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他们还是忘不掉。”
那些凤凰的倒影总在他们的梦里阴魂不散,如一那天清晨他们推门而出?看到的那样,始终重叠错落地笼在头顶,挥之不去,像即将扑下的魔爪,又像是死?亡的轮刀。
“康元五十?六年那年,其中一个寨老猝死?于梦魇中。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僵硬了,脸上?都是惊惧。所以,剩下的寨老们都怕了……”
怕什么?呢?怕那些梦魇里盘绕的凤凰真是妻子或者?母亲的化身,怕自己也会步上?这个寨老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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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人信仰万物有?灵,就算是一块长得硕大?奇怪的石头,他们都会敬畏三分。更别?提这些寨老本就心中有?鬼。
他们试过蛊,也求过医,任何手段都驱不散那些黑翼层叠的梦魇。一夜夜熬下来,剩余十?一个人里又送走了两个,顿时让他们更加仓皇。
“可能人在走投无路时,都会病急乱投医吧。”赵浣纱百无聊赖地低头拨了拨手指,“他们疯到最后,居然能绝望到从山外抱进佛像道?符来,又在那一年的月半节突然召集寨里的兄弟姐妹,宣布了三件事。
赵夫人嗤笑了一声,以一种聊笑话的口吻道?:“第一件事,凤凰乃死?亡且不祥之兆,寨内所有?与太阳鸟相关之物都当销毁改换,以免招引来鬼神,祸及寨子。寨子从此更名?为‘凤不落’,以图吉祥。”
“第二件事,凤不落藏身之山从此更名?为‘千山’,取汉人所说的“千山鸟飞绝”之意?,祈求千山能为寨民隔绝凤凰南飞。”
“第三件事,改凤尾河为‘三非水’。汉人说“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三非水便?是告诉凤凰,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凤凰啊你不要来。”
赵夫人说这几件事时,脸上?始终维持着像在看滑稽剧似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完之后又鼓了几下掌,啧啧有?声地感叹:“多文雅啊!将自己老祖宗的图腾避如蛇蝎,攥着汉人的话当救命稻草。写下这些诗句的先贤倘若得知自己的句子被人这么?用,心里会不会高兴?”
她话中的嘲意?尤为明显,任谁都不会误解她的意?思?。性子急一些的譬如重三忍不住小声跟着啐骂:“呸!真恶心,那群家伙算什么?男人?呸呸呸!他们连人都不算!”
玄丙也在旁边把手里茶盏捏的嘎吱吱响。
赵夫人闭了闭眼。
多年不曾诉诸于口的旧事一朝宣泄,她竟觉得畅快不少。
她睁开眼,微微松了松肩背,缓下声音道?:“还是说回民女自己吧。”
“方才说的那些,发生于康元年间,那都是先帝爷的先帝爷在位时发生的事了。及至民女出?生……也已经?更替了两代人。”
她在重一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捧着刚倒的热茶道?:“真要算起来,民女算是寨里女孩中运气不错的那个。”
“民女的爹是寨老,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还有?一堆妾等着分宠,至少民女的娘不是被麻袋套回来的,还算有?点尊严。”
重三敏感地一竖耳朵:“这套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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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家里没银钱也没蛊毒,那女孩儿被套麻袋带回家当童养媳、做妾很常见。”
赵夫人神色淡淡地解释:“在民女方才说的那场□□之后,寨中女子不但不被允许练蛊,也没有?实权,地位近似于物品。唯一的用途就是养到可出?嫁的年纪,穿上?盛装,站上?山头等待被男人挑选。”
她很小的时候还曾奇怪过,那些上?山的阿姊明明穿得那么?华美漂亮,为什么?没一个人的表情?是开心的。后来她娘告诉她,那些盛装可不是随便?穿的。
“大?襟和百褶裙上?装饰的图腾不可乱绣,你家养什么?蛊,才有?资格绣什么?图。至于这蛊厉不厉害,那就得看绣线的色泽。那些绣线都是用蛊的毒来染色的,越是鲜艳,便?代表着蛊越厉害。”
所以想找媳妇儿的男人上?山扫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家养什么?蛊,厉不厉害,假如我娶了这个姑娘,拿到她家里的蛊,是否会对自己的家族有?裨益。
那些姑娘不是作为“人”上?山的,而是作为家族的展览架,作为等待被挑选的货物,最大?的意?义便?是佐助两个家族交换蛊虫。
“但这都算很幸运的了。”赵夫人平静地说,“那些家里没钱没蛊的姑娘,处境更糟糕。男人们一看这姑娘朴素的衣裳,就知道?这姑娘没家世,好欺负,麻袋一套抗回家,姑娘也反抗不了。”
赵夫人偏了偏头:“说得再准确点,不是被套麻袋的当时反抗不了,而是当时反抗了,到最后也没用。家世和蛊的实力?就放在那里,姑娘到最后还是得跟那个套她的男人。所以绝大?部分时候,被麻袋套上?,那姑娘也就认命了。反抗的人少之又少,民女也就见到过一个。”
“很巧,那个姑娘有?着和我一样的名?字,都叫做阿莎。”
阿莎,清水姑娘。
赵夫人的神色有?些恍惚。
乍然提及许久不曾忆起的本名?,过往那些旧事像是也随着这陈封的名?字被唤醒。
“她是个野孩子,爹娘都不祥,平日里也不住寨子里,总是在千山里游荡。”
赵夫人头一回露出?一个纯粹的微笑:“她长得很漂亮,很清澈,人如其名?。”
因为这名?字上?的一点相近,也因为寨中少见的那抹清澈天真,赵夫人还算关注这个女孩儿。只?是对方总是住在山野里,她平日里很少能见到对方,只?能偶尔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那姑娘居然在自己的衣裳上?随意?纹绣,上?回我还见到她绣了好些鸟雀,真是太不吉利了!”
“近些时日,山外的镇压军越发得势,我听说那个什么?泰帝下令用重点治巫治蛊,山外的巫师和蛊师都被抓去砍了头,血染红了一整条河!”
“听说没有??有?人讲他在林外瞧见了那个阿莎,身边还跟了个男人。真想知道?是哪个这么?有?本事,驯服了这只?野百灵……”
赵夫人听说最后那个消息后,整整三天没睡着,心里攒着一股莫名?来由的难受劲儿,好像比自己十?六岁那年站在山头被一个已有?了三房小妾的男人挑走时还难受。
“大?概……是不希望那抹唯一的清澈被染浊吧。”赵夫人微微仰头,极轻地叹了一声。
在那之后,她足足有?五年不曾听闻阿莎的消息。
“再见到她时,她正被一群人围着。为首的是当时的一个寨老,指着阿莎说他儿子看上?的就是这个女人,快些将她套住了带回去。”
这个寨老的儿子还算有?名?,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大?家都知道?他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妻妾家世还都不错,唯一的问题是成亲数年没有?子嗣,就连寨老都明里暗里急了好几回。
“那个寨老看不上?阿莎的身世,不愿让阿莎做正儿八经?的妾,但又的确想让他儿子快点绵延子嗣,所以便?找了人拿了黑麻袋来捉阿莎……”
在湘西,在他们寨里,妾与妻子的地位是等同的,也需小轿正正经?经?地抬进门。可套麻袋捉回来的女人就不同了。
你从外面套一只?鸡套一头羊回家,难道?还要给它们名?分么??那些被套了麻袋的女人,对于凤不落里的男人来说,地位就跟被套回来的鸡羊没有?差别?。
那些被喊来帮忙的男人根本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难,动手时还兀自谈笑着。结果麻袋一罩,里面的姑娘根本不像其他寨中女子一样听天由命,反倒挣扎得厉害,最后居然还真让她挣脱跑开了。
“她因为反抗受了很重的伤,民女看着她一路跑进附近的岩洞里,那些男人徘徊在岩洞外想进又不敢进,想骂也不敢骂。”
他们并不是怕阿莎在岩洞里设什么?埋伏,而是在凤不落,岩洞是个极为神秘的场所。
按照口耳相传的故事,山中的岩洞都是山神的居所,而女子进了岩洞,那便?是做了山神的妻子,谁都不能妄进山洞,更不能不敬。
“只?是,进了岩洞的女子便?不能再出?来,否则便?是对山神不忠,是大?不敬。”赵夫人忽而又笑了一下,“不过对于很多女子来说,在岩洞里等死?,或许都比活在寨子里自由吧。”
所以湘西的“落洞花女”多,凤不落明明只?是个小寨子,落洞花女却更多。
对于那些闯进洞中的女子而言,或许这便?是她们所能企及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即便?这自由意?味着枯守空洞十?来天,慢慢等待着自己渴死?、饿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寨老不甘离去,站在洞外说自己已经?给阿莎下了蛊。她在洞里,他不敢乱动山神的妻子,但只?要她出?来,他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结果,阿莎进洞的那天晚上?就死?了。”赵夫人淡淡地道?,“可能是因为进洞前,她就伤得很重吧。”
她那天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本来应该离这种麻烦事越远越好,可她不仅没有?走,反而固执地藏在林中,看着阿莎挣扎、看着阿莎逃脱,又孤孑地坐在夜色下,远远地看着寨老在岩洞门口蹲守。
她可能……是想等一个毫无可能性的好结局,却未料在子夜时分等到了一场雪。
那是个夏夜,山中蝉鸣潺潺,月色如钩。
絮雪自晦蒙中无端坠落,眨眼便?在岩洞周围积出?薄薄一片白。
顾长雪眼皮忽而一跳:“你说的这场雪,下在什么?时候?”
赵夫人愣了一下:“泰元十?七年,我记得很清楚。”
——那个砍柴翁说的第一场雪,也是落在泰元十?七年。
颜王将堪舆图推至赵夫人面前:“凤不落在什么?位置?”
赵夫人探头扫看一圈,伸手轻点:“这里。”
恰是砍柴翁所指的那个方向。
“所以……”重三喃喃,“大?顾第一次夏日飞雪,就发生在凤不落?”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赵夫人神情特别认真地纠正,“发生在?那口岩洞。”
她?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那雪是围绕着岩洞下的?,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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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片。所以寨老和那群蹲守的人吓了个半死,觉得是阿莎怨气太重,死后变成了‘恶鬼’”
凤不落并?不对鬼和神作区分,而是将这?些统称为“鬼”。做善事的就是“善鬼”,害人的就是“恶鬼”,简单明了。
“在?寨子里,女子死于夜为大凶。好比从前那些女寨老,因死于?子夜,所以那些凶手们笃信她们托身为凤。阿莎也是死于?午夜,又在?夏日天降奇雪,所以那些蹲守的?人吓得够呛,当场就屁滚尿流地逃了。”
赵夫人勾了下唇角,依旧笑得很嘲讽:“同样也是做贼心虚,寨老回了寨子就勒令所有人当天不可下田,不可挑柴回家。又请了巫师来念咒,令人做了两口木棺。”
一口是为阿莎备的?,因为不敢进?洞收尸,所以只在?洞口折了一根覆雪的?枝条,权做衣冠冢。
另一口做得只有巴掌大小,并?不放什么东西,只是仪式的?一部分。意思是告诉阿莎,你有伴了,不是孤孤单单的?上路。
这?一套流程,算是对恶鬼的?一种贿赂哄骗,巫师再一念咒,便能将恶鬼驱逐远离。
“那时候也有人提起,曾经在?山野里见过阿莎挺着大肚子捕猎,估计是怀过孕。那小孩算起来大概有五六岁,不如?找一找,将那孩子接进?寨子好生安置,也算能告慰阿莎的?魂灵。”
“……”顾长雪耳尖微动,蓦然从沉思中回过神,“五六岁?孩子?”
先前?他的?心思都放在?下雪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再听赵夫人提及阿莎育有一子,他忽然记起廖望君尸身?上的?那块银牌。
那时候颜王就曾说过,这?银牌很可能是西南人做的?。因为阿莎在?西南某些部族的?语言里,有‘清水姑娘’的?意思,并?且上面?的?花鸟虫兽的?饰纹也很有西南部族的?风格——他们认为万物为灵,可祈庇佑。
顾长雪抬首望向颜王,就见对方微蹙着眉,似乎也记起了西域密林中的?那座坟墓:“泰元一十七年时,那孩子五六岁大?”
赵夫人愣了一下,点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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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按时间来算,或许廖望君还真就是那位阿莎的?儿子……居然这?么巧?
顾长雪忖了会:“你继续。那孩子后来怎样了?”
“不清楚。”赵夫人叹了口气,“他跟阿莎一样,也在?千山里流浪。寨里的?人很少见到他,只知道那应该是个男孩。”
“倒是有遇见他的?人跟他提过,要不要回寨里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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