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厚脸皮,话都当耳边风,听过就忘,抱着几罐茶叶飞快地跑出家门,像一只矫捷的兔子。
老霓无奈地重新窝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继续看电视,就在他以为这就已经结束的时候,楼道里再次传来脚步声,很快,霓月进门,径直来到他的电视机前。
老霓眉头一皱,整个人坐起来。
霓月背对着他,张开双臂抱了抱电视,似乎在尝试自己是否能够抱得起来。
“还好,不是特别重。”
“你干嘛?”老霓冷不丁地冒一句,“你不会想要把电视也搬下去给云则吧?”
霓月回过头,一只手还搭在电视上面,特别真诚可爱地问:“可以吗?爸爸。”
老霓忍不住吼:“当然不行!”
霓月:“……”
老霓并不是在真的生气,只是情绪有点激动,他抬手搓了把脸:“月月,家里都要被你搬空了。”
霓月嘀咕:“哪有这么夸张……”
没等老霓开口,她立马又说:“云则家里连电视都没有,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好无聊,家里静悄悄的,连点声音都没有。”
老霓恻隐的心猛地一动,缴械投降:“这样,过两天爸爸带你去二手电器市场,给云则买一个电视,你看行不行?”
霓月眼睛一亮,扑到老霓怀里,搂着老霓的脖子晃:“爸,你最好了!”
松开老霓后,霓月若有所思地呐呐道:“……那这次给云则拿点什么呢?”
老霓无奈地叹气:“你是不能空手出家门吗?”
霓月撇撇嘴没接话,回房间找到那个用纸袋装着的深蓝色捕梦网,高兴地迈着轻快步伐出了门。
要把捕梦网挂在云则的床头。
希望这捕梦网争点气,多捕些美梦给云则-
连续多次上下六楼给云则送东西,霓月小腿隐隐酸胀,最后一趟,她提着捕梦网踏进他的家门。
卧室里,云则坐在床沿上,一条长腿自然垂直放着,另一条……另一条从膝盖以下的裤管软软顺着床沿垂落,两条大腿随意敞开坐着,两只手落在两腿中间,松散地叠在一起,瘦削肩膀内扣,脖子微微缩着,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坐姿。
霓月看见他这样坐着心里就很难受,脑子里总是会不受控地响起以前意气风发的他,走路带风,背挺得笔直,连拿正眼看人的次数都少有。
深蓝色捕梦网从纸袋里提出来,尾端坠着数片轻盈蓝白色羽毛,霓月把捕梦网挂在他床头的柱子上,用手拨拨羽毛,转眼去看旁边坐着的云则:“你还记得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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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则转头,看一眼和那个捕梦网,又目不转睛地看她:“记得。”
——山水坊,捕梦网。
他说:“还有风铃。”
门口挂着的铜风铃。
“对,还有风铃。”霓月蹲在他脚边,拊掌轻拍一下,“回头我再给你弄个风铃,挂阳台上好不好?买个和山水坊一模一样的。”
“好。”
霓月又从纸袋里拿出一叠信纸,还有信封,并在一起放在他大腿上:“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倾诉的,文字表达会不会好点?你可以给我写信,写什么都可以,我会好好看完的。”
少年低垂的长睫轻轻一抖,颤出脆弱漂亮的弧度,他反应慢半拍地抬手触碰信纸,沉默良久,才低低问了句。
“那你会回信吗?”
也许是疯了,霓月觉得他可爱得要命,噗一声轻笑出声,眼睛亮起来:“当然会啊。”
于是他收下了信封和信纸。
霓月并没有很快收到他的来信,第一封信是在三天后晚上收到的,她用保温桶装着饭菜下去陪他一起吃晚饭,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拉了一把她的胳膊,默默低着脸把一封信递到她手指边。
眼底霍地一亮,霓月展眉笑着接过信,他一个字都没说,她也没有,只说:“我明早再来。”
他慢慢点点头。
“好好吃药,好好睡觉。”
他又点了点头-
洗完澡吹干头发后,霓月回到卧室,关窗拉帘再躺到床上,只留一盏床头灯,在暖黄的光线里,她打开了信封,取出第一封他写给她的信,把对折的信纸展开。
他的字和他人一样,瘦劲有力,飘逸遒正,霓月眼神温柔,不自主地弯了弯唇角。
“见字如晤,展信安。
这会是一封充满压抑黑暗的信,我提前表示抱歉,让你来读我的这些心理废料,因为我想说的都很负能量。
不知道你有没有体验过蹦极,从上千米的地方往下面跳,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纵身一跃后,发现身上并没有绑安全绳,等待我的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好像这样才该是我的结局,才是我的命运。
该死的那个人本来就是我。
那天,是我父母结婚十八周年的纪念日,下着很大的雨,我嫌我妈订的餐厅位置太远,要求换一个近一点的餐厅,临时变更行车路线,如果不是我的话,就不会遇到那辆逆行的醉驾车……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
我爸开的车,我妈在副驾,我坐在后排的右边。一个多年开车的司机遇到突发状况都会朝左打方向盘趋利避害,为了保全我,我爸朝右打方向盘,硬生生让自己和对面疾驰而来的醉驾车撞在一起。
车翻倒在地,左侧着地。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蜷缩在车里,右腿被震到车门中间压着,拔不出来,我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拔不出来,剧痛袭来,浑身都在痛,我很快失去知觉,也很快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我失去右边的小腿,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小舅在医院骂我是个杀人犯,害死了他的姐姐和姐夫,还问我为什么没有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是啊。
我经常都在想,自己怎么没有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我多想也那样,那我就不用在寂静漫长的黑夜里被愧疚吞噬折磨,就不用忍受最极端的痛苦绝望,也不用遭受最尖锐的恶意羞辱。
这些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
那再随便说点无用的琐事吧,那个乌漆嘛黑的瓶子是酱油瓶,细脚蜘蛛的学名是家幽灵蛛,以蚊子小虫等为食,有毒的,但是这种蜘蛛一般不咬人,也没听说过谁被家幽灵蛛咬到过,还有泡菜坛子里的老鼠是我扔进去的,它半夜在房子里乱跑找吃的,找不到就来啃我的脚,我很烦躁,直接抓起它扔进了泡菜坛子里,想着那里面还有点陈年老泡菜,够它吃个几顿的。
写得好累啊,先到这吧。
晚安。”
有头无尾的一封信,结束得很突然,霓月看得又哭又笑,看前半段时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白色信纸上,晕染黑色字迹,看到后半段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带着哭腔的笑声弥漫在小小卧室里。
缓了半晌,霓月叠好信纸放回信封里,下床趿上棉拖鞋,找了件外套搭在肩上防着凉,再坐到书桌前,铺上一张崭新的信纸。
拿起笔,学着他的开头认真郑重地写下回信的开头——
见字如晤,展信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云朵
天未见亮, 霓月的卧室门就被敲响,外面传来老霓的声音:“小懒虫月月起床咯!”
“……”
连脑袋都蒙在被窝里的霓月动了动身体,北城是座不供暖的城市, 脸一漏出来就被冷空气刺得皱眉,她瞧一眼窗外缝隙外黢黑的天, 有些起床气:“外面天都还没亮啊。”
“二手电器市场得早点去,不然性价比好的货就被别人买走啦,你不是要给云则弄个电视嘛。”
“我马上就来!”
掀被下床,霓月双脚踩进软绵拖鞋里, 哒哒哒地小跑去洗漱, 十分钟洗漱完毕, 擦点保湿乳液,没扎头发, 回卧室换了衣服就和老霓出了门。
二手电器市场离家远, 四十公里的距离,单程就得一个多小时。
车窗紧闭,车里开车空调,厢体里暖洋洋的,坐在副驾上的霓月打了个呵欠,抱着手臂, 额头贴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樱唇微微张开,在车窗上呵出白气。
偶然惺忪睁眼, 看见眼前的车窗上已经有很大团白气,霓月抬起额头, 食指轻点在白气上面, 缓慢又温柔地拉出一横。
一横过后又一横, 第二横比第一横长,再是撇折,再是一个点。
一个“云”字在她的指尖下成了形状,她望着白气中间的云字,白气是云的形状,与这个字相当贴切。
她觉得有意思,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存进相册里。
红绿灯的间隙,老霓转头想和她说话,就看到她在窗上写的字,沉吟两秒,还是问了句:“你和云则啥情况啊?”
霓月没抬头,欣赏着那张氛围感绝佳的照片,反问:“什么?”
“我说你和云则。”
“没情况。”
“没情况你写他名字?”老霓觉得好笑,语气揶揄,“你把半个家都搬给他了,一天三顿都陪着他吃,这还没情况啊?”
霓月眼神澄澈干净,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前方早高峰的车流上:“你以前不是还说,找个云则那样的女婿吗?”
老霓比当初的她还跳脚,急眼道:“我又没说让你找云则!”
收起手机,霓月把脸转向窗外,避开老霓目光,声音闷了下去:“……爸,你也在嫌弃他吗?”
“我没——”自知失言,老霓神色促狭,解释道:“不是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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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同意你早恋,我要是真嫌弃,还能放你成天到晚和他待在一起吗?”
霓月安静听着,没接话。
过了好一会,她才极轻地问了声:“成年就可以吗?”
“什么?”
“和云则早恋。”
“……”老霓噎了一秒,“成年了就不算早恋了。”
“哦。”
短暂的聊天到最后,老霓竟然被绕进去,无形中算是默认答应她的话——成年后和云则谈恋爱。
才早上九点,二手电器市场就已经很热闹,一个铁皮大棚,门口停放着许多正在卸货的银灰色皮卡车,冰箱,电视,微波炉,空气炸锅等等,让人应接不暇。
旁边的大棚就是渔具市场,老霓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天:“要不我过去看看鱼竿,我差根鱼竿。”
像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似的,老霓永远都缺一根鱼竿,家里已经有好几根了,霓月吊着脸,把人往电器市场方向拽:“先买电视。”
父女俩把所有店铺都逛了一圈,货比三家,最后以超高性价比买到一台32寸的液晶电视,尺寸不算大,但胜在很新,看上去基本没有使用痕迹。
老板服务周到地把电视放到老霓后排座位上放好,老霓把付了钱,把门关好:“走,月月,陪爸爸选根鱼竿去!”
霓月站在车旁磨蹭,嘀咕:“我想回去了。”
“来都来了。”
老霓站在几步远,双手揣在棉服口袋里,冲她一个劲往侧后抬下巴:“走走走,速战速决。”
“好吧。”
半小时后,霓月后悔听信速战速决的谎言——老霓选鱼竿简直比女人逛街还恼火,左一根不满意,右一根也不满意,在逛第七家店的时候,霓月下了最后通牒:“爸,这家你要是再不买,就回去了。”
老霓这才磨磨唧唧地买了根鱼竿,出店的时候还不忘抱怨:“陪我选个鱼竿你就不乐意,给云则挑电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没耐心,你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霓月只当没听见,浅色牛仔裤包裹着的纤细双腿迈得飞快,直奔车辆所在位置而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霓月从头睡到尾,被叫醒的时候已经身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老霓正好来了个电话,对她说:“你先上去敲门,开门等我,我接完电话就把电视抱上来。”
“好。”
霓月进到楼道里,爬楼上一层,来到云则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
等了会儿,没反应。
霓月再次敲门,加重力气,敲门声变大不少,可是里面半天还没有动静,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的时间,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人绝对是醒着的。
秀气的眉一点点皱起,霓月重重用巴掌拍了两下门,扬声朝里面喊:“你忘了答应我过什么吗——?只要是我敲门,你就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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