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林氏不安分,她在宫里也不安分,难道就没有沈氏的缘故吗?
明明先认识陛下的是她……沈霁那个贱人究竟是凭什么?!
林贵妃红着眼泪如雨下,冲进殿内疯狂地摔砸宫内珍贵的器皿,不管是花瓶瓷器还是玉石摆件,一件件地摔碎在地上,飞溅得四处都是。
眼看娘娘动了大怒,长信宫的宫人们吓得跪在地上齐声喊道:“还请娘娘息怒,不要伤了身子!”
柊梅虽也畏惧娘娘的怒火,可她身为娘娘的掌事宫女,贴身之人,却不能眼看着娘娘这样不顾大局。
她忙上前劝着:“娘娘息息怒,此时已经入夜,您若是这样动怒,让旁人听到了,传到陛下耳朵里中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就算陛下今日不来,可明日也会来看望您的,何须如此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说罢,她使眼色给殿内的宫女赶紧去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这才又劝道:“如今外头风大,许是陛下嫌冷不愿动弹,知道您无大碍才会如此的,娘娘还是缓缓,莫要再动气了。”
林贵妃抓着手下的花瓶,想扔出去的动作终是在想起陛下的时候堪堪停了停,红着眼道:“不是的……”
“不是的……”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本宫了解陛下,他绝不会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沈氏,一定是以为沈氏!
林贵妃定定地看向春澜宫的方向,眼中充斥着恨意,咬牙道:“明日将安充衣给本宫找来,本宫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喜欢别人!”
次日晨起,沈霁翻身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间,摸到身侧已经不见人影。
她长睫微颤,红唇微微张开:“陛下……”
秦渊此时已经起身,正精神饱满的被宫人服侍着更衣,每次和沈霁睡在一起,他总是睡得格外安稳甘甜。
听到床榻上的人醒了,他慢条斯理地看过去一眼,不紧不慢地整理袖口:“醒了?”
沈霁听到声音也不起身,半张脸埋在锦被下面,做足了被娇宠惯着的嫔妃是什么模样,没有要起来侍奉的意思:“嗯……还是好困……”
他挑眉:“这就累着了?”
旁边还有这么多侍奉的宫人在,沈霁脸一红,不肯说话。
“困就再睡会儿也无妨,”秦渊更衣完毕,迈步上前勾指摸摸沈霁的额头,“朕下朝回来陪你用早膳,再看看子昭。”
说罢,秦渊走出门口,对着侍奉在殿内的青檀和青沉交代:“好好侍奉你们主子,她格外爱娇些。”
陛下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筠雪才敢带着渡玉轩的人进去服侍沈霁更衣洗漱。
“每回看着陛下心疼您的模样,奴婢心里就高兴的很。”
她扶着沈霁缓缓从被窝里出来,喜滋滋道:“从前奴婢可没听说过陛下对别的嫔妃这样,可见对您是最上心的,现在宫里谁不知道咱们渡玉轩宠眷不衰,连奴婢们走出宫门腰杆都直了。”
她身边这几个亲信里,就数筠雪爱八卦爱笑,其余三人不论年岁大小个个稳重,虽让她很放心,可偶尔看着筠雪天真的笑颜,沈霁心里也开怀许多。
“得意得意也好,但不许放肆,我得宠这么久,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是,奴婢们都记下了。”
霜惢弯唇笑着说:“筠雪在咱们宫里活泼爱笑些,好在在外头都还稳重,如今年岁见长,奴婢瞧她如今在外头做事也颇有您贴身宫女的风范了。”
筠雪被夸,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说着:“别夸了,再夸可要飘起来啦。”
霜惢笑笑,拿出梳篦为沈霁盘发簪花:“今晨外头又下起了小雪,奴婢记得前几日您和夷宝林约好说再下雪就一同去太液池看雪景,用过早膳后可要去吗?”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沈霁笑笑,温声说:“待和陛下用过早膳便去吧,你差人先去玉荷堂知会一声,别咱们去了反倒玉雅忘了这茬。”
“是。”
宫里除了自己,其余人中相对得宠的便是季宝林和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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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宝林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美人,话很少,阖宫嫔妃没有一个和她熟悉,也不知秉性如何,可对玉雅,她心里却一直隐隐有些担心。
虽说离她上次冤屈受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沈霁觉得,玉雅从未真的开解好自己。
宫里的女人活着哪有容易的,都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才能得到安宁和荣宠,便是沈霁都受到过数次明枪暗箭。
可谁害了自己,便寻机会还回去就好,伤了自己的本心却不值得。
也是因为如此,沈霁总想多和玉雅说说话,哪怕能让她多安心一时也是好的。
梳洗更衣后没多久,青沉便带着取膳食的宫女从尚食局回来,将带回来的菜肴粥点都一一摆在了侧殿的圆桌上。
早上吃不得什么荤腥油腻,几样小菜,落胃清粥下肚,浑身就暖暖的。
陛下和她一道用过膳还要去看看林贵妃和长乐公主,正好沈霁也要出门,便送陛下到了宫道上。
林贵妃昨夜指不定多生气呢,今日见了陛下,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可她偏要得了宠还卖乖,让陛下知道林贵妃不懂事,她却始终惹人怜惜。
沈霁站在陛下的龙辇旁边,伸出去握陛下的手,柔柔道:“昨夜陛下没去长信宫,贵妃娘娘定是伤心,虽说嫔妾和贵妃娘娘从前多有不睦,可病中之人难免郁郁,还请陛下看在长乐公主的面上,也多多宽宥贵妃吧。”
贵妃从前多有针对沈霁,可如今沈霁却如此懂事,为她着想,一做对比也知谁更善解人意。
秦渊看着她的模样,指尖敲敲她的手:“朕知道,外头冷,回去吧。”
沈霁自然不会这时候就回宫去,她福身恭送,在春澜宫门口目送陛下的仪仗远去,隐隐瞧见陛下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视线里,她这才起身。
霜惢扶着沈霁的手腕,温声道:“青檀已经去和嬷嬷们照顾三皇子了,有她在,咱们也能安心出门。”
沈霁点点头,笑着说:“今日不传步辇了,咱们走着去吧。”
青檀和青沉自从被陛下拨到她手下,她时常会为这两个宫女的细心、稳重和聪慧所惊讶。
不仅见多识广,在宫里还颇有威望,人脉丰富,遇事做事都十分有魄力。
最要紧的是,她们这半年来一切都以自己的话为命令,事事都周全,浑然不像二十多岁的人。
陛下舍得将御前自己用惯的人给了她这份心思,从前还不觉得珍贵,如今日子久了才知道,有这么两个贴身的人在身边,比什么金银珠宝强上太多。
天上飘飘洒洒的落下雪花,白雪红墙金瓦,华贵又清冷。
沈霁眉目如画,肤色胜雪,站在长街上,如画中人一般美好。
她袖里揣着一个描金手炉,由着霜惢给自己重新紧了紧雪狐毛披风,撑一顶红梅纸伞,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太液池。
到地方的时候,玉雅已经在柳堤上候着她了,见着自己先福了福身,笑道:“玉姐姐。”
“我正看见有意思的,也指给你瞧瞧。”
班玉雅眉眼淡淡的,指向百花小径深处,“姐姐瞧那儿。”
“是长信宫的柊梅和安充衣呢。”
第76章 76. 076 爱意
安充衣自从在去年的重阳家宴设计害自己跌跤被陛下降位迁宫, 就被挪到了比柔福宫还远的秀风居。
若是说柊梅是送安充衣回去的,那出现在这里倒也说的通。
秀风居从前是一处给往来嫔妃们中途歇脚的地方,地方靠近月影湖和藏书阁。
听说从前宫里太液池还没有整修的这般漂亮的时候, 嫔妃们不少人喜欢去月影湖泛舟玩乐,秀风居这边来往的人也算多。
可渐渐的,太液池位置更好更热闹,秀风居这边就渐渐荒凉起来,除了在周围侍奉的宫人偶尔经过,这边远离正经的嫔妃宫殿,平素根本不见什么人烟, 是个荒僻又无人踏足的地方。
也是因此,皇后才听从陛下的旨意,把她打发到秀风居住着, 本意也是想让她清净清净, 也省得总看见旁人的讥笑。
说起来, 长信宫离秀风居可谓是最远的距离了,这柊梅也能亲自将安充衣送回来, 可见是见过林贵妃,聊得还算妥帖。
沈霁收回目光,淡笑着对玉雅身边的秋斐等人说:“本嫔和夷宝林聊几句,你们都远远的候着吧。”
秋斐下意识看向班玉雅, 得到小主确认的眼神,她才低头带着夷宝林身后的其余宫女, 跟着霜惢等人站到了不远处。
沈霁将这一幕纳入眼底,却并未直接开口问,而是先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前两日在梅林,我调/教安充衣行礼半个时辰的事, 宫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想必你也听说了。”
班玉雅颔首:“我听说了,安充衣一直厌恶咱们,姐姐给她点颜色看也是应当的,何况姐姐也不是喜欢无缘无故□□她人的人,定是安充衣言语放肆了,她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我还听说姐姐去了一趟建章殿后,南海进贡的珍珠,陛下和皇后娘娘赏了阖宫,唯独没有赏给安充衣,让她成了全宫的笑柄。”
沈霁一笑清浅,嗯声道:“不错,这事是我做的。安充衣不甘寂寂无闻,曾找刘才人想要复宠,可刘才人不愿意,她言语无状,我这才给她一个下马威。至于珍珠一事,也是我猜到她或许会去求林贵妃,为了让林贵妃认为她没有价值,省去二人联手才做的局。”
“原本是成功了,林贵妃也打消了安充衣的念头,将她撵了出去。不成想,有的人也许天生就是合不来,是死对头。昨夜陛下宿在渡玉轩时,林贵妃称病,让柊梅来请陛下,陛下没给这个脸面。”
班玉雅冷淡平静的神色顿时皱起眉来,低声说:“林贵妃何等骄傲的人,前两日从刘才人那里将陛下请去了,在姐姐这里却被拂了面子,她定是心里不痛快,林贵妃最近已经在渐渐复宠了,这时候招惹了她,不大妙。”
太液池雪景如画,冰天雪地之景纯洁无瑕,雪花簌簌,落在身上又消融不见,身处其中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种天地间一片清明开阔的清冽,格外让人宁静。
沈霁看着冰面上掠过的飞鸟:“的确如此,但林贵妃这时候好不容易复宠,她不会让自己身上再沾上任何是污点以免让陛下不虞,再度失宠。”
隔着一层纷纷扬扬的雪幕,她看向安充衣方才离去的方向:“所以她才找了这么一把刀,借她的手伤人。”
班玉雅冷声道:“林贵妃生性狠毒善妒,姐姐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本以为日子总算清净清净,谁知她才刚复宠就又要闹出这样的事端,眼下年关将至,宫里事务繁杂,她可真会挑时候。”
沈霁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幸好是安充衣,也无需太担心。”
班玉雅蹙眉,有些后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姐姐,我怎么不怕。”
“你和子昭才过上多久的好日子,那安充衣虽是为了复宠和林贵妃沆瀣一气,可安充衣内心恐怕也是恨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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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手段。”
沈霁温声道:“我原本想着安充衣若老实本分,从此消了念头就算了,可眼下也看明白了,她不会放弃。林贵妃背后有林氏我除不掉,难道安充衣我还动不得了吗?我会想法子先除了安充衣,不会让她对我有可趁之机。”
“只是除了一个安充衣,林贵妃还会使下一个人,甚至于就算林贵妃倒了,谁又能保证宫里没有下一个想我死的人呢。”
“玉雅,身在后宫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姐姐说得是,”班玉雅低头应下,“姐姐一定要珍重自身,不要再如我一般落入旁人的圈套了。”
沈霁点点头,瞧见身后几个齐齐整整站在雪里的宫女,又看到秋斐,方说着:“你身旁这个秋斐近来可还安分吗?她从前毕竟是戚贵人身边的陪嫁丫头,戚贵人是什么性子,你也是清楚的。”
班玉雅不着痕迹看了秋斐一眼,淡淡一笑:“她会来服侍我本也是机缘巧合,戚氏已死,她在宫里没了依靠,如今用下来也算尽心,姐姐不用担心我。”
“如此便好,”沈霁替她拂去身上的雪花,柔声道,“自初一那日你被冤禁足,这一年来总是觉得你闷闷不乐,便是笑起来的时候也瞧着不高兴,总难免替你担心。”
玉姐姐的话是宫里难得的温暖,班玉雅冰冷的心也划过一阵暖流,眼底带上几分笑来:“姐姐不必担心,我事事都好。宫里虽风波暗涌,人心难测,可只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便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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