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的小针,扎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她想拿手机丽嘉看一眼时间,才发现出来时急,手机落在了江晗的办公桌上。
今天她的表现,属实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该做的事情,时衾觉得愧疚,决定之后找个时间和江晗当面说清楚。
时衾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经过输血和胃部止血之后,脸色稍稍有了血色,只是眉心依然紧皱,像是山川连绵起伏。
她很少有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大段时间的观察傅晏辞。
他一如既往的俊朗,五官深邃,下颚线条明晰深刻。
时衾看到了他浓密黑发里的三两根白发,还有眼尾细细纹路。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难过。
难过之余她又生起自己的气。
他们都分手那么久了,为什么傅晏辞变老这件事,还会让她难过,为什么傅晏辞生病,还会让她那么紧张和恐惧。
时衾盯着男人好看的脸,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很讨厌。
到现在了还在左右她的感情。
傅晏辞一定是将她看得透透的,才会那么笃定说她不爱江晗。
时衾想起晚上在公司的时候,傅晏辞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眸。
仿佛在说——
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越想越生气,时衾别过脸,怕她直接将暴力付诸于一个昏睡的病人身上。
没有手机,做什么事都变得很麻烦。
时衾看一眼吊瓶,轻手轻脚的出去,找了深夜值班的护士借电话。
好在她脑子里还记得林乔的手机的号码。
以前在大学宿舍里无聊,几个女孩互相背诵彼此的手机号,没想到用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还没有忘记。
时衾拨通了电话,电话嘟声了许久,才有人接。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是模模糊糊。
男人沙哑声音响起,气息微喘:“这么晚了还有人给你打电话,要不让他听听你在干什么?”
时衾皱起眉,听见了碰撞和粘稠水渍声,她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道女声咬牙,从齿间艰难溢出一句话:“江晗,你别太过分。”
林乔双手被他禁锢,抢不过手机,她觉得屈辱,眼泪从眼角留下。
眼泪在黑暗里反出光,江晗觉得刺眼,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挂掉了电话,扳着她的肩膀,将她背对自己,不去看女人的脸。
“……”
时衾听见忙音,恍然回过神,眼睫慌乱地颤了颤。
她把手机还给值班的护士,许久才从震惊之中出来。
时衾对于江晗做那样的事情,没有多大的愤怒,本身她自己也没做得多好。
区别只是在于她是精神上的心不在焉,而江晗更出格。
比起江晗,反而她更加心疼林乔。
时衾摇摇头,她自己的事情都一团乱麻,更没有余力再去管别人了。
她回到病房,发现吊瓶快打完了,按下呼叫,请护士来。
护士来的时候,带了更大一瓶药,重新换上。
时衾还想着好不容易等吊完针,她就能离开了,没想到又来一瓶。
“怎么还有,一共有几瓶?”她小声问。
护士看了眼单子:“早着呢,还有两瓶那么大的。”
她瞥向病床:“他这胃出血能不做手术就止住算是运气好的了。”
“以后可得好好让你男朋友注意点了,我看病历去年就胃出血住过院,再好的身体也不能这么造。”
“……”
时衾一直知道傅晏辞胃不好,常常不记得吃饭只吃胃药,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也不足为奇。
傅晏辞总把她当小孩,但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连身体都不晓得照顾。
她不想再陪着耗了,走到床边,摸他衣服的口袋,想要找到手机,试着能不能联系徐启或者随便谁来。
反正不该是她。
上衣的口袋没有,时衾抿抿唇,犹豫片刻,掀开被子,伸到他裤子口袋里去。
隔着薄薄的口袋布料,她感受到男人腿侧的温度滚烫。
时衾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左边没有,她探到另一边去摸。
突然,后背抵了一只大手,将她往下压。
时衾猝不及防,一半身体跌进了床里。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哑沉沉的声音。
“胡乱摸什么。”
时衾没想到他这个时候醒了,脸色讪讪,赶紧从他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来。
“我手机没带,想拿你手机通知徐启。”
她下巴磕在男人胸膛,手撑在床面,想要起身,怎料傅晏辞禁锢住她腰,不让她动弹。
时衾皱眉,嗔怒:“你放开,我要走了。”
傅晏辞闻到空气中隐约淡香,将她往上抱了抱,箍得更紧。
时衾整个人被他抱上床,气急:“傅晏辞!你这样没意思。”
女孩的声音携着愠怒,明明很生气了,调子里却依然温温软软,透着一股的娇憨。
尤其是喊他的名字,比起之前喊他“傅先生”的冷淡疏离,多了几分色彩。
哪里没意思。
傅晏辞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很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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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衿,我好累啊。”
“胃里难受。”
时衾面冷心冷:“别跟我装可怜。”
“你自己不好好吃饭,活该。”
“其他人做的饭我吃不惯。”傅晏辞抚摸她头发,“你把我的胃抓住了,没有你它活不了。”
“……”时衾以前不知道他那么会讲肉麻的话。
“你真恶心。”她才不想吃这一套。
时衾继续挣扎。
傅晏辞不让。
明明看上去一副虚弱的样子,力气却比她大了许多。
时衾余光瞥见他吊针的左手,因为动作,针管里渗出了血。
“……”她别过脸,动作却慢慢小下来,只能言语上反抗他。
“你现在这样好吗?我是你弟弟女朋友。”
虽然他们这段恋爱关系,时衾现在看来就像是过家家似的儿戏。
尤其江晗这会早就心不在焉到了天边,但这种时候,拿出来膈应一下傅晏辞也是好的。
傅晏辞轻轻“嗯”了一声,将她搂进怀里。
“和他分手。”
用不着他说,时衾也是要和江晗分手的,但和他没关系。
“你少管我。”
傅晏辞轻叹,不轻不重似嘲讽:“难道你爱他?”
时衾不吭声,觉得他真的很烦。
已经得了便宜,还要逼她亲口承认,承认她不爱江晗。
“爱不爱都和你没关系,不是江晗,还有别人。”
全世界三十五亿个男人,难道就找不到另一个她爱的人了吗。
“不准。”傅晏辞手上用了力,将她揉得更深。
时衾脸埋进他胸膛,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你只能跟我。”
她觉得好笑,提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后悔了。”傅晏辞说。
时衾眼睫颤了颤,凉透的心没有什么起伏。
说不爱了的是他,把她只是当作责任要弥补的也是他,现在说后悔的又是他。
时衾觉得她要是有骨气一些,就该不管他是死是活,直接硬从他怀里走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身上沉敛的檀香味道,从鼻腔钻进她的大脑,仿佛控制了她的理智。
淡香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时衾在他怀里,觉得累极了,眼皮也越来越沉。
突然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就只想度过这一晚上的南柯一梦。
傅晏辞一下一下抚摸女孩柔顺的乌发,听见她浅浅呼吸声。
六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心底踏实。
他仰头,望着灰白色天花板,顶灯亮得刺眼,像是一个审判者,凝视他的卑劣与无耻。
傅晏辞缓缓阖上眸子。
情愿他一辈子都活在谎言和隐瞒里,也不想要再失去了。
第45章 、月光
时衾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
以往,她常常在混沌迷茫中醒来,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处在此。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在她眼皮上缓缓流动。
她虽然意识清醒,却不想睁眼。
侧脸贴着男人的胸膛,感受到他节奏起伏的呼吸,以及有力的心跳。
梦如果不要醒来就好了。
然而,很快便有人打破了梦境。
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敲碎了现实与梦境之间薄薄的那层玻璃。
时衾睁开眼,露出一双清明的眸子。
她从床上撑起身体。
因为注射了药物和身体在自发恢复的缘故,傅晏辞睡得很沉,不似昨晚那般用力地锢着她。
时衾很容易从他怀里挣脱。
似乎是感受到怀中空了,傅晏辞无意识地皱皱眉,呢喃呓语:“衿衿,别走。”
“……”
时衾在他脸上停留两秒,知道他是在讲梦话。
她抿了抿唇,食指在他如山川紧皱的眉心上轻按,来回打了两圈转儿,却始终不见舒展。
门外敲门声又响两下,声音更轻,似犹豫似试探。
时衾放弃了好心替他展眉,起身去开门。
徐启没有想到给他开门的人会是时衾,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惊讶。
“您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对她的称呼依然是“您”。
时衾走出病房,将门带上,点点头,简单寒暄。
徐启抱歉,解释他刚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今天早上才接到同事的通知。
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时衾认出了是她的手机,不知道是经了几人手才到他这里的,徐启办事,一向周道。
她道了声谢,接过手机。
一解锁屏幕,就看见苏圆圆打来的无数未接来电,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她拨了回去。
周六一大早,苏圆圆还在睡梦里,接电话的时候语气颇为不好善,估计连眼都没睁开。
“谁啊!”
时衾有些心虚地说:“我,时衾。”
苏圆圆停顿两秒,像是在接收信息,收敛了自己被吵醒的脾气:“怎么现在才晓得回我电话,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个。”
时衾含含糊糊解释过去:“昨天有些事,没看手机,找我怎么了?”
“不是你好不容易回国了吗,我想着组一个局,把老同学喊上,就在学校附近以前大家常去的那个酒吧。”
“人我都联系好了,时间在今天晚上。”
时衾回国以后,确实没怎么和过去的朋友联系,除了苏圆圆,关系网络几乎断得差不多,是该重新联络起来了。
苏圆圆替她组局,好意她心领了,直接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时衾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她也该走了。
徐启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自觉坐到了走廊椅子上,保持合适的距离。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道别。
徐启站起来:“不用和傅先生说一声吗?”
在公司之外,徐启一般不喊傅晏辞傅总,只喊傅先生。
傅晏辞一向不喜什么总什么总的称呼,觉得这样喊得他像是个奴隶主。
时衾摇头。
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越界,没必要再告别。
“要我送您吗?”徐启对她属实太客气。
“不必了。”
徐启望她,停顿两秒:“那我陪您走出医院吧。”
“……”时衾抬头,和他对视,明白他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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