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
江燕如扶着自己的腰,在院子里溜达了几个来回,像个小老头一样长吁短叹, 为自己前途忧心忡忡。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情场浪子的烦恼。
萧恕已经把她看作一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恨不得把她像瓷偶一样敲碎了事。
至于萧恕没把她砸了的原因, 江燕如想了一想, 可能是因为她还有用。
又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她觉得萧恕对她还是有些在意。
虽然他恐吓她, 会将她毁掉。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感觉因为萧恕吻她时候带过来的那股血腥味还萦绕在她的唇舌之间。
萧恕的身体时好时坏, 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她还是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的时候。
他明明是不能动的——
可最近这几次他却毫无障碍, 让她翻身无望,但是无不例外都是让她尝到了一样的腥甜。
是因为血?
韩皇后说过,他的法子会让身体有不可逆转的损伤。
是不是就是指这个?
不过从明面上看, 萧恕并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他还跟着皇帝去临近的城镇私访, 一去还要五天,听说路不好走, 兴许还要翻山越岭。
江燕如多出了这几天空闲,终于把身体和心情都缓和过来。
她再也不敢对萧恕大放厥词,什么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简直是鬼话。
她就感觉自己是那块要被耕坏的田。
还是一块试垦田。
让一个没有半分耕田经历的牛横冲直撞, 胡来乱弄。
她的腰和腿受到了长时间的‘摧.残’, 更别提别处更脆弱的地方。
江燕如很难过。
她决定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抢占先机。
毕竟她是一个死也想选择一个舒服死法的人。
皇帝一走,怜妃趁机出去省亲了一趟。
也许是得了家中长辈教诲,回来后她也安分老实起来,再没有故意跑到江燕如面前又或者去皇后那儿滋事,就是平日也轻易不出院子。
所以皇家别院这几日比以往都要平静。
江燕如本有机会常去韩皇后那边的, 可是韩皇后这两日不巧来了葵水,身体一直不爽利,江燕如就不便去打扰。
整日无所事事,一个人在院子里胡思乱想,倒是趁机把许多事都想通了。
正当她为想到应付萧恕的法子时感到高兴时,皇后那边又来人了。
“姑娘!江姑娘不好了!”
两个宫婢气喘吁吁地找到她,左右各扶着她的手臂,边哭边说,没一个能把话说清楚。
“江姑娘……呜呜……我们娘娘……呜呜……”
“我们娘娘不好了……呜呜呜……江姑娘……”
“皇后姐姐怎么了?”江燕如看两人失声痛哭,心都提了起来。
皇后身边的人不至于遇到一点小事哭成这幅模样。
婢女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就拉着她要带她走。
两个宣云卫对看了一眼,紧紧跟上。
不过到了内苑,他们都被拦了下来。
拦人的是守苑护卫,他们是原先负责皇宫内廷的人,和宣云卫的职责不同,也并非属于同一统领。
江燕如着急去见皇后,就对他们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这次保证不乱跑!”
上一回她偷偷跟着皇后溜出去,害他们也受了牵连责罚,江燕如还是愧疚的很。
“姑娘言重了,我等就在这里等候姑娘。”
两名宣云卫没有萧恕那样放肆,敢擅闯宫中女眷住所,可萧恕有令,他们也不敢放任江燕如一人。
宫婢们一路哭到这里,也平静了不少,就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江燕如。
原来韩皇后自幼身体气血有亏,这也是她不容易有孕的原因。
所以每每来月事的时候也比寻常女子难受,还要辅以汤药卧床调养。
药也是用着以前惯用的方子,谁知道这一次韩皇后用了两日后不见好转竟然还引发了崩漏。
“太医呢?”
“陛下带走了温太医,齐太医前不久又被怜妃娘娘的人请走了,说是她家外祖有个头疼脑热的病,请太医去看。”
“那快找人去把太医叫回来啊!——头疼脑热又不是什么大病,皇后的这个可是要命的!”
江燕如也着急,“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去找人?”
江燕如听过崩漏之症,血走而崩,可是会危及性命。
“江姑娘,不是我们不想去,可是陛下临走之前下令内苑之人一概不能离开,上一回我们娘娘因为和您出去那一次已经被陛下下了禁足,就连我们也不能违抗。”
“那怜妃?”
“怜妃娘娘那是早早就得了特许的。”宫婢抽抽泣泣地解释。
“我倒是可以出去,只是怜妃娘娘的外祖家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阿如……”
三人已经走进皇后的寝屋,韩皇后听见了江燕如的声音就虚弱地唤了一声。
江燕如就顾不上其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在韩皇后床下跪坐着,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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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
韩皇后的手冰凉,像是一块冻住的铁块,寒意从她的骨头里渗出来,几乎在瞬间就夺走了江燕如所有的温暖。
江燕如十分吃惊,又看了一眼床尾还在忙碌替换白巾的宫婢,一盆染着鲜血的布刺目可怖。
“皇后姐姐,你这是……”
韩皇后虽然虚弱,可神智还在,还安慰她道:“……别慌,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翠珠在一边急得团团转,一会看韩皇后,一会看外面的天色。
“定然是怜妃做了什么手脚,药渣我都留好了,就等着太医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更何况专挑在这个时候太医请走了,这摆明是想要害您的性命啊。”
“……别胡乱猜测。”韩皇后低声斥了翠珠一句,喘着气又轻轻握了下江燕如的手,“阿如,她们不过是太紧张我了,没事的,你别哭……”
江燕如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韩皇后的表情,只能用力握着韩皇后的手,无助地道:“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
她不但害怕自己死,也害怕看见亲近人死。
按理说,她未见过自己亲生母亲身死的画面,可长久以来,却受其影响颇深。
如果怜妃真的把太医藏起来,那她们可不容易找到。
翠珠因为这个着急上火。
江燕如忽然想到,“我们不一定要找太医,其他大夫也可以的啊!”
翠珠如梦初醒,“对,我们怎么没想到。”
“翠珠姐姐,外面的大夫怎么能进内苑。”宫婢提醒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呀!”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些做什么!”江燕如擦了擦眼泪,“我不是内苑的人。”
禁足自然管不到她头上,江燕如只用说服萧恕留下来看守她的宣云卫。
不过她相信这不是难事。
她扭头对翠珠道:“你照顾好皇后,我去外面抓也抓个大夫回来!”
和萧恕待久了,她一开口也带了几分蛮横霸道,其他人听了也无人敢再置喙。
说服宣云卫简单,可要出别院却不顺利。
几日没出过门的怜妃正带着人迎面堵住了她。
怜妃懒洋洋摇着纨扇:“江姑娘,陛下曾有令,不得随意出入别院。”
江燕如又急又气,语气不善地道:“怜妃娘娘,皇后身体不适,我出门去请大夫,这是事出有因,算不得‘随意’二字!”
怜妃把头一昂,用纨扇指着她道:“我不管是什么事,陛下的话就是圣旨。”
宣云卫都是萧恕调.教出来的人,一言不合就在江燕如身后率先拔了刀,把怜妃吓地尖叫起来:“怎么!你们这是要违逆陛下吗?”
“来人!来人!——”
因怜妃要回去省亲,皇帝派了好些护卫听从她差遣。
江燕如还没见过这么多明晃晃的刀刃冲着自己,一时也有些害怕。
她身后只跟着两名宣云卫,即便这二人再厉害,也敌不过怜妃那边人多。
“江燕如,你敢对宫妃刀刃相逼,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怜妃握紧纨扇挡在胸前,气得胸脯起伏:“你不要命了吗?!”
现在皇帝不在,萧恕不在,皇后病危。
在整个别院里,怜妃权势最大。
江燕如无权无势,根本无法和怜妃对抗。
江燕如万万不会做让自己掉脑袋的事,可是她也不能看着韩皇后被这样活生生拖死。
“你们先退下吧。”
她让宣云卫后退,一来是不能坐实‘刀胁后妃’的罪,二来她更不想给萧恕惹来麻烦。
怜妃见江燕如胆小怕事,脸上更显得色,从旁边护卫手里抢了一把剑来朝着江燕如一挥。
谁也没有料到怜妃会忽然挥剑,而这一挥手,力度还没控制好,直接在江燕如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
突如其来的冰冷剑锋把江燕如吓心脏猛然一缩,好在身后宣云卫倏然出手,及时握住了剑刃。
江燕如才得以躲开,她一摸脖子,就沾了一手的血。
怜妃并不敢亲手杀人,这一下不但把江燕如吓坏了,她自己也是脸色一白。
“臣见过怜妃娘娘!”
怜妃哐当一声扔下手里的剑。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走上来了好几人,此刻都离得不远,显然刚刚那一幕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怜妃心里害怕,声音发颤:“你是什么人?”
白望舒丝毫不慌乱,只垂首拱手道:“臣锦衣卫同知,白望舒。”
怜妃一甩衣袖,佯装淡定道:“我知道你,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其余官员都在驿馆才是。”
“臣在路上遇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在外寻找太医,想来是娘娘凤体抱恙,所以特意将孟神医带来。”
“孟神医?哪个不鬼手孟千秋?”怜妃脸色一变,顺势视线一转,看见站在几个宫人之中有个身穿青衣的陌生男子。
她从未见过,想必就是白望舒口里说的孟神医。
这位神医看上去格外年轻,年约二十五六。
模样生的是温文尔雅、身如玉树,气质出尘,淡雅高洁,和她印象里医术高超的白胡子老头相差甚远。
更重要的的是这位孟神医,他明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宫眷竟也没有自觉地移开目光。
不知道避讳也罢了,甚至还朝她弯唇一笑。
简直轻浮!
怜妃伸手一指,恼怒道:“白大人,再往前可是陛下的后苑,你竟然敢带外男私自入内,好大胆子!”
“医者仁心,不分男女。”孟神医坦然走上前,朝着怜妃拱手做礼,“这位娘娘宅心仁厚、菩萨心肠,想必一定能谅解,不会耽搁病人的病情,延误了诊治的关键时期,拖累皇后娘娘凤体。”
“你!——”怜妃用力咬了咬唇,气得七窍生烟。
此事被如此多人看在眼里,她再要阻拦,就会显得刻意,即便此事最后查不出与她有关系,可也难免会遭人闲话!
江燕如见怜妃无话可说,马上让人把神医带走。
她刚想跟进去,白望舒却轻轻拉住她。
“江姑娘,你脖子上的伤口还是尽快包扎一下吧,孟神医兴许一时半会没有空给你看,我这里也有药,不如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江燕如被他拉住,只能微侧转头,润湿的睫毛轻扇,像是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鸟,栗栗危惧。
白望舒注意到她原本红润的脸现在白如纸,纤细的身子不住地发抖,眼圈泛红隐有泪光,丹唇却抿得发白,仿佛一直在用力克制自己。
真稀奇,她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居然没哭。
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姑娘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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