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是相爷回来了!”曹嬷嬷欢喜道,“等了大半日,可算是等到了。”
那辆马车在谢府门口停下,车帘子一撩,前后下来两个男子。打头的竟不是谢均,而是个戴着斗笠、宽袍闲冠的王爷——隔壁魏王府的李皓泽。
李皓泽扶了下斗笠,面上还有股熏熏然的酒气:“方才在城东处多喝了几碗,自个儿快走不动路,恰好遇到了相爷,便让他捎我一程。”
说罢,李皓泽便颠颠酒囊,拿斗笠扇着风,朝自己的王府走去了。那王府金碧辉煌的,可他的背影却如个普通的樵夫一般,着实是不像个王爷模样。
“送了魏王殿下一程,自个儿反倒也沾了酒气了。”那马车内传来一道男子响声,谢均撩了车帘,慢悠悠走了下来。
秦檀见他样貌,微微吃惊:“我知道昆川太阳晒人,可相爷这黑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呀。”
谢均摸了摸面颊,有些不自在道:“当真?”
他的肤色原本是白皙的,如今呈现出淡淡的麦色来。但抬手间撩起袖口,那袖子底下没被晒到的地方,又是雪白雪白的了,真是好不滑稽。
不过,他原本就生的风姿翩翩。便是略略变了肤色,那也没什么,反倒显得有些男儿英气了。
“当真。”秦檀笑道,眼睛直直望着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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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我是不敢嫌弃相爷的。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管你是黑的、红的、彩的,我都收了。”
谢均瞧见她笑若春花,便觉得心里很是高兴。
瞧着人笑,他便会高兴,这也是绝无仅有了。
一别长久,他也有些想念这个嘴巴利害的小女子了。但他记得,自己还是有些事情要做的。他对秦檀道:“檀儿,虽我也想回家去坐坐。不过,既然我回了京城,多少得去见见皇上,说说三王的事儿。”
“那……你便去吧。”秦檀道,“我在家里等你。”
那厢没走远的魏王李皓泽,忽然杀了个回马枪,醉醺醺道:“宰辅,你是要去见皇兄吗?!本王……本王也去!本王恰好也有事情!”他醉意漫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本王…看上了个美人儿,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法子能娶她……这就去求皇上降旨…”
秦檀见谢均微露疑惑之色,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魏王殿下是要求娶殷二小姐呢。我帮他出了个主意,就让他说自己……克子。本是哄他玩,瞧他如今醉了,好像是当真了。”
谢均微愕,道:“我一不在京城,你又惹出事儿来。”
——让魏王说自己克子,倒确实是能消除李源宏丁点儿的疑心。毕竟,这可是自毁了名声——克子,便是命中注定无子嗣。皇家大统,是绝不会交给后继无人者的,百姓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这也太缺德了!
幸好……魏王殿下为人大方,从来不计较这种冒犯的事儿。
谢均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他要去宫里,李皓泽也要去宫里。李皓泽是魏王,谢均也不好拦着,只能和醉醺醺的他一路同行。两人一起到了李源宏的景泰宫里,面见皇上。
李源宏一反常态,非常勤快地在批折子,书桌上的奏本堆的有山高。
他没抬头,一边点着朱墨,一边问道:“均哥回来了,要来见朕,朕知道;可皇弟你,又是为了什么来见朕呐?”说罢,李源宏嗅了嗅,微怒道,“一股子酒气,不像话。”
但他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李皓泽是一众兄弟里最让李源宏放心的那个。他母嫔卑贱、血统低微,人也没什么志向,成日里只知道饮酒作乐,比起贤良勤快的燕王、民心所向的三王,都要省心得多。
“皇兄,臣弟有个不情之请。”李皓泽抬起眼皮子,打了个小声的酒嗝,“臣弟年纪也大了,想娶个媳妇儿。”
这么一说,李源宏倒是想起来了。一干兄弟里,只有年纪最小的李皓泽还未娶妻。贾太后没什么空管他,先前又碰上给先皇帝守孝,这件事便这样耽搁下来了。
“瞧你这副模样,是心有所属了?”李源宏搁了笔,问道,“说罢,是哪家的美人儿!朕看看成不成,给你指上几位。”
李皓泽恭敬地伏下身子,脚步却还是歪七扭八的:“皇兄,臣弟瞧上的,是殷家的二小姐,殷摇光。……嗝!”
李源宏闻言,眉目一冷,道:“魏王,你真是醉糊涂了,不像话!还不去醒醒你的酒劲,再来领殿前失仪的罪!”
那殷家的小姐,岂是他可以高攀的?
“臣弟有话要说!”李皓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哈哈笑了一声,道,“臣弟克、克、克子……”
眼见着李皓泽真要把那个理由说出来了,谢均便插嘴道:“皇上,依照微臣之见,您倒不如问问殷二小姐的意思。若是二小姐无意,那魏王殿下也不可强人所难。”
李源宏嗤笑了一声,道:“也对。魏王,待朕去问问殷家的意思。若是那殷二小姐不肯,你就不准再胡闹,听明白了?”
那殷摇光的性子,他是听殷皇后说过几回的。眼高于顶不说,个性还极为火辣。连谢均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她都瞧不上,拿着鞭子要将人家抽出去;更何况,魏王李皓泽还是这么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那殷二小姐是绝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
李源宏只觉得心头大事已了,随手挥下,道:“行了,魏王先下去吧。只要殷二姑娘松口,朕就给你二人指婚。”
李皓泽大喜,道:“臣弟谢过皇兄!”
“谢什么呢?”李源宏纳闷了,“八字连半撇都不能有,还谢!真是喝多了酒,晕了头……”
第72章 准备婚事
醉醺醺的李皓泽, 离开了景泰宫。
宫殿里, 只剩下了谢均与李源宏。
李源宏略侧过头, 拿余光打量着谢均, 道:“均哥, 你这一去昆川, 人倒是黑了不少, 可见是辛苦极了。朕原先还想着,你把朝政都扔给朕,自个儿去享乐了。如今想来, 是朕怪罪了均哥。”
谢均抱袖,行了一礼,道:“皇上还是不要打趣微臣了。”
“路途遥远, 你一路辛苦, 还是早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什么旁的要紧事,也明儿个再说。”李源宏讲着讲着, 便叹了口气, “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 想来也是在等你。你不在的日子, 她又将朕狠狠教训了一顿。”
谢均微微诧异一下, 很快压下神色, 郑重道:“皇上,有件事,微臣不得不说。此事紧急, 事关三王与昆川, 还请皇上垂听。”
“什么事儿这么焦急?”李源宏不解,不屑道,“三王他偏居一隅多年,那昆川又是这般荒僻,朕不信他还能在昆川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是因为昆川远离京城,皇上不知昆川详状,这才大意了些。”谢均的声音愈发肃穆了,“臣这回亲至昆川,发现那昆川整郡,皆唯三王是瞻。百姓男女,皆高颂三王贤德,而不知有天子也。且那昆川虽荒僻,但却有少民宗族。如今三王收服了这些少民,自成一军,不可小觑。”
李源宏闻言,很是震愕:“你说什么?!”他狠狠一拍桌子,面色狠戾,“好一个李恒知,好一个三王!昆川那样荒芜的地儿,都能叫他整出花样来!怎么,莫非,他还想凭着那群少民,来折腾朕的江山不成?”
说罢,他越想越气,面色也黑沉起来:“朕这回一定要摘了他的脑袋!”
“皇上请息怒。”谢均说,“如今三王已收复了昆川郡民,您若是贸然要他性命,恐怕昆川郡人皆会暴动。百姓乃大楚根基,皇上当以百姓为重,不可令战乱四起,祸害黎民。”
李源宏听着,面色难看的很:“均哥的意思是,朕要做个明君,还不能摘了李恒知的脑袋?!朕就不信了,朕派一支大军,还不能打的过昆川手无寸铁的百姓!”
“此非明君所为,还望皇上三思。”谢均道。
李源宏一甩袖口,烦躁地反复踱步,问道:“均哥,那依你所见,朕该怎么做?”
“依照微臣之间,当下最重要的事儿,便是令三王离开昆川。如此,昆川郡内群龙无首,军民自然消散。”谢均慢慢道,“并且,必须得是以‘赏’的形式,传令三王进京。若不然,昆川百姓定有怨言。”
“说的倒是容易!李恒知又不蠢,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为了保命,他大抵是死都不愿离开昆川了!”李源宏一副恼怒的样子,眼底俱是凶光,“难怪他多年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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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在那等乡下地方盘营!”
“皇上,臣有一计,一定能让三王心甘情愿回到京城。”谢均忽然道,“只是这法子……可能需皇上忍痛割爱。”
“说。”李源宏重坐下了,身子歪歪斜斜的,手指尖不耐烦地咄咄敲着扶手。
“当年三王被贬,其中有一条罪状,便是‘坐视秦朱氏扼死小郡王而无阻拦’。若是皇上能为他洗去这条冤屈,再准许三王与三王妃团聚,他定会与皇上冰释前嫌,感恩归来。”谢均道。
李源宏的眸光深了点儿。他冷笑道:“这些话,是三王与均哥说的?他倒是算计的好,借由均哥的口来与朕说。”
谢均轻笑,道:“从前旁人只道三王是无法回京,遍求其门而不入;殊不知,三王却也是不愿离开昆川的。三王肯答应放开昆川郡,已是让臣费尽了口舌。”
李源宏挑起了眉,声音冷冽如冰:“要美人不要江山,他想这样潇洒,也要看他配不配!”
——李恒知不能回京。
若是李恒知回了京,他一定会道出当年平临宫大火的真相;唯有此举,才能坏了李源宏与贾太后的威信。那时,举天之下,众人皆知武安长公主是个扼死亲子、栽赃他人的毒妇;便是想要保住武安,那也来不及了。
想到此处,李源宏摆摆手,道:“不必多说了,朕不会答应此事。”他的眸光愈发晦暗了,直如不见底的深渊,声音中有一丝咬牙切齿,“他李恒知,这辈子都休想再踏进京城一步。”
谢均并未气馁,只是如常一笑,道:“微臣明白。”
半个时辰后。
太后的寝宫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菊姑姑守在太后跟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手里的茶壶都给端凉了。贾太后眉心紧蹙,握着凉了的茶杯,喃喃道:“李恒知当真是这么要求的?”
菊姑姑点点头,答:“是宰辅大人带回来的消息,绝不会作假。”
贾太后伸手揉着太阳穴,喃喃道:“当初哀家就该找个机会,斩草除根。哀家早知道,李恒知和柔妃那个贱妇一样,都是不肯安分的。身在昆川,竟还能在泥巴里折腾起浪花来!”
菊姑姑劝慰道:“太后娘娘当初是仁慈之故,又岂会料到三王今日这般不知好歹?是三王狡诈,怪不得太后娘娘。”
贾太后缓缓阖上眼,道:“若是不洗去三王的罪名,这昆川郡可能便要闹起来,危及皇帝的江山;可若是要洗去三王的罪名,召他回京来与罗氏团聚,那武安便……便少不得要受些委屈了。这三王,是要哀家在儿女之间,做个抉择呀!”
菊姑姑叹一声,也不知该答什么,只能宽慰道:“太后娘娘莫急,皇上聪慧,定能想出两全的法子来。更何况,还有忠心耿耿的宰辅大人在,定不会叫那奸王如意。”
贾太后的指尖摸到额头一缕皱纹,神色渐渐哀戚:“哀家想,若是哪一日,哀家真的要在武安与皇帝之中做个抉择……”
“太后娘娘,您万万不可这般说呀!”菊姑姑心焦。
可贾太后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若是当真要选一个,那也只能对不住武安了。源宏是天子,是国君。哀家便是倾尽心血,也定要保住他的帝位。”
菊姑姑眼角微红,道:“绝不会有那等时候。”
主仆两个各自沉思着,谁也没发现寝宫的窗纸外,有一道人影。宫外的台阶上,武安长公主面无表情地攥着手帕,精致的绣履微抬,朝着白玉石阶下一级级地走去。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的心腹松雪在后头追着,面有焦急之色。
“不必说了。”武安长公主神情麻木,缓缓地行走着。繁复的花盛宝钿层叠含翠,闪着毫无温度的冰冷之光。在华美的衣饰之下,她的面庞,就像是秋风里将谢的残叶一般,一双眼里了无生机。
“太后娘娘一定是一时冲动。”松雪小声劝道,“您平日多受宠爱呀!这定是太后娘娘糊涂了。”
“糊涂?”武安长公主眉眼不动,嘴角讥讽地扬起,“在对待皇兄的事儿上,母后从来都是不糊涂的。为了保住皇兄的帝位与权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付出的。”
松雪忧虑道:“长公主,那咱们可怎么办?莫非,真的让三王回京城来吗?”
“他想回来,也要看看皇兄肯不肯。”长公主捏紧了冰丝的帕子,眼睛狠狠眯起,“只要本公主还活着一日,皇兄便永远是愧对本公主的。这江山安泰、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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