打从他有记忆起,上一回有这种惶惶之感时,还是他的父皇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黜,并将他赶来益州之时。
这边孟婉收拾完鸟骨之类的杂物,转头见李元祯已然熟睡,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从船上下来时,她和李元祯都涉了沙滩上的水路,故而两个人整身都是湿透的。这一晚坐在火堆旁,李元祯的衣衫早已烘干,可她因着以层层棉布束胸,就没那么容易干透。
第87章 烘衣 不见外的搭着她的肩膀
此时孟婉的上半身仍被湿答答的棉布沏着, 想来若是将棉布取来拧一拧,只怕还能拧出水来。
若是这样睡觉,且不说一夜多么难熬, 明日指定是要生病的。眼下李元祯已是负了重伤在身,她若再病了,两个人便难逃出去了。
这样想着,孟婉又看了看李元祯, 甚至探了探头, 确定他果真是闭眼熟睡了,这才略略安心。然后轻手轻脚的将外衫解开,慢慢脱下,再往火堆前挪一挪,打算就这样隔着里衣烘烤, 将里面束胸的棉布慢慢烤干。
可隔着一层衣物烤, 总归是极慢的,后来她便用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口, 使热气多多进去一些。
因着太过专注于弄干身上湿衣, 她竟渐渐忘了李元祯还在身旁, 李元祯转过身来时她并未察觉,他睁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察觉,后来李元祯闭上了眼,她倒是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朝他看去, 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翻身朝外了!
孟婉心下剧烈一颤, 下意识的便捂紧了自己的领口,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李元祯呼吸匀停确实是睡着, 才松开捂在胸前的两手,慌忙拾过外衫来匆匆穿上。
躺下后,她依旧疑神疑鬼,不时偷眼观察李元祯,看他有无再睁开眼来。后来发现他又翻了几次身,却都是在睡梦中的自发行为,并未睁眼,她这才放下心来,闭上渐渐睡过去。
再次转身朝里后,李元祯便睁开了眼。
尽管他身子疲乏得要死,头也滚烫,可这一晚他辗转反侧,只怕是要睡不着了。
若只是负伤也就罢了,偏偏刚刚叫他看见了不应该看的!原本就昏沉的头,现下更如醉了酒一般,又困顿,又兴奋,如此矛盾的两种感受同时在他身体里驻扎着,将他折磨的□□焚身一般。
那被雪白棉布层层缠裹着却依旧略略突起的画面,实在是叫人看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也不知他这样折腾到几时,才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孟婉也中途醒来数回。
虽说在军营这些日子已让她锻炼的不那么在意舒适与否,可洞穴这种地方她还是极不适应的,且白天发生的意外委实太多,又是遭遇叛军,又是被蛮人突袭,之后自己还成了人质被押来此岛,还险些落入了猛兽之口!
这热热闹闹的一日,令她随时心惊胆颤,即便此刻安顿下来,她的心也不能得到彻底的安生,不时便要在噩梦中惊醒一回。
所幸最后一次惊醒后,她倒是睡了个安稳的后半夜,没再做噩梦。
清晨她睁眼时,先是被一线阳光刺入有些看不清,便拿手挡了挡眼睛,之后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将手移开,这才发现自己竟与李元祯面对面的睡在一起!
确切点儿说,是他搂着自己睡的。这会儿他那只负了伤的右手臂,还不见外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紧紧揽着。
“啊!”着实太出乎意料,孟婉不能自抑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便将李元祯给推开。
她的惊叫声才落,跟着的是李元祯的一声痛嘶。他的伤臂被她先前那样用力一堆,显然是又撞到伤处了。
可孟婉眼下已顾不得这个,她还是不理解昨晚明明睡在另一边的李元祯,怎的后来就到了她的身边?而且还是以这等不可思议的姿势!
她气得身子发抖,却是一句质问的话也说不出来。
是了,她是他的兵啊,大家都是男人,她的确没有发火的立场。可是,可是李元祯为何要这样做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只看着他皱眉揉了揉伤臂后,才缓缓张开眼睛,然后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王爷,你昨夜不是睡在那边么?”她愤而指着另一边的石头,终是开了口。
李元祯左手蜷起,舒服的撑高了自己的脑袋,一脸闲适的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良久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作何解释。
孟婉等了半晌,不见他解释,只得再开口问明白:“那王爷为何现下又睡在属下的这边?”
“呵”李元祯轻笑出声,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慢悠悠道:“什么我的你的,这不过就是个山洞,要说是谁的,那也得先是那头豹子的。”
想了想,他咂了咂嘴,接着道:“不过它如今已在本王的身体里了,若要硬论,它的巢穴也理所应当是属于本王的了。”
被他这乱七八糟绕晕了头,孟婉一时语塞,顿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问题上:“不管这地方是谁的,王爷因何会睡在属下的身边?”
“本王睡在你的身边?”
李元祯看了看自己旁边的空地上,的确还残留有余温。这才恍然记起,昨夜里刚睡着不多时,便听闻她一声惊叫,睁眼看她时,她正紧紧闭着双眼只手脚做出挣扎状,显然是被梦魇着了。于是他便过来将她揽进怀中,好生安抚。
原是想待哄她睡好他便回去的,可自己身子也是正弱的时候,谁知哄着哄着她,自己竟也就在这里睡着了。
说起来是有些理亏,可他自是不能向她赔礼的,于是硬了硬心肠,“那又如何?”
“你!”孟婉见他毫不讲理,气得身子越加抖得厉害。
李元祯左手撑地坐起,盘腿对着她,揶揄道:“两个大男人,抵足而眠又如何?本王还占了你便宜不成?”
孟婉将火气渐渐压下,心知这事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既然沦落在此地,那还是先好好保存体力撑到救兵来要紧。于是憋着个劲儿,赌气说道:“王爷金樽玉贵,是属下占您便宜了。”
“本王不介意。”
孟婉无语起身,边往外走边撸起袖子,“王爷昨日食了荤腥之物,属下出去找些水或是野果子来,给您清清口。”
“等下!”李元祯起身想追上去,却见她拔腿就跑,待他追出洞口时,已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此处山中地势复杂,又有诸多高大突起的石林,仿若迷宫一样,只需借开数步,便可轻易将人甩掉。眼见追不上,李元祯不禁皱眉四下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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