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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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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御史府在宫外,离轩辕台较远,若是无人通风报信,恐是得到第二日上朝才能闻到今日之事。

    当时站在宫墙的皆是二品以上官员,且这帮人恨不得阁主死,谁还会去给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传话?

    只有可能是侯爷。

    楚引歌揪着自己的衣摆,唇线紧抿,他到底是将牧之带回家了。

    牢役许是守夜烦闷,见世子夫人也爱听,还在絮叨:“但这箭是侯爷放的,都说他和阁主不对付,总是意见相左,在朝堂上吵起来都是常事,现在御史中丞还将阁主带入侯府,恐是府内一派腥风血雨”

    “小明。”

    听他还未言尽,楚引歌打断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方明乍听这称呼,还有些不习惯,红了脸:“世子夫人但说无妨。”

    楚引歌从腰间取下香荷,铁镣震颤地晃动,不断摩擦着她的皮肤,发红发烫。

    她好不容易才将里面所有的银两倒给了他:“你能不能明日一早将白川衍白大人请来,我有话问他。”

    “夫人,小奴身份低位,恐是递不进去话啊。”

    烛火昏慵。

    楚引歌一思,将香荷也递给他,这是如春绣的,和那帕子上的鸳鸯如出一辙,川衍看到应会明白。

    “你将这香荷给侯府管家,让他交由二少爷”

    这一夜,是楚引歌活这么大最煎熬的一晚。

    她手握玉璜,看着那微弱的灯烛飘曳,忽闪忽灭,就同她的心忽上忽下。

    来自各个囚牢歇斯底里的呐喊,哭泣颤抖,哀鸿遍野,盘踞在楚引歌的太阳穴。

    她这时却没有哭。

    因为侯爷让川衍将他带回家了。

    她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亲人还活着的时候是不能哭丧的,不然会把他的魂火给浇灭。

    她虽不迷信,每回上天佑寺也从不拜佛烧香,但当下,她倒想愚昧一回,愿意相信这句话。

    她就这样虔诚地觉得,只要她这一晚不哭,他就不会死。

    楚引歌甚至觉得白川舟的命像极了眼前的这豆灯,被四面八方砖缝里钻出来的暗风,吹得支离破碎,在这烦嚣的夜里仓惶乱窜。

    她心下一紧,慌忙起身,抬手围成圈,将灯火护在掌心之内,看着它逐渐安稳,心也渐渐平复躁动。

    天明。

    楚引歌听到方明交班之声,迟来的钝痛又袭来,每一瞬都像在等待凌迟。

    终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还在护着灯,纵使她知结局早已定在来的人的口中,可她依然未动分毫,双手抬着,腕上的铁链压了她一夜,早已磨裂了她的皮,冰凉的锈紧贴着她的血肉。

    皮开肉绽,疼得麻木。

    牢门被打开,楚引歌抬眸,见来人所着素裳,头带素冠,心下一惊,手上就失了力,灯烛被掀翻在地,那灯实在太弱,在草木上扑腾了几下就灭了。

    她看着那滚落的莲花灯盏,眼眶又泛起了红,强忍着不在眼前人落泪。

    “这是你母亲给你带的被褥衣衫。”侯爷迈步进来。

    后面紧跟着的白川衍将衾被置于榻上,唤了声长嫂。

    “我……”

    楚引歌开口,才觉喉间已哽咽,原来要落泪的时候,总有一处会哭的。

    侯爷看了她一眼,“川衍你先出去,我同你长嫂说几句话。”

    “父亲。”

    “出去!”

    白川衍不情不愿地正欲要走,却被楚引歌拽住衣袖,声色凄哀:“川衍,他……”

    “出去!”

    一声高喝让她缩了手,白川衍看着楚引歌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迈步出了牢房。

    室内昏暗。

    她的肩背轻颤,屈膝跪下,“侯爷,求你告诉我,他……他……”

    她不想求他,可她不得不求他,她的心肺疼得快炸裂了,五内俱崩,都不敢说出死这个字。

    “你昨日刺帝之勇丢哪去了!”

    楚引歌吸着鼻子,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睛像葬身在无尽的海里,崩不住往下落。

    白盛清见她抬袖的手腕上血肉翻卷,还不知能不能再执画笔,呼吸一滞,这个女子没为自己流过一滴泪,都给他那不肖之子了。

    他坐下,将手平搭在膝上,看她半晌,才道:“他没死。”

    作者有话说:

    侯爷这个人吧,心比嘴软。

    他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太坏的人,伴君如伴虎几十年,每行一步,他有太多要考量的了,是臣,是主,是丈夫,是父亲。

    第64章 她的光

    ——“他没死。”

    白盛清说的没什么情绪, 可楚引歌的全身却抑制不住地抖颤,连话都说得哆嗦:“他还活着?”

    她怕自己听错,还想再确认一下, 膝行到他的脚边, 脚腕上的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之声, 惊耳骇目。

    双目泫泪, 却似漫天星辰,熠熠灵动,让白盛清想到了谢昌的夫人。

    十一年前的屠门, 院中人杀进后, 金吾卫问是否搜家,寻有无可漏之人。

    他正欲下令搜,却被一匍匐在地的女子死死地拽住了袍角, 他垂眸望去。

    她的一袭白衣滚占了大抔大抔的血,满头青丝垂落搅缠,沾满了泥泞与血渍, 那么狼狈, 但那双眼眸却澄净分明,如春梅绽雪, 水遮雾绕, 眸底泛着红, 不发一语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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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地揪握着他的衣摆, 指节发狠。

    他心一悸, 院中一定还有人。

    白盛清扫视了一圈, 弓箭之人最善察细微之物, 他瞥向了角落那个小小的狗洞, 有抹水粉鞋尖露在外面很块又缩了回去, 他挪开眼。

    “搜!”

    女子的眼神倏尔变得凄厉,似要爬起跟他拼命,但却连地都撑不起来,十指里嵌满了灰土泥垢。

    白盛清见有侍卫往狗洞走去,他顾不得和脚边的女子周旋,掀袍走去。

    “你去屋里搜,这里我来查。”

    他背对深站在树荫底下,高大身影刚好挡住了身后的狗洞。

    他看到那双灿瞳渐渐变得柔和,泪珠从眼角滚滚而落,缓缓阖上了眼

    眼下的这双瞳眸和记忆中有了重叠。

    “是,还活着,但尚在昏迷。”白盛清缓缓道,“他还不能死。”

    楚引歌的提心吊胆在这一瞬顷刻松解,没有哪一句话比这更值得庆幸了,牧之尚未死。

    她也听明白了侯爷的话中意,牧之不能死,盛世未到,侯爷不会让阁主死。

    她喉间一哽,话语也说得断断续续,气息不稳:“幸事幸事至矣尽矣。”

    “幸事?谢棠,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弑君之罪,将在五日后斩首示众?”

    楚引歌这才醒神,侯爷这身素袍是为国丧所穿,是她刚刚意乱心慌,误以为是

    她轻笑了声,语气已是彻底松懈了下来:“我这条贱命早在十一年前就该随父母亲去了,尚不足惜,能替他们杀了狗皇帝,我已是心满意足。”

    她又想到了什么:“不对,父亲曾被世子救,又多活了三年零八个月”

    楚引歌看了看眼前人,不再说下去,可手却不自知地握紧了拳。

    “你父亲是我杀的,你家满门,七十八条生命都是我亲眼看着斩于麾下的。”

    侯爷望向她,眸色无波,语气也没见起伏,坦荡到让楚引歌失语。

    白日青天,她抬眸越过他的肩头,可以看到墙外的阳光明媚,是个好天啊。

    可墙内的囚房里却布满死亡的沉闷气息。

    楚引歌从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谢昌那日开始,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曾教导她处世为官之道,告诉她女儿家不必拘泥于深闺之中,夸赞她日后必有所作为的人。

    他那么像一个父亲,可却亲手杀死了她真正的父亲。

    明明该是他羞愧的,可他却那么坦荡,反倒是她看着他在灰地上从容的影子,举手无措。

    半晌,才听侯爷问道:“你不想杀了我么?”

    楚引歌沉思,她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抬头笑了笑,眸底划过一丝悲凉,“我恨你,但并不想杀你。”

    这是实话。

    “狗皇帝要我父亲死,即便不是你奉命去杀,也是旁人。你若不从,跟着被毁的是侯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我恨你害我家破人亡,但我不想杀你。”

    许是她的眸色过忧刺伤了白盛清,让他生平第一次想解释,这解释或许不仅仅是对于谢棠,还有那双趴在脚边的秀眸。

    “当初杀你父亲,是娴贵妃给我出的主意。”

    “什么?”

    “先皇没那么蠢,他对我防了一手,在灭了你家满门后,他第二日就去找人寻谢昌的尸体,他当时就已猜忌娴贵妃会派人去救你父亲,顺藤摸瓜,发现了牧之。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谢昌,而是让牧之养着,另一边,他又开始着手建揽月楼。”

    楚引歌惊骇,她猛然想起那揽月楼四处皆是死窗,她第一回进入时就觉怪异,为何极尽豪奢华靡的揽月楼却无通风之口,原来竟是宣康帝为父亲准备的囚牢。

    父亲活了三年零八个月,而她记得宋誉说过,揽月楼花三年所建,老师傅又用八个月绘制了《采莲图》,全部完工也刚好是三年零八个月

    她不由地靠到墙边抱膝,好让自己不那么身寒,可双肩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疼痛绕盈。

    听侯爷续道:“直到揽月楼建成那日,宣康帝才让我去将谢昌带来,我这才知他还活着一事。刚走到宫门,娴贵妃就密派送来一份文册,里面尽数是先皇要对你父亲在揽月楼行的酷刑。”

    白盛清没有具体提文册上的酷刑是何,但他想到时已然眸色发冷,其中有一条竟是每逢月圆之日,带娴贵妃去二楼卧榻承鱼水之欢,命谢昌坐于一楼听之。

    纵使时隔多年,他依然感到睚眦欲裂。

    一念至此,他的双拳不自知地握紧,缓了缓不平的心绪,良久才道:“娴贵妃在文册的最后写了个一字,我知她是何意,她不想让你父亲再受折磨了,让我一刀给他个痛快。”

    楚引歌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你父亲是个好儿郎,也是个好官,骨子里有傲气,一生清清白白,是我等仰望追及之人。”

    他的声色微起波澜,言词恳切,已年近六十,但双眸依然神采奕奕,一身素袍,衬得风骨孤立。

    楚引歌鼻头一酸,含泪问道:“那皇上没对您和牧之”

    她察觉到方才侯爷提到酷刑时,脖颈青筋暴突,他虽没说是哪些,但楚引歌已能想到七七八八,这样的手段卑劣的狗皇帝,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皇上本是想将我和牧之关押至慎刑司,但被娴贵妃以死相逼,”白盛清的眸色柔缓,“说来也巧,娴贵妃在那日被查出有孕,也就是后来的昌乐公主,谢昌已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昌乐公主就是传闻中在宣康帝抱着长大最得宠的小姑娘,楚引歌的羽睫轻颤,但还未活过三岁就死了,这宫中龌龊,最是可怜幼儿命。

    “只不过皇上怀疑牧之会有不臣之心,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他,见他长宿于青楼寻花问柳,游手好闲,扶不起来了,就渐渐放过他了。”

    日光渐渐拢进,洒在方桌上,窗上的道道栅栏斜影,斑驳了楚引歌的眼。

    “所以您动不动打他,也是为了做给狗皇帝看是么?”

    白盛清望向她,所处囚狱之中,却不见丝毫胆怯惊慌,他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叹果然是谢昌之女,这才智灵性恐是连男子都不及。

    他没有回她的话。

    但这在楚引歌眼中就是默认了,她双肩展平:“那侯爷为何不同世子爷解释?他如此恨你”

    “这个竖子小儿不也没同我说他是阁主一事么!”

    白盛清向来语气平缓,凡事宠辱不惊,唯有说到白川舟时才气急,猛拍方桌,又怒骂了句,“不知轻重。”

    楚引歌看着那栅栏之影都随之震颤跳动,不知怎么,就莫名笑了,冤家父子。

    她微微仰着脸,眼眉弯弯,藏着释然的笑意,似染了一方晨光的秋水,潋滟生姿。

    不怪乎侯夫人天天在他耳边说自己的儿媳多么可人,牧之多么有福,两人郎才女貌,生出来的小娃娃还不定多么好看呢。

    白盛清敛容,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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