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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璀璨雪花
“畔畔, 快点醒醒。”
“老师来啦,别睡了。”
……
肩膀被人连着晃了好几下,云畔趴在美术教室的课桌上, 总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盛棠这才松了口气:“你昨天睡得到底是有多晚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云畔揉了揉眼睛, 心想,不止是晚, 天都快亮了她才睡着。
讲台上, 迟到将近二十分钟才到教室的美术老师正在对他们解释,说家里临时有点事,来迟了点,草草讲完一遍素描过程, 就让他们动笔。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老师正从第一排开始巡视,时不时停下来, 纠正几句学生失误的地方。
云畔的手仍然握着炭笔,正在勾勒画纸上的石膏头像, 心却早已飞到了天边。
旁边的盛棠画完, 凑过来看了几眼,又对比了一下练习册上的样本, 疑惑道:“畔畔,你这个画的怎么跟给的样本完全不一样啊。”
云畔这才回神:“是吗?”
“是啊, ”盛棠皱着眉点评, “样本上明明是一个中年男人, 但是你画的这个五官, 也太年轻了吧。”
……当然年轻了。
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另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就把作业照着他的样子画出来了。
好在盛棠没见过周唯璨, 也不知道她画的是谁。
云畔心不在焉地往人像的发间打阴影,随口说,“可能刚刚画的时候看错了吧。”
“啊?这都能看错吗?”盛棠显然有些震惊,犹豫片刻才问,“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啊?”
“没有,”她下意识反驳,“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
好烦。
好烦。
烦死了。
距离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周里她和周唯璨什么联系都没有,要不是隔天她发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云畔简直要以为那个吻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根本就没有真正发生过。
好几次睡不着的时候,她都已经拿出手机打好字了,却怎么都摁不下发送键。
万一他不承认了怎么办,万一他说忘了怎么办。
她不想这么沉不住气。
于是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整整一周,来到了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云畔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下了课也没跟她们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先回宿舍了。
方妙瑜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饭,云畔磨磨蹭蹭地下床,去洗手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左半边脸有点肿。
原因是她最近长了一颗智齿。
是横向的阻生齿,生长途中一直在往外顶,牙周估计有点发炎,牙龈也跟着肿起来了。吃了几天消炎药,炎症是下去了,不过还没彻底消肿。
云畔原本是打算周末抽个时间去医院拔掉的,不过此时此刻她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思索片刻,将洗手间反锁,然后躲在里面,拨通了周唯璨的语音电话。
这个点儿他应该也刚下课,要么就是正在吃晚饭,要么就是准备回宿舍。
总之是有时间看手机的。
云畔猜得很准,因为“嘟”声刚过,没几秒,电话就被对面接起来了。
记忆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快打通周唯璨的电话。
无端紧张起来,她清咳一声,开口叫他的名字:“周唯璨。”
“嗯,”听筒里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他问,“怎么了?”
语气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云畔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忘记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思考片刻,她谨慎地选择暂时不提起,有点夸张地说:“我最近长了一颗智齿。好疼。”
“那就去医院,”周唯璨像在逗她,“跟我说就不疼了?”
他应该是在公共场所,身边很吵,偶尔夹杂着陈屹和谁的闲聊声,不想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云畔下意识地放低声音,抱着手机回答:“嗯,跟你说就不疼了。”
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七天算久吗?”
“不算吗?”智齿又在隐隐作痛,云畔捂了捂自己的脸,“我每天都很想你,起床想你、吃饭想你、上课想你,连做梦也想你。”
周唯璨似乎听笑了,没有对她的长篇大论给出什么回应,只是说:“上课的时候不用想我。”
顿了顿,又放缓语气道,“不舒服就少说话,早点睡。”
一通语音打完,云畔走出洗手间,觉得自己更难受了,不止是智齿,连心脏也跟着难受,又酸又涩。
方妙瑜正坐在书桌前看综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掉在里面了呢,快点吃饭,打包的菜都快凉了。”
不知道是不是智齿疼得厉害,云畔实在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合上餐盒。
方妙瑜叹气:“要不你明天请半天假,让谢川带你去医院把智齿拔了吧,不然也太受罪了,一天天的连饭都吃不好。”
随口敷衍了几句,云畔吃完消炎药就爬上了床:“晚自习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不去了。”
/
第二天睡醒,云畔的左边脸颊还没消肿。
刷牙的时候,牙刷不小心碰到智齿牙周,如果她是一个对疼痛很敏感的人,这会儿估计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
随手裹了件长长的羽绒服,她无精打采地去上七点半的早课。
方妙瑜抱着个暖手袋坐在她旁边,调侃道:“你也太身残志坚了吧,都这样了还起得来上课。”
云畔随手在纸上记笔记:“反正也睡不着。”
临近下课的时候,教授跟他们闲聊,提起一部经典电影,《遗愿清单》。
教室里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都在聊电影情节,教授最后笑眯眯地下了结论:“所以说各位同学们,生命是脆弱又无常的,如果不想在临死前拥有太多遗憾,就要抓紧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一件划掉一件,也许某一天,你就会充满成就感地发现——啊,原来我这一生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云畔听着教授在台上灌鸡汤,不知道是受什么情绪驱使,竟然跟着从桌洞里随便摸出一本红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鬼使神差地写下了自己的第一个愿望。
上午只有这一节课,二月底的天气仍然冷得要命,在室外多站几分钟都会被冻透,一下课方妙瑜就拉着她回宿舍补觉。
刚回到宿舍,方妙瑜立刻打开空调,迫不及待地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
云畔睡不着,正想着要不要抽空把之前画错的美术作业画完,手机铃声有些突兀地响起。
她拿过手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目光顿时凝固住。
看错了吧?周唯璨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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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摁下接通键的那一秒,云畔才意识到方妙瑜就在自己对面的床上补觉,于是压低声音,不太确定地出声道:“打错了?”
“没打错,”周唯璨问,“下课了吗?”
“嗯,刚下课。”
“十五分钟后,到宜安正门来。”
“哦。”她答应之后,才想起来问,“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已经挂了。
云畔还在盯着手机发呆,耳边听到方妙瑜打着哈欠问:“谁啊?这么早找你干嘛?”
“课上的一个同学。”她随便扯了个谎,“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方妙瑜没有多想:“去吧,早点回啊,下午三点半还有课呢。”
重新穿好羽绒服,戴上针织帽和围巾,把肿起来的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云畔这才放心地出门。
远处的教学楼、近处的树影都笼罩在清晨薄雾里,人工湖上的那层冰仍未消融,光秃秃的水杉上也结着透明的霜,她在来来去去的身影中穿行,心情无端雀跃起来,朝着校门口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只花了五六分钟就跑到宜安正门,原本以为要等周唯璨一阵子,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到了。
早晨八点半,校门口的早点摊还没收,乌泱泱的长队从街头排到街尾,寒冷的雾气被热气所覆盖,错觉般温暖。
人群里,周唯璨穿着一件很轻薄的黑色外套,就懒散地站在其中一个糖炒栗子的摊位前,背影也很扎眼。
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摩托,有点旧,金属边缘掉了层漆,车把上挂着两个头盔,一个黑色,一个白色。
云畔走近几步,糖炒栗子特有的焦香味迎面而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步缩短,周唯璨回过头来,看了她几眼,什么都没说,转身从摩托车把上取下其中一只白色头盔,丢到她怀里。
云畔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接住,眼前的人已经利落地跨坐上去,戴上了另外一只黑色头盔。
总算反应过来,她连忙也跟着戴上头盔,踩着高高的车蹬,有点笨拙地坐上摩托车后座。
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引擎发动时特有的轰鸣声,她的身体跟随惯性不受控制地往前倒,撞在他后背上。
摩托车行驶速度很快,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将宜安大学远远甩在身后,云畔索性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侧脸靠在他后背,提高了声音问:“我们要去哪?”
周唯璨没有回答。
她也并不需要回答。
狂风被拆解成不规则的形状,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云畔紧紧地搂着他,恍惚间有种他们能够将一切都甩在身后的错觉,无论日出或者日落,白天或者黑夜。
不到二十分钟,他们抵达目的地。
云畔透过头盔的挡风玻璃,看清了眼前伫立着的建筑物——三院的门诊大楼。
三院的牙科在江城是最出名的。
“下车。”周唯璨将引擎熄火。
她乖乖下来,看着他把摩托停在门诊楼前的临时车辆停靠点,摘了自己的头盔,又回头来摘她的。
随手将两只头盔挂回车把,周唯璨隔着围巾,伸手摸了摸她的左边脸颊:“还疼吗?”
“不疼。”
他就笑了,“昨天电话里不是一直在喊疼?”
云畔脸有点热,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诊楼,挂完号,七拐八拐找到牙科门诊。
今天是工作日,而且时间还早,来看牙的人不算很多,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广播里就响起云畔的号码。
周唯璨把她带进诊室,看着她坐在就诊椅上,张开嘴,任由医生握着口镜,在她口腔里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智齿生长情况。
云畔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然而他好似并不在意,只是认真地在听医生说话。
等到检查完,医生放下口镜,问她:“不在生理期吧?”
她摇摇头。
医生于是下了结论:“那就拔了吧,是横向阻生齿,我看你最近有在吃消炎药,现在拔正合适。”
说完,摘了一次性手套,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地写字,而后将单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周唯璨:“家属先去缴费,病人跟我到手术室拍片打麻醉。”
他拿着单子走出诊室,表情并没有因为“家属”这两个字而出现任何波动。
给牙齿拍完片之后,云畔坐上冰凉的手术椅,头顶的手术灯开着,刺眼得要命,她干脆闭上眼睛,任由护士把麻醉针慢慢推进牙周膜。
五分钟后,麻药生效,她半边脸和嘴唇都已经麻得完全动不了,也没有任何感觉,刚刚给她看诊的医生拿着缴费单走进来,关上手术室的门。
做好术前消毒,医生戴上一次性手套,坐在她身侧,再次打开手术灯。
“嘴巴最大程度地张开,舌头抵着下颚,别紧张,也别乱动,很快就好了。”
半个小时不到,医生将牙钳和牙挺丢回手术盘,往她嘴里塞了一团止血棉,让她咬住:“去外面找个地方坐,观察半个小时,如果不出血了再走。”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拔牙后的注意事项,云畔咬着止血棉走出手术室,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低头玩手机的周唯璨。
不笑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很冷,很难接近。
阳光似乎只能穿过他,无法照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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