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松江府收成整体不算好?,百姓手头紧,自然拿不出多余的银钱买官盐。
弘明帝虽是个老小孩,却不傻。
早在四月份,他就派暗部的人去松江府暗中调查,只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松江府收成不好?是真,松江府知府的夫人还?曾组织官员家眷施粥,百姓们对知府也是感恩戴德。
暗部无功而返,弘明帝却心存疑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盐税是国?库的重要来源之一,他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官员借官盐从中牟利。
所以在赵归查明梁盛一事后,弘明帝又派他前往松江府,亲自调查此事。
赵归在松江府待了一个月,暗地里走访调查,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赵归打算启程回京时,他意外救下?一名七品县令。
这县令身负重伤,气息奄奄,赵归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从阎王殿里救回来。
等?县令醒来,赵归表明身份,对方顷刻间声泪俱下?,将自己被追杀的原因悉数告知赵归。
在县令管辖的县里,有一位富商,他的夫人与知府的宠妾沾亲带故,也凭着这层关系拿到?盐商名额。
就在不久前,县令发现这盐商不仅贩卖私盐,还?往官盐里掺入碎石块,以次充好?。
有一男子买了盐商的盐,竟导致家中幼儿因此丧命,愤恨之下?到?铺子上闹事。
盐商表面做出赔偿,私底下?却杀了该男子全家泄愤。
县令是正直之人,当即将此事反映给知府。
他以为?此事知府毫不知情?,还?打算让知府大人剥夺富商的盐商身份。
谁料隔天他的妻儿就被发现横死家中,而他本人也惨遭追杀。
若非赵归恰好?路过,恐怕他已经魂归九天。
赵归连夜带着县令离开?松江府,并将此事上报弘明帝。
弘明帝于几?日前得到?消息,怒不可遏。
那?盐商草菅人命,县令揭发其恶行,却家破人亡,这里头的猫腻显然大了去了。
盐商有罪,包庇盐商的知府更是罪加一等?。
奈何?松江府大多官员沆瀣一气,丁点儿论罪的证据都查不到?。
盛怒过后,弘明帝立即宣召苏源觐见。
君臣二人一番商讨,才?演出这么一场戏。
苏源的任务便是找出私吞盐税,纵容盐商贩卖私盐的证据,将那?群国?之蠹虫捉拿归案。
“吴立身,王何?,马新”
苏源口中念念有词,将与松江府知府吴立身关系密切的官员挨个儿连线。
笔尖触及松江府总镇宋备,苏源眸光微顿,绕开?连向下?一人。
整整一下?午,苏源都在为?松江府之行做准备。
为?了让这场戏十成十的逼真,苏慧兰积极配合,以陪护苏源为?由,一直待在苏源屋里。
这期间她安静坐在一旁,看书或做针线活。
偶尔出去那?么三?两?次,也都神情?恹恹,语调哽咽,完美演绎了一名亲儿重病卧床,忧心忡忡的老母亲。
苏源看在眼里,将笑声憋回肚子里,只轻颤的双肩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老夫人,有两?位自称是公子的同僚前来探望公子。”
苏慧兰下?意识看向苏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源啪嗒丢了毛笔,几?步跨上床,长腿一勾,单手接住被子,往身上一盖。
翻个身趴在床上,安详闭眼。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几?秒的功夫。
苏慧兰好?悬没忍住笑,再度拿起沾了姜汁的手帕,往眼周蹭了两?下?。
效果立竿见影,红肿更甚,仿佛哭了整整一天。
她吸着凉气:“源哥儿好?了没?”
苏源抬手,将帷帐扯落:“好?了。”
苏慧兰嗯了一声,迈步出门。
岳坚和周修已经等?在院子里,苏慧兰一过来,立马起身行礼:“婶子。”
他俩和苏源算是同辈,如此称呼倒也合情?合理。
苏慧兰红着眼,声调嘶哑:“方才?听下?人说,你们是来探望苏源的?”
岳坚注意到?苏慧兰的异状,心下?一紧:“对,敢问婶子苏贤弟现在如何?了?”
“苏源他”苏慧兰偏过头,快速抹了下?眼角,“他睡了大半日,刚醒没一会儿。”
周修心脏下?沉,说话也带上几?分小心翼翼:“婶子,我们可以进去看望苏贤弟一番吗?”
毕竟是苏源的生母,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苏慧兰配合点头,指向苏源所在:“你们进去吧。”
岳、周二人道谢,步履急切地走进苏源的屋子。
屋子的门窗皆紧闭,室内光线昏暗,散发着浓郁的药味,以及浅淡的血腥味。
帷帐自然垂落,岳坚站在床前:“苏贤弟?”
“咳——”
重咳过后,一只苍白的手探出,撩起帷帐:“岳兄,周兄。”
苏源苍白的面孔映入眼帘,二人皆瞳孔骤缩。
周修咽了口唾沫:“你现在怎么样了?”
苏源强撑着笑容:“已经好?多了。”
岳坚性子直,见状那?是又气又无奈:“你真是哪壶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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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哪壶,现在好?了,落得一身伤不说,还?被外放。”
古往今来,从没有新科状元入翰林院未满半年,就被打发到?地方为?官的。
苏源真乃科举史上第一位!
苏源一脸执拗:“新政本就漏洞百出,苏某为?人臣子,自然该尽心尽力劝诫陛下?。”
周修拉住还?想再说的岳坚,温声道:“明日启程,苏贤弟可收拾好?了行李?”
苏源呼吸轻而短促:“收拾好?了。”
岳坚瞧着苏源这幅惨样,极为?不忍:“记得多找几?个镖师,随行护卫。”
苏源展露笑容:“好?,多谢岳兄。”
“赶路时也莫要逞强,身子实在吃不消可以停下?来。”
“到?了松江府可别忘了给我和周贤弟来信,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写信来,能力范围内我一定鼎力相助。”
周修举手表示赞同。
虽然三?人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结下?的交情?却是真的,好?友有难,自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陛下?所交代?之事,苏源连苏慧兰都不曾泄露,又怎会告诉他二人。
故而只笑着说:“说不定再过个三?五年咱们又能相聚了。”
岳坚总算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
担心苏源身体吃不消,他们也没在苏家逗留太久,说了几?句话就相携离去。
紧跟着,又是松江书院的那?几?个庶吉士。
苏源不得不分出心神应付,在天黑前送走了他们。
晚饭依旧在屋里解决,苏源就着温水擦了身,又给唐胤和方东去了信。
信中并未提及外放的具体原因,只说日后联系需将信件送到?松江府。
写完信,苏源又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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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篇文?章,很快歇下?了。
许是执行任务前夕的紧张迫切,他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有对他寄予厚望的弘明帝,也有看不清模样的吴立身等?人。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屋外已天光大亮。
行李昨晚已经收拾好?,简单的洗漱后,苏源换上整洁干净的长袍,由陈正扶着往外走去。
苏慧兰跟着絮絮叨叨:“慢点慢点,可别扯了伤口。”
一边说一边小跑上前,拉开?院门。
右脚刚跨出门槛,有尖叫声穿透空气,刺入耳膜。
苏源循声望去,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像是在看热闹。
方才?声音的主人边哭边求饶:“夫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他勾引我”
另一道粗犷的男声无情?打断她的哭嚎:“丢人现眼的贱.人,他勾引你你就上钩了?”
“夫君我没有,你就看在我给洪家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就饶过我啊——”
女?子惨叫一声,跌出人群。
苏源脚下?不停,在陈正的“搀扶”下?艰难上了马车。
有看客注意到?苏源走姿的不自然,上前询问:“苏大人这腿是怎么了?”
昨日苏源被宫里的侍卫送回来,并未惊动左邻右舍,自然没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
苏源手指勾着车帘:“受了点轻伤。”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什么脸哭?!”
“再让我听到?你哭一声,我就像对那?姓柳的一样,打断你的腿!”
后边儿又是一阵哭哭啼啼。
同苏源搭话的妇人听着直撇嘴:“这柳书达未免太不要脸,洪屠子家的都敢勾搭,还?被人在床上逮个正着。”
苏源抬眸望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里操着把杀猪刀,对着地上的男子拳打脚踢。
妇人注意到?苏源的视线,瞬间来了精神,中气十足地说:“苏大人你还?记得不,柳书达就是咱们春宁胡同的秀才?。”
苏源颔首,他至今对那?场碰瓷事件记忆犹新,自是记得。
“那?边的夫妇俩,男的是隔壁街的洪屠子,女?的是他娘子。”
“我也是听洪屠子说的,他今早上去拿猪肉,半路上忘了带东西,回去就发现柳书达跟他娘子滚在一块。”
“洪屠子又是个脾气爆的,当时就把柳书达的腿给打折了,又把这对奸.夫.淫.妇拉到?咱们胡同,要跟柳家讨个说法。”
越过人群,苏源发现柳家大门是关着的。
他对这么一场闹剧不感兴趣,只点了点头,同妇人打声招呼,一行人就上路了。
和上次风光回乡不同,这回陈大一家都跟着苏源去松江府,加上杂七杂八的行李,又租了两?辆马车。
两?侧还?有镖师随行,阵仗不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慧兰以照顾儿子为?由,和苏源乘同一辆马车。
马车驶出春宁胡同,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苏慧兰问:“咱们晚上是住驿馆,还?是另找客栈?”
“驿站环境并不算好?,咱们还?是”苏源话语顿住,突然似有所感,往街边酒楼看去。
红色的身影一闪而逝,隐约可见漆色的官帽。
长指捏紧袖口,苏源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还?是住客栈吧。”
苏慧兰自无异议,不再多言。
马车拐过街角,苏源再抬目望去,那?扇窗已经合上。
那?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荡然无存,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苏源对松江府颇为?熟悉。
当初乡试后,他应邀前往松江书院,可是在松江府生活过半年之久,也算重回故地。
从京城到?松江府,总计二十五日的车程。
因着苏源“有伤在身”,硬是放慢行路的速度,整整一月才?抵达目的地。
而苏源本人也掐着时间,在踏入松江府地界时重伤痊愈,现身于人前。
两?日后,车队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下?。
陈正出示路引,顺利进入府城。
苏源带着一行人直奔府衙,然后就被衙役拦在了门口:“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府衙是大罪?”
望着气势汹汹的衙役,苏源一言不发,果断祭出任命诏书。
衙役当即色变,扑通一声跪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通判大人,还?望通判大人饶恕则个!”
苏源面无表情?收起任命诏书,语气冷硬:“本官要见知府大人。”
衙役面露难色:“知府大人不在府衙,不若大人您先回去,稍后再来?”
苏源冷笑:“本官初来乍到?,连住处都不知在哪,又该回哪去?”
衙役不敢吭声。
苏源面色稍缓,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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