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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庄敛小臂上有伤, 看上去有些严重。
……就这样了刚才还想抱他下车。
江予无言盯着那片晕开的血色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慢吞吞挪回庄敛脸上。
庄敛只有刚和他接过吻的嘴唇有点血色。
因为亲他亲得太用力,庄敛自己的嘴唇也红肿了。
但即使面白如纸,庄敛漆沉的眼睛也一瞬不瞬痴汉地盯着江予, 见他看过来, 就轻轻弯了弯唇,眼底绽出欣喜, 低声叫他, “宝宝。”
背后仿佛有一条尾巴疯狂摇成了螺旋桨。
“……”江予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时, 庄敛身后的那条尾巴又消失了。
庄敛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异样, 江予顿了顿,起身过去, 在庄敛的病床边坐下, 轻声说, “给我看看你的手。”
江予说着已经握住了庄敛的手腕,动作很轻, 还没掀开庄敛的衣袖,庄敛就将手抽了回去。
庄敛贪恋江予手心的柔软和温度,敛着眼神, 觊觎地看着他的手心,嗓音很低, “很难看,宝宝。”
江予静静看着他,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掀开了衣袖,看见了被血液洇湿的纱布, 颤了颤眼睫,心疼的情绪压着心脏,抿着唇角没吭声,按下了呼叫键,叫护士过来给庄敛换纱布。
护士换纱布的时候他就站在病床边,看见了纱布被揭下来后露出的狰狞伤口。
是被刀割出来的痕迹,其中一条尤其深,还有缝合的痕迹。
庄敛整条小臂的皮肤都伤痕累累,横亘着数不清的痊愈后的疤痕。
——像自残。
江予心底倏地蹦出这三个字。
护士换好纱布后忍不住说,“您的贫血程度很严重,庄先生,请不要再折腾您的伤口。再这么下去,您就需要输血了。”
庄敛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江予,被迷晕了头似的,看这模样似乎没有听进去。
这个护士估计已经习惯了,端着换下来的纱布就出去了。
江予重新在病床边坐下,那两个字始终在脑子里盘旋,他低垂着头注视着庄敛那条手臂,忍不住轻声问,“你手上的伤,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吗?”
庄敛没有说话,江予抬起眼皮,说,“不准对我撒谎。”
“……嗯。”庄敛很快应声,“宝宝,小狗忍不住。”
江予问他,“忍不住什么?”
“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宝宝死了,小狗控制不住。”庄敛低声说,“在意大利的时候,小狗知道宝宝在哪儿,会忍不住回来见宝宝。”
他低慢地说,“但是见到宝宝后,有时候会分不清做梦和现实,会忍不住伤害宝宝。”
“小狗试过让人把小狗关起来,但收效甚微。”
“简青开的药也不管用。”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对不起,宝宝,小狗会努力变得正常。”
江予用力掐着指尖,确认似地问,“你吃安眠药、自残,是因为你在努力改变吗?”
庄敛顿了顿,在江予紧盯着他的眼神中说了实话,“适量的安眠药会让小狗进入深度睡眠,不会再梦到宝宝的死亡。”
那样他白天见到江予才不会失控,才不会那么想把他关起来。就算他产生了那样的想法,撕扯伤口产生的疼痛会及时把他的理智拉回来。
可惜没有用,他只能加大摄入量,这次虽然被送进了医院洗胃,但效果显著。
但这些庄敛都没有说出口。
江予眼眶有点红。
……如果,他前世没有死亡,这世没有那么执念不想死,他早点到庄敛身边,庄敛和他就不会经历这么多波折,庄敛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样。
他前世明明都快要将庄敛从泥坑拉出来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
巨大的悲伤从始至终盘亘在江予的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别开了眼睛,眨掉眼中的水汽,没说话。
他死后庄敛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被磋磨了两年才联系到了闻老先生,如果可以,他希望庄敛别想起来那些折磨的记忆。
江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他赶紧低下头,眼泪就从眼眶掉落下来,砸在了手背上。
庄敛伸手勾走江予面颊的眼泪,漆黑的眼眸凝着他,“小狗错了,宝宝。”
“为什么要道歉?”江予闷闷地说。
庄敛只看着他,没说话。
于是江予问他,“那你错哪儿了?”
“让宝宝哭了,就是小狗的错。”庄敛低声回答,“小狗不应该让宝宝哭,小狗应该反思。”
江予定定地看着他,下眼眶还挂着泪,说,“这就是你这么多天努力改变的结果吗?”
庄敛低低地“嗯”了声,“我问了秦铭。”
江予说,“什么?”
“秦铭和你哥是正常恋爱。”庄敛说,“秦铭很喜欢你哥。”
江予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秦铭真的很喜欢他哥,也知道他们感情很好,他每次和他哥打电话或者打视频,都能听见、或者看见他们接吻。
庄敛继续说,“宝宝生气了,是小狗的错;宝宝可以教训小狗,宝宝永远没错,宝宝永远是对的,错的只有小狗。小狗不可以让宝宝伤心,小狗应该主动反思。”
江予:“……”
其实秦铭没有说这么详细,他只是在庄敛问他的时候略微提点了一下,这些都是庄敛自己天赋异禀揣摩出来的。
他之前肆意将江予玩弄股掌,现在又把自己放在很低微的地位,企图得到江予的原谅。
江予没有纠正他这个想法,转眼间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说过了,你可以释放你的本性。所以——”
说着顿了顿,江予轻轻握住庄敛的手腕,说,“你不要再自残了,庄敛。”
庄敛沉默地盯了会江予。
就在江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时,他突然低喃,“宝宝,你是真的吗?”
“宝宝只有梦里才会对小狗这么好。”
江予眼眶有些酸胀,松开了庄敛的手腕,掏出之前那枚被庄敛咬得凹凸不平的“狗牌”,让庄敛亲手将它缠在他的手腕上,“它送我了,好不好?”
“……好。”
庄敛低头替他缠上,动作间手指不断碰到江予皓白雪腻的手腕,拇指克制地轻颤,忍住了扣上它的冲动。
“狗牌”缠好了,江予盯了庄敛一会,突然站起身,弯着腰,伸出戴着“狗牌”的那只手,一言不发地拍了下庄敛的脸。
没带什么羞辱性,但庄敛很兴奋,漆亮的眼眸殷切地看着他,面容终于重新浮现了些许血色,他重重咬着唇,“宝宝,再重点。”
江予却不为所动,只是不轻不重拍着他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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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吗?”
江予背着灯光,眼眸比平时看上去要深许多,足以让人忽视微红的眼眶。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庄敛着了迷的眼神,说得很慢,“以后,就用这个代替你自残的痛好不好?”
第122章
狗牌吊坠挂在江予的手腕上, 跟着江予的动作,一下一下拍打着庄敛的脸。庄敛眼中的迷恋很深重,嗓子哑涩,说, “好。”
江予就着这个姿势俯视着他, 很快就直起身,说, “我好困, 陪我睡会儿吧,庄敛。”
不等庄敛回答, 江予就主动爬上了庄敛的床, 抱着庄敛的腰身,占了庄敛一半床位。
病房的灯也很快灭了。
庄敛埋在江予的颈窝, 江予颈窝被温热的呼吸吹拂, 敏感地细微哆嗦, 但他还是抱紧了庄敛,沉默地掉着眼泪。
庄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还活着,没有像他梦里那样死去,他和庄敛的缘分也绝不会断在今天。
江予没有睡着, 庄敛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泪, 试探地探过来,直到发现江予不阻止他,才珍重地吻走他的眼泪, 他不知道江予为什么要哭,只能捏着他的耳垂哄他, “宝宝,不要哭。”
江予沉默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咽下抽泣。
“假的。”他忍耐着泣音,喉咙有些涩痛,缓慢,但坚定地说,“庄敛,我不会死。”
也不会再离开你。
良久,庄敛和他相贴的胸腔迟迟传来轻轻的震动,“……嗯。”
“谢谢宝宝。”他低声说,似乎只是把这句话当成江予的安慰。
江予深深吸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他靠在庄敛怀里闭着眼睛,面颊因为哭泣变得绯红滚烫。
他的呼吸渐渐匀静下去,但他始终没有睡着,助听器也扣在耳朵里,病房内很快陷入静谧,直到外面的第一束天光照射进来。
江予没有睁眼,等彻底大亮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皮,他刚睁开,就看见了庄敛那双漆冷的眼睛。
庄敛背对着窗外的光侧躺,猜疑郁然地俯凝着他的面容,眉宇中拓着些微阴晦,模样看上去和昨晚不太一样。
——似乎有些分裂。
但在江予睁眼的刹那,庄敛就收敛起了眉宇间的情绪,眼睛却依旧深黑,他看着江予,温驯地朝他弯了弯唇,“宝宝。”
江予眼皮微微红肿,不太舒服地缓缓眨了两下,才从病床上爬起来,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有备好的洗漱用品,江予洗漱完了之后掬了两捧冷水敷脸上,直到感觉清爽之后,才摸索着关上了水。
手边同时递过来了一张干净的毛巾,江予顿了下,知道是庄敛,没睁眼,接过来擦干净脸上的水,才转头,把毛巾还给他,说,“吱吱和秦铭哥今天中午的航班,我要去接机。”
“好。”庄敛说。
“你好好养病,我会把请柬给你送过来。”江予抬手勾了勾庄敛脖颈上的铭牌吊坠项链,说,“我等会要回去了。”
庄敛依旧只是看着他说“好”。
江予给爸妈发了短信,告诉了他们他在哪儿之后,又待了两个小时,等他们发来短信说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才离开了病房。
庄敛目送他离开,眼中的温驯迅速被冰冷无温的猜疑和嫉妒替代。
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庄敛嫉恨地想,几乎抠烂了手心。
今天一起回来的不止江稚和秦铭,还有小舅一家和姥姥姥爷;大舅舅一家也从燕市赶来,一伙人商定好了时间,前后脚落地。
江先生和文珊女士开的7座SUV,接不了所有人,秦家倒是派了车来接,估计要比江予他们的车先到机场。
江予上车的时候故意避着江先生和文珊女士,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哭过的眼睛,但他一看到他们,眼睛又开始泛起了泪花。
闻老先生说,他死后,他的家人们都在等他回家。
在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江予就曾经因为这句话伤心低落了许久,更枉论现在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
——在他出车祸的那一天,他找借口出门去见庄敛。
因为他要正式带庄敛去见他的家人,所以他要陪庄敛去挑他送给他父母的见面礼。
那一天没有任何特别,也没有任何征兆,对于他的家人们来说,他真的只是像平时那样出了一趟门,从此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们一直在等他。
庄家人隐瞒了他的死亡,他们也许已经猜到了他的死亡,又或许不愿意承认。
他的死让所有爱他的人都饱受折磨。
江予心里难受,眼睛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小心翼翼地张开唇呼吸,刻意放轻沉重的呼吸,又瘪着嘴忍着抽泣,默默对着车窗抹眼泪。
江先生和文珊女士原本在说话,半晌没听到小儿子耍宝插嘴,于是瞟了眼后视镜,正好看见他在抹眼泪。
他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文珊女士说,“怎么了?”
江先生面不改色盯着前方的路况,说,“我们宝贝儿子在掉小珍珠。”
文珊女士探身看向小儿子。
江予已经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慌乱间转过脸,但还是被看到了。
文珊女士心疼问他,“小宝怎么了?”
江予听见她的询问眼泪掉得更厉害,面颊湿濡,鼻尖也红了,泫然欲泣,沉默地摇了摇头。过了片刻,他又叫江先生和文珊女士,“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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