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道:“原来你不是缺心眼,真是奸细啊!”
“不对。”那人微笑着,回眸看她,“他是个缺心眼的奸细。”
凤宁:“……”好有道理。
追着这人的影子折腾了一夜,总算是见着了真人。
只见这人,脸白得像瓷,眉眼细弯,鼻若悬胆,一张红红的笑唇。
两鬓如刀裁般齐整,一身花纹华丽的光洁锦衣裳,不见丝毫折痕。
咦。
还是疯乌龟更好看。
他微笑着弯腰凑近她:“不怕我?”
凤宁撇了撇唇,很不服气:“你是夜人愁?”
他笑:“是。”
“你不是!”凤宁生气,“夜人愁是好人!”
他:“……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呵,凤宁心想,笑得也没有乌龟好听。
他道:“有趣。有趣。小姑娘努力拖延时间的样子,真有趣。可是有句话我得告诉你,人生在世,总是很容易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凤宁把眼睛转向另一边。
他叹:“不是痛恨纵火犯么,嗯?怎么又活成了自己痛恨的样子呢?”
凤宁把眼睛转回来,瞪着他。
他垂头,露出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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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幸好今日有我,助你回头是岸。”
凤宁微微睁大双眼:“你把我的火灭掉了?!”
他极为矜贵地颔首。
“什、什么火?”狄春震惊地左右查看自己的衣裳,“你放火烧我啦?!”
凤宁:“……”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傻。
“所以你等的人不会来了。”夜人愁微笑。
凤宁面无表情:“哦。”
还真被她猜着了。
这个人真的跟在后面,真的动手灭了她那些不可能藏起来的火。
要的就是他动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能者居之
◎他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
凤宁这下确定了。
把消息泄露给夜人愁的人, 正是狄春。
进城之前,狄春从封无归口中得知了夜人愁身边的王府密探这个消息,入城“撞上”自己同伙——那对黑瘦小贼, 顺利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夜人愁收到风声,迅速展开行动, 将荆城内知晓他身份的手下全部杀绝, 并提前开始了火烧荆城计划。
他,便是假扮当铺当家和官差的“男菩萨”。
夜人愁衣着华贵, 满身檀香。
他风度翩翩地“请”凤宁随他踏上一座浮桥,走向死水湖西岸。
他身上的熏香很浓, 和黑稠水面渗上来的气味相溶, 混出一股华丽又糜烂的怪味道。
凤宁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打量他。
从他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出来, 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 其实骨子里刻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慢。
他似乎习惯于玩弄人心, 把别人耍得团团转, 从中享受到更多的自负骄傲。
看似对世人悲悯, 其实只是轻蔑俯视。
她在路上放火的小动作, 被他一眼就看透——他笃定,小姑娘的聪明才智也就到此为止了。
“哈?”狄春后知后觉, 震惊道, “原来阿宁你早就知道我是内鬼啦?我怎么完全没发现!看不出来呀!”
凤宁:“……”
实不相瞒, 其实她还真没看出他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毕竟,他傻得浑然天成, 毫无破绽。
狄春喊得好大声:“你可真会装!装傻装得浑然天成, 毫无破绽!”
凤宁:“……?”
好像被嘲讽了, 又好像没有没嘲讽。
脚下浮桥摇摇晃晃。
狄春五大三粗, 走路姿势笨重,一激动就把那陈年老木板踩得吱呀响,缝隙里“啾啾”冒起一两股小黑水。
凤宁刻意落后了两步。
她悄悄在充做桥墩的烂木桩上留下一簇小火苗。
夜人愁仿佛背后长眼。
凤宁眼前微微一花,就见他扬着色泽艳丽的宽袖,倒掠至她身旁。
右手一拂,阴冷凶息扑灭了她的火。
他的目光无奈而不赞同:“我还没这么大意。”
凤宁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倒退半步,示意她先走。
凤宁嘿嘿笑了起来,大声哔哔:“没、这、么、大、意、哦!”
低头一看,他那双做工极精良的绸靴正正踩进了狄春制造的黑水洼,连袍角也渗上来了几丝黑漆漆的弯曲线条。
额角青筋一跳,游刃有余的表情微微破裂。
凤宁冲着他做鬼脸。
他不怒反笑,轻声细语道:“如果这样能给你一点安慰……”
凤宁接得飞快:“那你不介意多踩几下?啪,啪啪!”
夜人愁:“……”
狄春像往常那样冲着凤宁疯狂使眼色,示意她别再继续作死。
“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夜人愁唇角弯弯,“哪怕我不理会这些火,它们也撑不到封无归出现——倘若不是略施小计让恭王府疑心他,将他死死拖在荆城,我怎么可能会现身。”
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出手灭火,把所有痕迹抹除干净,其实只是为你着想。因为怀揣着希望却永远等不到的感觉,远比绝望更可怜。”
凤宁:“哇,我明白了!”
夜人愁:“明白什么了?”
凤宁掷地有声:“你真的好害怕疯乌龟!”
夜人愁:“……”
狄春:“……”
好半晌,男菩萨带上假笑面具:“只是烦。”
凤宁偷偷撇嘴。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被他灭掉的火。这个人的凶息很阴寒,火焰熄灭的地方仿佛留下了一个森冷潮湿的空壳子,氤氲在那儿,好久才散。
遥望南面,她仿佛能够看到一朵又一朵火焰留下的尸体。
疯乌龟亲手摁过她的小火苗。
像他那种奸诈又难缠的乌龟,必定会在手上留着她的火,毕竟它可是货真价实的昆仑凤凰火……呃,的幼苗。
她的火是可以感应纵火者凶息的。
怕只怕他不出手,只要他出手,凤宁相信疯乌龟一定可以感应到。
没有留下痕迹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夜人愁每次动手的霎那,便已经瞬间“点亮”自己的位置了啊。
这才是真正的路标。不可磨灭的路标。
浮桥到了尽头。
夜人愁拍了拍手掌。水下传来低闷的嗡嗡声。
腥臭的黑水开始搅动,凤宁注意到,那些从深处翻起来的黑浪中,挟裹了不少鱼骨刺。
“这里还有鱼?!”凤宁惊奇不已。
“有啊。”狄春道,“为了抢一尾鱼吃,还能打死人呢。”
凤宁震声:“这鱼能吃?!”
狄春叹气:“饿惨了什么不能吃。”
凤宁后知后觉发现,狄春这个吉祥物当真是摆在哪里都一样——他在夜人愁身边的样子,与在辟邪司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平时静静杵在一边毫无存在感,有需要了随时开口答疑解惑。
所以他也知道夜人愁不少秘密吧?
夜人愁……
凤宁还是想不通。夜人愁怎么就是个坏人呢?他怎么能是个坏人呢?
“噗——”
巨大的、沉闷的水声响起。
一条甬道探出水面,顶端有一扇铁门,浮出水面之后,在眼前匝匝开启。
凤宁:“哇。”
这么脏的黑水湖下面,竟然藏着敌方巢穴。
就在荆城眼皮子底下!
狄春摸头憨笑:“嘿嘿,这种地方,凶邪都绕路嘛,谁会来查,狗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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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可不,活得狗得不如。”
踏进甬道之前,凤宁锲而不舍地往铁门的环扣上点了一簇火。
夜人愁随手掐灭。
铁门咣咣阖拢,黑水和阳光一并在眼前消失。
凤宁看着四周环境,不禁认真琢磨了一下——疯乌龟,该不会,以为要,游下去,吧?
啊这个嘛……他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
反正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啦。
整条甬道“嘎嘎”往下沉降,隐隐地颤抖着。
凤宁能感觉到数条粗大生锈的铁链在拉扯着它,铁链的尽头似乎牵引在一个巨大的、铁磨盘似的机关上。
这不像是夜人愁这种“江洋大盗”能搞出来的大工程啊?
她四处张望。
甬道两旁点着长明灯,地面有拖曳过的血痕,空气很潮很闷,没走几步,身上的衣裳就变得沉甸甸的。
片刻之后,整个甬道微微一震。
落底了。
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坡度斜斜向下,约摸着过了湖底,前方出现一扇铁门。
走到面前,铁门缓缓开启。
空间骤然开阔。
这是一个开凿在湖底的石窟,壁上燃着火盆,地面叠着新新旧旧的血渍。倒也不是完全不打扫——地板还是会冲刷的,绝大部分血渍都被冲到地势稍低的西南角落,形成一片血洼。
四壁嵌有铁扣环,铁链一端扣在石壁的扣环上,另一端垂在地面。
看着就像是用来拴牲口,但凤宁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让她不愿意深想。
石窟后方有通道,连接着一排排密闭的石室。
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呻-吟和哀嚎,让人打从心底瘆得慌。
左右两侧的石室里都有动静。
细细分辨,甚至还有凶邪独特的嘶叫。
“咔……”
前方一扇石门开启,一个身穿红袍的修士,拖着个人形物体走出来。
凤宁没管住眼睛,好奇地往地上看去。
那是个……人?凶邪?
她居然一时没能分清。这是个奴隶模样的男人,正是昨夜她刚刚见过的昆仑奴。他已经死了,身上全是血,腹部鼓胀,像怀着个西瓜。
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了凶邪特有的青黑色,但是面部并没有太大变化,手指也没有长出象征着非人力量的尖锐长甲。
他的头颅歪向一边,看着是被修士拧断了脖子。
红袍修士把尸体拖到石窟大厅,随手扔掉,然后走向另一间石室。
腰间隐约有徽牌一闪而过。
“……咦?”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念头刚一转,凤宁就看见石壁的最深处,缓缓行出来一道人影。
身穿华贵金线红袍,腰佩高级世家徽牌,面容年轻俊俏,神情倨傲,额心点有赤红朱砂痣。
“哇!”凤宁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
宇文麟。
那个要活埋别人的宇文家四公子。
原来焦尸提到和夜人愁合作的势力,就是宇文世家。
破案可真是毫无难度。
凤宁心中得意,完全忘了自己眼下还是个自身难保的俘虏。
宇文麟上前便皱眉。
“你动封无归的人干什么?”他很不耐烦地对夜人愁说,“没事找事!你知道他有多难缠!”
夜人愁不紧不慢:“消消气,火大伤肝。怎么,花大价钱请来的昆仑公主,没能派上用场?”
凤宁屏住呼吸。
他们说的是白湘!什么叫派上用场?
宇文麟没好气:“试了埋皮,没用。”
夜人愁和善地笑问:“怎么不喂食?”
宇文麟脸色更加不好看:“喂死了你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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