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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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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都覆着雪絮,倚在回廊上看还挺漂亮的。不知现下开了春,雪停之后又是什么景色?我从前在春竹山庄时,好像从没特?意赏看过。

    从前教书先生同咱们说过春竹山庄和弟子服的由来,皆取自一首古人?的诗。名叫什么白居易,诗名是《忆江南》。

    我那时候总也背不会,先生气得拿戒尺敲我脑袋,说这种他家三?岁小儿都能朗朗上口?的诗,我这么大一个人?却背不会,真是愚笨至极!

    我哪里愚笨?你把这话拿出去说给那些捧着万金求我铸剑的人?听听,看他们跳不跳脚?

    可是说真的啊,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好久没跟教书先生见面了,也好久没听他念叨那首诗了。我却突然会背那首诗了,记得特?别?清楚。不信我默给师兄你们看: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能不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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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的诗句像被水滴氤过,墨字茫茫然蔓延出细长的痕迹。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她忽然懂了。

    她的确愚笨,不然怎么会背不下这首诗?它明?明?字里行间写的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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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她忽而忆起刚被师父牵着手,接进春竹山庄那天。江南柳絮纷飞,十二曲朱廊在碧水上蜿蜒,师姐们穿着红袖绣江花倚在群亭间懒望晚潮,师兄们着蓝衣染碧涛温着美酒。

    她师父看着那群师兄们笑骂了一句,又弯下腰来看她:“阿羽啊,你看,那些哥哥们手里温的酒叫做‘春竹叶’,咱们这座山庄呢,就叫做春竹山庄。你要记得,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那是她的家。

    她在意识到自己?恐怕无法?再归家的那一天,突然记起了江南好,记起了日出江花,春来江水,突然懂得了能不忆江南。

    池羽默完诗后大约是哭了一场,信纸被泪打湿得皱皱巴巴。当她收拾完情绪,再次提笔时,那些悲戚的情绪被她藏得不见踪影,转而说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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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西?北,本是为?了挑选锻造剑胚的矿石,岂料跟着矿队去了几趟深山,却意外发现了一座荒村。

    深山老林里有?荒村其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村里的百姓并?不是迁走了,而是全部死在村里。

    队里的领头大哥吓得够呛,以为?是瘟病,赶紧带着我们离开了荒村。可是去矿脉的路上,大家还是陆陆续续发起了病。

    队里的大夫照着瘟病给了几天药,毫无效果。我总觉得不对,翻出凤凰玉一验,果真是蛊。

    其实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很迟了。我们在林中耽误了好些天,就算发觉了真相,也根本没有?走出深林、回城报官示警的气力。好在我离开山庄时,顺了只信鸽出来,便将荒村中所见的一切写在信中,又放飞出去。

    我们在林中等了大概两天吧,孟师叔便出现了。

    他找到我时,那些同行的大哥们都已经没气儿了。我请孟师叔帮他们下了葬,又跟他说了村中所遇情况,他就跟我说:“那你现在回城怕也不好。万一将蛊染给城中的百姓该怎么办?我再向门派传个信,让他们在江湖上找找有?无能解蛊的人?,亦或是药师,届时来西?北寻我们,我们还得将那荒村指给他们看。”

    师兄,你们说嘛,孟师叔这话说得是不是特?别?有?道理?那我信了他的话,也不能算我笨吧?

    他带着我找了座山坳间的宅邸住下,每日不曾缺我衣食,脸上又总是忧虑慈爱的神情,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后来,我是怎么发现他不对的呢?还是因为?渚师兄。

    平日里我虽然总跟渚师兄顶嘴,但我知晓师兄最关心我。但凡我寄信,师兄不论?多忙总会回,若是信里再哭丧几句自己?病了伤了,师兄能把拍卖行的事儿都丢了,从老远的地?方连夜赶过来,比那个遗弃我的亲娘可要亲多了。

    可这一次,孟师叔寄了我中蛊濒死的信,渚师兄居然一直没有?回音。我等啊等,等啊等,有?天晚上突然躺在床上睁开眼,想,孟师叔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寄信?

    我渗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后院,却看见窗外掠过信鸽的身影。

    孟师叔正坐在院里的凉亭下,不耐地?弹出一粒石子将信鸽驱逐开,口?里低斥:“说了近些时日莫要跟在我身边,若是给那丫头瞧见了怎么办?若不是怕回了山庄不好交代,我非要将你这扁毛畜牲跟之前那只一样宰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我的目光,他突然转头望过来。

    幸而我腿一直是软的,他转头的时候,我靠着墙滑坐在窗台下。抖了一会,又赶紧挣扎着爬回床上。

    还好我折腾了这一遭。

    他也不知道是真看到我了,还是疑心病重,我上床没多久,他就悄无声息地?站到我窗口?,盯着里面看了好久。

    我死死闭着眼睛,又怕自己?抖得太厉害,被他看穿,就逼自己?想些旁的事情。比如孟师叔为?什么要杀死我放出去的信鸽?为?什么不愿让门派知道我中蛊的事?

    我想起了林间的那座荒村,又想起自己?这些天其实一直都在为?孟师叔为?了来帮我,也染上了蛊这件事而内疚——

    如果他身上的蛊,根本不是跟我接触后染上的,而是远在那之前……就有?了的呢?

    我想得浑身发凉,而就在这时,我听见背后窗边有?许多细脚伶仃的东西?爬进来,窸窸窣窣顺着地?面爬到我床上,试探似的碰我的脸。

    我曾在西?南见过那些毒虫恶蛊,根本不敢睁眼,满心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唉。可是,师兄啊。你也知道我不爱习武,没中蛊时我都未必能打得过孟师叔,更别?提这会儿手软脚软。

    逃,我恐怕是逃不掉的了。贸然行动?,孟南柯定会当场撕破脸皮,还不如保持现状,多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我便开始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你们送信呢?

    ……或者,留个信呢?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啦,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逃出去的那一天。倘若我真的到死都没法?送信回江南呢?我总得留个证,保证自己?就算是死了,后人?也能在看到信后,知晓孟南柯的真面目。

    我那一晚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方法?。

    比如把信藏在现下正住的这座大宅子里。可万一孟南柯在临走之前,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呢?

    再比如,等着地?儿有?闲人?路过,我托人?传信。可这地?方鸟不生蛋,我住到现在了也没见过一个人?影儿,更别?提就算是真有?人?经过,难道我就敢把消息托付给无辜的过路人?吗?万一孟南柯杀人?灭口?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终于琢磨出了一个完美的好主意。一个孟南柯绝对无法?拒绝,甚至会愿意主动?帮我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来送饭的孟南柯说,我想在临死前铸造最后一把剑,这剑就送给师叔,答谢这些时日的照料之恩。】

    没人?能拒绝池羽主动?为?自己?铸剑,孟南柯也不能。

    他很快便拉来所有?铸造需要的材料,将屋宅改造一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临近冬末的某天清晨,池羽走进铸剑室,开始锻造人?生中最后一柄剑。

    说来也“神奇”,她在进铸剑室前总是手软脚软,连走路都需要孟南柯搀扶,可每每踏进铸剑室,又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有?了力气。

    池羽在心里知晓,那是孟南柯暗自动?了手脚,毕竟她要为?他铸剑,没有?力气又能铸出什么东西??

    但她从来不提,只是专注地?捶打剑胚,将所有?的秘密一点点封于这柄剑中,又细致地?剑刃上留满印记。

    她知道这印记很快会被孟南柯磨砺掉,但这恰恰好。剑客本该惜剑,终会有?人?发觉这剑的诡怪之处。

    剑一点一点成形,她平静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她仍然时常忆起江南,但不曾再落泪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自己?深藏的真相终有?一日会破剑而出,代替她重见江南的天光。

    第一百零三章

    池羽在信的末尾说:【但行侠义之举,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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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前?程。】

    严刃怔怔地看着那句话许久,忽而抬起手?遮住脸。

    他露在手掌外的唇抿得板直泛青,让人突然意识到,这位总是扮演着严父角色的大师兄,其?实并不如?他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对池羽之死接受得很平静。

    千面张了?张嘴,想安慰严刃,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才算合适,正无措,就听渚清在一旁低低地笑了?几声,声音哑不可闻:“可笑……”

    孟南柯千里迢迢送回?小师妹的“尸体”,又无比焦灼地领着他们去?看西北的那座荒村。

    所有?尸体身?上都遍布着魔教邪功留下?的焦枯痕迹,他们这才无比笃信小师妹与村民们是被?魔教孽徒所害,因?此大发讨伐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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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南柯大抵也没想到吧,自己捏造了?如?此完美的伪证,就连后来来验尸的魔教千面都能被?糊弄过去?,光想着这是不是左坛长老做的掩饰,半点儿也联想不到他孟南柯身?上。

    可他千算万算,却忘了?。

    魔教邪性,又怎乐意为旁人顶罪?

    那年初春,群亭派广发英雄帖。讨伐魔教的檄文被?弟子们用剑钉进魔教弟子的尸体,将这份血仇一路三万里送去?琉璃宫。于是,魔教知晓了?江南的动乱。

    有?人凭此洞悉了?他的阴谋,左坛长老夜奔江南,揪出了?孟南柯与蛊书的存在,于是杀人越货,孟南柯终究还是死了?。

    机关算尽,只换得后人一句:“孟师叔一生勤勉,大器晚成?,可惜惜败于魔教恶徒手?下?……”

    渚清又低低笑了?几声,讥嘲中透着悲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济之皱着眉问:“所以孟南柯为何不把池羽送回?来?非要?送一具假尸?”

    严刃放下?手?,苦笑了?一下?:“恐怕,是担心我?们发觉师妹是中蛊而死的吧。”

    他不敢再抱有?希望。池羽在信中说,自己受蛊毒侵蚀已深,已是强弩之末。即便坟茔中的尸骨不是池羽的,池羽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严刃低声道:“孟南柯还特地将凤凰玉取走了?。为师妹下?葬时,我?们便没能在她身?上找到那块玉。后来再听闻玉的消息,已是禁武令推行之后,有?人在左坛长老的尸骨边发现了?凤凰玉。”

    显然是孟南柯为防万一,取走了?那块能验蛊的玉,后来又被?左坛长老夺走。

    方济之有?些唏嘘,却又不擅安慰。张了?几回?嘴,还未挤出什么话来,忽有?弟子匆匆来报:“大师兄,渚师兄。门外?有?个叫做俞木的人说想要?见几位贵客,有?事想说。”

    “?”顾长雪蹙了?下?眉。难道是在谢府遇到了?什么玄银卫都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微微点了?下?头,弟子很快便将俞木带了?过来,俞木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削的女子。

    “这是——?”顾长雪用眼神询问俞木。

    “哦,这是谢府的一位婢子。”俞木挠了?下?头,“我?同嫂嫂说,陛下?正在追查当年魔教与正道相争一事,嫂嫂便让我?带她来面圣。说是这位婢子夫家姓赵,乃是谢兄设法救下?的女子。赵夫人的夫君生前?曾替魔教中人办过事,或许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赵夫人?魔教?”就连渚清都抬起了?头,哑着声道,“难道……那个赵车夫的夫人?”

    瘦削女子愣了?一下?:“正、正是。”

    她并不敢、也无颜直面渚清,只抬了?下?头就赶紧垂下?脑袋:“民、民女的夫君曾载着魔教的一位大人物在江南奔波过一些时日,做些不上台面的事。除了?在江南转悠,他们还时常出远门,去?的是西北。”

    “西北?”颜王蹙起眉头。

    左坛长老的试蛊地在江南,西北那是孟南柯的试蛊地。左坛长老有?什么必要?在已经?得到蛊书、凤凰玉后,还得不远万里地总往西北跑?

    零散的线索逐渐拨开迷雾,串连成?线。

    顾长雪轻声道:“除非,他在西北还有?一处不得不收的尾,一直未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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