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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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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一起的话,还要担心沈拂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出来,所以鹤遂,你这样让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没有人能去责怪周念的选择。

    一个人只是想让自己不再受伤,想好好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

    那四年多的时间里,周念已经受过足够多的伤,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已经足够多。

    随便换成另外一个人,说不定早就撑不住去死了。

    尤其是在他走红初期,周念听了数不胜数的冷嘲热讽,要知道语言是能杀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命中她的要害。

    看她红得不行的眼眶,鹤遂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哭念念,都是我的错,我不值得你掉眼泪。”

    周念的心无可转圜地变凉,变冷。

    他还是不肯服软。

    不肯告诉她实情,也不肯提出去做人格整合。

    他什么都不肯,只知道做没有意义的道歉。

    周念心里一横:“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为你掉眼泪?我就不能为当初愚昧不清醒的自己哭吗?”

    鹤遂沉默,微动的眸光里有着挣扎,他却还是一言不发。

    像个真的哑巴。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无法成为你没有行动的借口。”

    “鹤遂,我倒真的很想问问你——”

    “难道苦衷造成的伤害就不算伤害了吗?”

    一连三句,字字诛心。

    如果非要问是哪一刻让鹤遂知道周念对他彻底的心如死灰,那一定是这一刻。

    他的内心啸起巨浪,表面却沉默得像片死海。

    耳边不停回响那一句——

    “难道苦衷造成的伤害就不算伤害了吗?”

    他刻骨地明白,他和周念是再也回不去,也不会再有未来。

    周念清醒地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擦干,说:“让你回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和你继续扯这些旧事,鹤遂,我们之间已经翻篇了。找你回来是有另外一件正事,关于鹤广的,你还记不记得四年以前我才认识你那会,镇外那座山烧了一场七天七夜的火,那时候……”

    周念说了一大堆,鹤遂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周围所有声音都在变小,隐隐摇动的树叶也仿佛静止了。

    他只听进去了一句话。

    那就是——

    鹤遂,我们之间已经翻篇了。

    第104章 病症

    ==============

    周念发现鹤遂好像没有在听她讲话,她一通讲下来,发现鹤遂没有半点反应。

    他耷着头,一言不发。

    细细观察,连瞳孔都是完全固定住的,很像是在走神。

    周念一连叫他好几声。

    “嗯?”他终于有了反应,恍若大梦初醒。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在听。”

    “那我刚刚在讲什么?”

    “……”鹤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念有些不悦:“这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你认真听行不行?”

    鹤遂用手狠狠搓一把脸,手放在脸上没拿下来,他闭着眼,睫毛轻颤,嗓音困顿沉闷:

    “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周念不明白:“什么?”

    让鹤广受到应有的惩罚还不算重要的事情吗。

    他理应恨鹤广到骨子里才对。

    她不明白,对于现在的鹤遂来说,不管再重要的事情都显得那么不足挂齿。

    在他生命的河流里,她是唯一一条能活下来的鱼。

    她现在要彻底离开这条河域,不回头地,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不会觉得再有什么事情重要了。

    “你先冷静一会儿吧。”

    鹤遂没应。

    周念又说:“我去给你拿个喝的。”

    冰箱里没饮料,只有冰水,周念倒了一杯冰水回到院子里,看见鹤遂还站在原地,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他站在暴烈的阳光下,金发衬着极致冷白皮,有着窄收流利的下颚线。

    明明是该耀眼夺目才对,偏偏看上去那样的暗淡无光。

    也是。

    皮囊的耀眼无法抵御灵魂的暗淡。

    他像是马上就要碎掉。

    周念端着水走过去,递给他:“我这里有一段证明当年山火就是鹤广引发的视频证据,拿去报警吧。”

    “……”

    “他应该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

    即便不掺杂任何私人仇恨,鹤广也是罪该万死。

    鹤遂接过冰水,低眼一看,发现周念在冰水里加了两片新鲜柠檬和一些冰糖。

    他盯着冰糖在水里融化时飘出的丝缕纹路,说:“你能不能陪着我?”

    问得小心翼翼又可怜。

    周念一下就想到那天,她带着冉银去自首,心境是无比复杂。

    今天的鹤遂或许就是那天的她,把滔天的恨意撕开,还是能看见里面的血肉连筋,他再恨鹤广,但亲手把亲生父亲送去坐牢这件事,也是需要勇气。

    谁料,他却说:“我不是不敢,而是想和你多待一下。”

    是她想错了,周念抿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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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透过他额前微碎的金色刘海,看向他深黑的眼:“可是鹤遂,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同行,像当年一样。”

    当年宋敏桃带着宋平安投河自尽,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豁出去,不畏人言,不顾及任何人的目光,陪在他身边,走过那一条又一条的青石板路。

    今非昔比。

    如今的她就算愿意,也早就不是当年那样的情况了。

    现在她要是和他并肩走在外面,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鹤遂仰头,灌下一大口柠檬冰水,酸甜在口腔中肆虐。

    他良久都没有说话。

    在最后一丝回甘消泯前,他说:“为什么不可以?”

    周念怔住。

    她迟疑道:“可是你现在出去的话……”

    剩下的话没说,鹤遂懂她的意思。

    鹤遂看向她,眸底是她看不透的坚定:“有顾忌的从来都是沈拂南,不是我。”

    “……”

    “而我,会永远毫无顾忌地走在你身边。”

    周念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震了一下。

    差点让她没维持住表情。

    隔了好一会儿。

    周念思索半晌,温缓地说:“你可想好了,我是可以陪你去报警,但到时候引出麻烦,沈拂南肯定会生气。”

    那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除开将利己主义贯彻到底外,他几乎和鹤遂一样疯。

    “谁管他生不生气?”

    “我还以为你很在意他。”周念扯扯嘴角,意味深长地补充,“不然怎么不愿意人格整合让他消失。”

    “……”

    鹤遂被她的话呛得缄口。

    周念也没再往下说,故作轻松地将话题转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应该陪你去的,你想什么时候去?”

    鹤遂被“朋友”两个字刺痛耳朵,面上是伪装的平静:“都可以。”

    “那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吧,那会儿不热。”

    “好。”他说。

    周念翻出那段视频,调到有鹤广的位置给他看。

    鹤遂看完视频,良久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这让周念很好奇:“你都不觉得震惊吗?我当时都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鹤遂漫无所谓地笑笑:“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震惊,只是我很遗憾——”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

    周念静静等他把话说完。

    等了一会,他都没再往下说。

    周念好奇:“遗憾什么?”

    她没注意到鹤遂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缩,也没看见一抹动荡从他眼底转瞬即逝。

    一个晃眼而已,他的脸上早就清冷如旧。

    “也没什么。”他说,“只是遗憾没能早点发现这个视频。”

    “……”

    “如果在四年前有这个视频,如果……”

    鹤遂倏地一笑,像在笑自己,冷讽地说:“哪有这么多如果。”

    周念听得云里雾里, 说:“现在发现这个视频也不晚啊, 他还是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的。”

    鹤遂沉默。

    最后,他嗯了声,扯唇一笑:“也对。”

    眼里有故作的从容和洒脱。

    小猪刚好跑到鹤遂脚边,在闻他的脚,他低头看一眼:“你养的?”

    周念点点头:“霍闯送的。”

    鹤遂:“叫什么名字。”

    “线面。”

    “……”鹤遂顿一秒,“线面?”

    周念笑笑:“因为它来我这第一顿饭吃的线面,就给他取名叫线面了,霍闯说它是袖珍迷你猪,长不大的。”

    “袖珍迷你猪?”他轻笑了声。

    “……”

    周念被他的笑晃了眼,一点笑容放在他的那张脸上,都会放大鲜活和少年感,那样醒目,以至于她半天才回过神:“……啊?”

    鹤遂翘着脚尖逗了逗那猪,漫不经心地说:“不用半年,它能长得比你重。”

    周念震惊:“什么?”

    鹤遂抬眼望她,笑着补刀:“多吃点,能长到两百斤。”

    周念:“?”

    一时,她竟然分不清是霍闯笨还是自己。

    盯着线面瞧上好一会,周念败下阵来:“没办法,先养着吧。”

    鹤遂喝着柠檬水,转头看了眼堂屋方向:“你妈不在?”

    提到冉银,周念神色微微一动。

    “她去自首了。”

    “她居然同意去自首了?”他有些诧异。

    “嗯。”

    “……挺好。”

    鹤遂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光景,果蔬凋零殆尽,瓜藤枯萎,只有一箱用啤酒箱栽着的小葱还活着。

    旁边摆着几株要死不活的万年青。

    都不是他送的那一株。

    也不知道他找回来给她的万年青怎么样了,是被她好好养着还是已经扔掉,他没有开口问。

    “重新开始画画了吗?”他问。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鹤遂的眼睛里重新亮了一下,下意识看看她的手,只有画笔才配得上她的一双手,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

    他低低问:“我能看看么?”

    顿了顿,又说:“你现在画的画。”

    “可以。”

    画都在二楼的画室里,周念领着鹤遂上楼。

    画室的门推开,映入鹤遂眼帘的都是周念近日画的画,油画居多,阳台上还晾着两幅还没干透的画。

    斑驳炫目的颜色,流畅的线条,水准丝毫不迅当年。

    反而——

    现在的画更有种历经世事后的沉淀感,更成熟,笔触更加能够打动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距离画作一厘米的位置停下:“能摸?”

    周念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可以。

    手指抚摸上去,感受到一种砥滑的触感。色彩叠加处的厚度不一。

    这样的触摸让他渐渐红了眼,连带着指尖也在不停地颤抖。

    周念注意到他的异样,看见他泛红而隐忍的眼角,还有颤抖不已的手指,赶紧问:“鹤遂,怎么了?”

    鹤遂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胸腔起伏有些不稳,唇角却浮出笑容:“我只是高兴,念念,我高兴。”

    他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哪怕要他此刻立马去死,他也能做到绝对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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