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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武帝求仙
秦檀在朝露宫中跪的久了, 膝盖发麻。好不容易, 她才回到了听雨斋中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 盘腿缩着坐在炕上, 红莲心疼地上去替她又揉又捏, 口中叹气道:“那武安长公主未免也太跋扈。纵使她有大功, 可万万不该这样无缘无故的责罚人。”
“她深受太后、皇上宠爱, 自然是理直气壮。”秦檀微微“嘶”了一声,低了眉眼,道, “我入宫之初,便早已料到这等情形。当初我便明白,既要为母亲正名, 便免不了这些蒙屈受辱之事。若是倒霉些, 丢了性命,那也是可能的。”
“女佐, 您可别说不吉利的话。”红莲飞快地止了她的话头, 道, “您还要嫁给宰辅大人呢。”
秦檀飞快瞪了她一眼, 道:“浑说什么呢?被青桑惯坏了?我和谢均, 才不是那么一回事。”
红莲微微一笑, 手上继续锤着,道:“女佐,那谢大人对您是真心, 奴婢们都看在眼里。从前的贺大人, 连他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更何况,女佐也不似个无情之人。”
“少说点儿话!”秦檀轻轻笑了起来,不见怒意,反而很是欢快。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个宫女怯怯的声音:“奴婢春莺,给女学士送膏药来了。”
听雨斋里的欢笑声止住了,秦檀肃然了面孔,对红莲道:“快把春莺叫进来。把门关紧实了,别让无关的旁人听见了我们的话。”
很快,春莺便碎着脚步进来了。她低垂着头,厚重的刘海儿将泰半额头遮去,整个人都怯怯的:“奴婢见过女佐。”
“起来吧。”秦檀松着腿脚搁在小脚踏上,眼光严严地锁着春莺,道,“你千辛万苦来丽景宫,想必也不是为了送什么膏药。有话,就快点儿说罢,免得叫武安长公主发觉了,你我都讨不得好处。”
听到秦檀提起长公主,春莺猛地抬起头,眼底有一丝怨气,道:“长公主从来都是如此,性子反复无常,时喜时怒,对奴婢动辄加以打骂。可女佐您的母亲当年实在无辜…奴婢不敢继续隐瞒。”
秦檀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终于大胆道:“你仔细说来。”
她放静了心神,不敢多出一字,生怕打搅了春莺。她知道,春莺口中所吐露的,恐怕就是她多番追求、或远或近的真相。
春莺眸光微动,露出回忆神色,细声地说了起来。
“约莫是九年前……那时,长公主的夫婿,是彭大将军。”
“这我知道。”
“彭将军威名赫赫,功劳盖天。长公主嫁入彭家后,便一直被视作无物。且将军嫌弃公主已嫁过一回,并非完璧之身,因此对长公主百般羞辱。以是,虽将军给了长公主应有的体面,可长公主在彭家的日子,并不好受。后来,长公主诞下了顺洛小郡王,对小郡王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
“忽冷忽热?”秦檀露出疑色,“什么意思?她是小郡王的母亲,又岂会忽冷忽热?”
“高兴的时候,长公主便对小郡王精心呵护,日夜不离身边,凡事皆亲力亲为。可每每与彭大将军争吵后,长公主心有怨言,便会将气撒在小郡王身上,甚至举起孩子,摔落在地……”春莺说着,流露出不忍之色,“长公主的性子,从来都是如此。奴婢本是彭家的家生子,被将军送入公主房中伺候。公主见到奴婢,便彷如见到将军,因此也常有迁怒。”
秦檀听着,眼底有一丝暗暗毫茫。
武安长公主与李源宏不愧是亲兄妹,这性子也是如出一辙。兄妹二人,皆是一般的喜怒无常。
想来也是,先皇帝对李源宏兄妹处处提防,时时怀疑,从未有过一个父亲的担当,反倒如敌人似的。李源宏是嫡子,却不如庶出的三王受宠;武安是嫡公主,却得远嫁草原,可恭太妃所出的公主,便能嫁得如意夫君。两相对比,孰幸、孰不幸,一目了然。
这两兄妹从小便缺了父爱,更是在贾太后的城府算计之下长大;耳濡目染,性子又如何会和善?
只是虎毒尚且不食子,长公主这般对待亲子,实在是可怕了些。
“后来呢?”秦檀追问道。
“后来,便是九年前那场上元宫宴。”春莺提及旧事,面色微泛煞白,“那时,彭大将军已经战死,长公主与彭家多有不睦,对小郡王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上元宫宴时,长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有人要放火烧宫,伺机谋害三王,便……便……”
秦檀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她喃喃着,替春莺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便想要……趁机一并了断了小郡王的性命。”
春莺此刻,已是满面青白。她咬着嘴唇,浅浅地点了下头,道:“长公主亲自将小郡王送入了临平宫内,只等着大火烧宫,好了结她与将军的最后一段孽缘。”
“啪!”
秦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低声道:“真是岂有此理。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哪怕是送给别人抱养也好!她竟要活活烧死自己的亲子!那还只是个未足周岁的孩子!”
春莺吓了一跳,哆嗦道:“依照长公主的性子,她是绝不肯见到孩子落到别人手上的。且她恨将军入骨,那时,几是天天都在咒着要将军断子绝孙……”
秦檀微呼了一口气,平复了神色,问道:“接下来呢?我娘又是如何牵扯入这桩事的?”
她问这话时,心跳的厉害。
咚咚咚的,如有一个巨人在卖力地扣门。
她知道,自己离真相似乎已很近了。
春莺将头扣得更低了,小声道:“秦夫人心善,大火烧起时,听到宫中有孩子哭泣之声,便不顾自身安危,冲入宫中,冒死救出了小郡王。长公主本就想杀死小郡王,见秦夫人竟坏了她的事,大怒之下,命人杖毙了秦夫人……”
——大火烧起时,听到宫中有孩童哭泣之声,便不顾自身安危,冲入宫中,冒死救出了小郡王。
听到春莺细软的话,秦檀的脑海,猛然“嗡”了一下。侍立在旁的红莲,也发出了短促的惊叫,满面皆是震愕,口中情不自禁道:“观世音菩萨保佑,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
下一瞬,秦檀便察觉到自己鼻尖酸热,眼眶模糊。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真是,真是荒谬!
她重重地倚在炕上,身子软软枕着苏合绣的枕头,如被抽去了三魂七魄。
“竟是因这等缘由……”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一团空气,对头青墙上挂着一副美人图,画上的女子娴静典雅,手捧一束花枝。
虽她是看着那副美人图的,可她脑海里,却尽数是其他的东西。
母亲从前的音容笑貌,隐约浮现于记忆之中。那温柔如山月一般的笑容,好似在余晖里发着光亮。她又想到母亲是怎样冒死冲入大火,寻着孩童的一丝啼哭之声,救出了那可怜的小郡王。
只是,等她满怀希望地冲出大火,等待她的,却是武安长公主无情的面容。
“女佐,逝人已去,您可万万不能太伤心呀。”春莺壮着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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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劝她,“便是想要向长公主复仇,您也得先保重自身。更何况,小郡王死后,长公主便后悔了。八年来,长公主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无比思念亡子,也愈发憎恨将军。也正是因此,她留下了奴婢这条贱命,用来打骂出气。”
秦檀麻木地倚着,两行清冷,无声地滚落下来。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秦檀眨着泪眼,低声问。
“知道这件事的仆从,除了奴婢,全被杖毙了。唯有奴婢是彭家的家奴,还可留作出气辱骂将军之用,长公主暂且留了奴婢一条命。”春莺说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知道此事者,还有一人!”
“谁?快说。”
“是三王。”春莺道,“三王那日,便在临平宫中,恰好撞见长公主留下孩子这一幕。太后与皇上为了保住长公主,使尽手段,令三王被褫夺封号、贬去昆川。当年太后势大,三王无法抗衡,只能去了那蛮荒之地。这一去,便是九年,再未踏入京城一步。”春莺说着,颇为感慨。
秦檀闻言,心底道:难怪!
难怪李源宏如此惧怕三王回京;连给先皇发丧之时,都不允许三王回来尽孝道。
若是三王回来了,那保不齐便是武安长公主恶行被公诸于众的死期。李源宏如此疼爱武安长公主,兄妹两人从小一道夹缝求生、感情非比寻常,他又岂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更何况,三王本就与李源宏有利益之争——三王从前就比他这个嫡子更得先皇帝宠爱;先皇帝临终之前,甚至还说出“要改立晋王李恒知为储君”这般的话来。如此一来,李源宏就更戒备三王了。
“我知道了。”秦檀的声音,并无哽咽。她甚至都不擦拭一下眼泪,只任凭泪珠缓慢地将衣领濡湿,“春莺,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朝露宫吧,免得再被长公主责罚。”
春莺起了身,面有不忍,道:“奴婢不忍您被长公主迁怒,更为当年秦夫人的境遇不平,这才将此事告知于您。可若是被长公主知晓了,奴婢定然是死路一条。还请秦女佐,手下留情,莫要让长公主知悉。”
“好。”秦檀终于抽出手帕,敷衍地抹了一下眼泪,道,“我会想法子让你出了朝露宫,免于再受长公主的折磨。”
春莺听了,露出惊喜之色,竟然重低下身来,给秦檀磕了个头,道:“奴婢谢过女佐!”
待春莺出了听雨斋,秦檀才收拾干净了脸面,慢慢恢复了寻常神态。红莲取来面巾替她净脸,再重新梳妆。秦檀坐在妆镜前,喃喃地对红莲说着话。
“难怪当年,先皇帝会这般提拔秦家。果真是母亲的枉死,令先皇帝都看不过眼了。”秦檀说罢,重重叹一口气,“不去惩罚加害的人,反倒想法子在别处弥补。这样奇怪的道理,恐怕也只有天家才会有了。”
“女佐,这日后,又该怎么办?”红莲问。
“还能怎么办?只能徐徐图之,总不可令母亲含冤于九泉之下。”秦檀望着镜中的自己,道,“不必怕便是了。有谢均在,万事皆会好的。”
她说罢这句话,心思已定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神情,再无了方才的脆弱哭泣之色。
出了梅,日头便飞快地热了起来。梅雨时节是每日下雨下的烦心,可出了梅,这一日三天却都不见滴水,只有炎炎太阳当空挂着。阖宫的芳草碧树,都没了往日娇滴滋润,被晒的略略委屈了点儿。
过几日,便是是敬宜公主的生辰,按往年规矩也不过是在恪妃宫里小小热闹一番。可今时李源宏有心借机成事,便干脆将这敬宜公主的生辰往大里办,不仅要赏五六月正当时的牡丹,还叫了戏班子来宫里搭台,也不顾小小的敬宜公主看不看得懂拗口的戏曲。
恪妃心里也揣着事儿,因此趁早把秦檀叫到了自己跟前,令宫女宝珠取出一套压箱底的衣服,搁秦檀身上比划着,口中碎碎叨叨道:“本宫往日还不知道,今日一瞧,发觉你这身形与本宫很是相像。恰好,这套衣服你拿去穿上,在敬宜生辰的宫宴上出点风头,让那宰辅好好看看你的美貌。”
秦檀不知该哭该笑,道:“娘娘,如此华服,微臣不敢糟践了。只有娘娘您的金玉之姿,才配得上这样的天工织造。”
“少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让人脑仁疼!”恪妃兴高采烈的模样,顺手拨一下腕上赤金嵌红宝的手镯,笑眯眯道,“只要你能嫁给宰辅,别说是借你穿这身衣裳了,便是送你也成!去,快试试好不好看。”
秦檀是拗不过恪妃的,只能老老实实去换了。待她换了衣服出来,恪妃登时眼前一亮,道:“真是好个倾国倾城的人儿,必然叫那宰辅为你倾倒。”
顿了顿,恪妃又补上一句,道:“是让宰辅倾倒,可不是让皇上为你倾倒,你可警醒着点儿。本宫对你这般好,你可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到恪妃这么直白的话,一旁伺候的宝珠险些晕厥过去。
——自家娘娘脑里只有一根筋,常常吐出这等惊人之语。她明明早该习惯了,可如今怎么却还想厥过去呢!
秦檀抬手,看了看这华美服饰,道:“娘娘,这不符合规矩。女学士,自然有女学士的仪制。”
“规矩?”恪妃几要翻个白眼,轻蔑之意从面上涌出,“本宫便是规矩!本宫要你穿的张扬些,你就穿的张扬些。本宫倒要看看,这偌大宫里,有谁敢多议?!”
秦檀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可能,这就是宠妃的底气吧。
敬宜生日宫宴这日,很快就到了。
秦檀按照恪妃嘱咐,换上了恪妃从前做姑娘时的衣裳。正当恪妃啧啧赞不绝口之时,外头传来宫女的通传声:“恪妃娘娘,武安长公主派人给秦女佐送了礼。”
“长公主?”恪妃嘀咕了一下,道,“她送的什么礼?什么好东西本宫这儿没有,还需她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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