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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54(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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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有点细皱,像一块浸泡到岁月中依然美好的皮肤。他忽然感慨,似问似答:“我该恨他们,是不是?”

    “没人知道你什么感觉,也没人能替你做决定。”

    “以前还没有觉得遗憾。我这些年走过来,也不是为了他。但是见完那一面,好像又有点儿感激。薇薇,还记得以前我是什么样么?”

    盛凌薇没开口说,但她确实记得。他打游戏的时候,她在旁边低头写作业,偶尔因为过于吵闹而瞪他一眼,多半会得到响亮的亲吻作为补偿。他们似乎一生都可以仰仗着优越的家世,无需忧心思考梦想和未来。

    那是少年人窄窄的一方天空,装不下别的什么挂虑。

    可是人会成长会改变,总有一天她将站在高处,意识到年少的心动已经不值一提。

    盛凌薇开口:“这么说,你确实不后悔。”

    “说不清楚。以前觉得是命,后来才发现……”

    人不敢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所以将一切统称为命运。

    浪费多年时光,才总算看得清。

    “你说的对,叶恩弥。你要是没走,我们也不会一直在一起。”

    “我会看到越来越多更优秀的人。”

    叶恩弥表情凝住了,似乎沉浸在那个他离开的清晨。蝴蝶振翅般的伊始,人生随即发生偏移。

    多么残忍的现实,如今的荣耀和名望,似乎是离别之后所得的报偿。

    放弃爱,才获得一切。

    又或者说,他须得获得一切,才有资格站在心上人身边。

    天色泛旧,暮光初升。盛凌薇从酒柜里取了一支名庄红酒,还在四下翻找醒酒器,沉重的玻璃瓶已被叶恩弥从她手中抽走。他重新坐回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垫,拔开软木塞,仰头就灌。

    盛凌薇并不爱酒,柜里多是拍卖会上的顺手收藏。年份老,价格多半不菲,他这个喝法称得上暴殄天物。但她什么也没说,干脆和他并肩坐着,共享这一支沉睡了数十年的老酒。

    饱满厚重的酒体未经氧气浸润,未醒就流进喉咙,香气强劲又脆弱,偶有积年的沉淀,果味熟烂到顶,如同腐坏的汁液。

    是以吻也带着醺然的酒意。

    是她勾过他的脖颈,可又是谁把嘴唇凑上去,总之齿舌相依,再难说清。

    叶恩弥深深吻她,眼睛在动情,手也不规矩,摸她柔韧的脖颈和耳背。这两处皮肉是与别处不同的,有筋脉和软骨撑着,触手软脆薄弱。

    唇齿肢体相互纠缠之间,指关节被人套上了什么东西,盛凌薇低头,看到一枚戒指。

    不像沈恩知送她的那一枚,并非轻简低调的款式。叶恩弥挑选的是颗粉钻,四面围一圈赘饰,设计和用料极尽繁复。他从来都认为,她理应配上世间最华美雍贵的东西。

    盛凌薇想到他在上海的那间房子,装满豪车和游艇的钥匙,珍奇珠宝,古董字画。

    唯独没见这枚戒指。

    原来他一直放在绒盒里面,随身携带。

    圈口是他凭记忆定制的,戴在她手上有点宽大。叶恩弥显然也察觉到,他喃喃地说:

    “薇薇,怎么这么瘦了……”

    她咕哝着回答了什么,眼皮实在太沉了,与他就这样依偎着昏在一起。不知过去多久,又双颊酡红地醒过来。

    窗外已经入夜,形成北京阴冷干燥的初冬。身上却暖烘烘的,跟叶恩弥合盖着一条毛毯。

    盛凌薇脑袋里尖锐疼痛,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去卧室拿了毯子。身侧叶恩弥还在沉睡,呼吸均匀平顺,眼睫是茸茸的窄扇面。

    她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细细的痒传到心里。知觉一点点从宿醉中复苏,忽然意识到卧室传来窸窣动静。

    盛凌薇撑起身体往那边走,从半开的房门伸了半截目光进去,发现沈恩知在收拾行李。

    他卸任之后没再穿那种一丝不苟的正装,色彩倒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他好像偏爱蓝色和黑色,站在顶光之下,也显得肃静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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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

    沈恩知感觉到有人来,没抬头,开口问,醒了?

    盛凌薇点了下头。

    他再不说更多,只说冰箱里的乌龙茶可以醒酒。

    盛凌薇注视着他的手臂线条匀称,从衣橱中摘下一件套装,细致地展平折叠,放在摊开的行李箱里。她头脑还不够清醒,下意识问:“恩知哥,你要去上海了么?”

    “嗯,过几天。”他终于移过眼来,旋即微微一凝,“薇薇,你们。”

    “怎么了?”

    盛凌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扶在门框边沿的手,指间闪烁着剔透的荧光。

    “……没有,你别多想。”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要解释,条件反射般随手脱下戒指,放到卧室门口的角柜上。

    沈恩知却忽然走近了,从口袋里摸出什么,轻轻放到粉钻边上。

    是他在英国求婚时的那枚钻戒,曾经戴在她手指很长一段时间。

    沈恩知精挑细选,款式素洁典雅,完完全全贴合她手指的圈口。

    指尖在两颗钻石上各碰了一下,神志一丝丝回笼,盛凌薇笑了笑,把戒指拢进手心:“都很好看。”

    床头柜有一面小型的水培玻璃花盒,她对着敞口松了指掌,泠泠两声金属入水的清响。

    从外面望进去,花茎细长而缠结,隐约透出钻石流光溢彩的剖面——

    沈恩知在数日后启程前往上海,临行前叶澜喊他小聚。走进湖心亭的独桌,才发现叶恩弥也在。叶澜用眼尾的余光频频观察两个人的面色,说小弥也快回杭州了,我们一家人吃顿便饭。

    一家人。沈恩知不置可否,神态如常,直到远远看见有人被侍应生引到这边来。她不笑时眉睫冷艳,气质显得很凉,一笑又如星如火,照得人眼底发热。

    盛凌薇施施然坐到他身边:“没等太久吧?”

    沈恩知看着她衣裙摺边的一沿珍珠,数十颗并列排串,光泽细腻如同肌肤。

    他薄唇启合,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另一侧的叶恩弥抢了先:“薇薇今天这么漂亮,再多等一会儿也不介意。”

    于是沈恩知沉默下来。

    叶澜离开沈家,整个人明快许多,也不爱端长辈架子,热络地聊起自己的近况。

    沈家爷爷去世之后,叶澜再无顾忌,向沈州同提出离婚,然而进程并不顺利。他一生最看重荣誉和名望,叶恩弥年少出走几乎被他视作久远的心病,后来沈恩知行事低调,仕途上进展缓慢,也令沈州同颇感羞惭。

    膝下一对双生子已经让他半生郁郁,更无法放任叶澜离他而去。

    叶澜生性爱说爱笑,喝空了一壶茶才停下嘴,注意到盛凌薇心不在焉,有点走神,不由在她眼前晃晃手:

    “薇薇怎么不说话?”

    盛凌薇仿佛才回过神:“有点饿了。”

    她掩饰般低头夹菜,同时将腿向内一并,躲开右侧叶恩弥滑上肌肤的掌心。

    “发生了这么多事,看见你们三个孩子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我也放心了。”叶澜转而面向叶恩弥,眉尖蹙起,“小弥,我之前看到那个亚运会夺冠的新闻,有人说你英年早婚,怎么回事?”

    “谈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么?放心吧,妈,您儿媳妇是大明星,大美女。”叶恩弥说着,有意无意往身侧一瞟,“我心里有她,就是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我……”

    “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说不定您早就见过了。”他懒洋洋地说。

    盛凌薇越听越不对劲,在桌子底下掐他一下,反被叶恩弥拉起手,扣到自己腿上。

    “你们不是去上海,就是去杭州,还是薇薇懂事,在北京能经常陪陪我。”叶澜说,“薇薇,有空来阿姨的剧场坐坐,我在排个新戏,不少年轻男演员,都是长相出众的小伙子……”

    桌上两张相似的面孔一齐变了脸色。

    “妈,您就别瞎张罗了,薇薇在外面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叶恩弥率先出声,“她还跟您的两个儿子一起长大,眼光要高到天上去了。”

    叶澜还没说话,盛凌薇已经活色生香地横他一眼:“少自卖自夸。”

    “我说恩知呢,恩知长得不帅?”

    “比你帅。”

    叶恩弥于是唇角轻勾,顺着她的话,语气戏谑地往沈恩知身上点:“薇薇说的对。妈,您有那个精力,不如给恩知介绍对象。”

    “那,小知……”

    沈恩知浅浅抿唇:“妈妈,我接下来还要读书,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

    叶恩弥总是这样的。他春风得意,张扬外放,从不惮出风头。有他在的时候,不论好与坏,别人注视的重心都会放在他身上。

    多少年过去,依然如故。

    少年时那股子被忽视的惯性,一下又压在心头。时过境迁,沈恩知已经许多年没有尝到如此滋味,因而不知道作为成年人的自己,理应作何反应。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纤长,柔软,指甲粉润整齐。安抚性地将他拢在手心。

    沈恩知反过来握住她,攥得很紧很紧,远眺着亭外湖岸,阳光落在草尖,晒出一层茸茸金黄的苔痕。

    离席去往上海之前,沈恩知拿走了她裙摆掉落的一颗缀珠。

    他放在衣袋里,跟心贴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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