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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乔松年看了看手里的油纸包。

    给他送这儿的特产,是叫他吃了时时能想起这个味道,想起要回来。

    乔松年笑了笑:“好。那我走了。”

    他俯身又亲了亲祁韵的额头,这才一夹马腹,催动马儿向前跑去。

    祁韵惆怅地看着他走远,又在家里闷闷不乐地待了数日。

    然而,也许是乔松年回来的时间真的不巧,就在他离开七八日后,祁韵觉得肚子不舒服去看大夫,竟然诊出了喜脉!他怀孕足有两个月了!

    祁韵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连叫道:“我有孕了!我有孕了!”

    又问大夫:“怎么前些日子来看,还说什么都没有呢?”

    老大夫捋着胡须:“这等大事,当然得稳了才说,不然,岂不是叫你们空欢喜一场。”

    周婆婆也在旁笑:“夫人,大夫也有大夫的规矩。”

    祁韵这会儿高兴,也就不计较了,付了诊金,还给大夫包了个红封,回家又给所有下人们都赏了银子,叫人赶紧去娘家报喜。

    到了下午,赵氏就喜气洋洋过来看他了,还给他拎来了家里养的老母鸡、鸡蛋,让李嫂给他炖母鸡吃。

    “韵儿,那姑爷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看你?这喜事得让他知道啊!要不咱们去宜州给他送个信?”赵氏问。

    祁韵摇摇头:“算了,还是等他回来。上次我送了信,他后来说,有人认得我的字迹,又是哥哥去送的,一猜就猜到我在哪儿了。”

    赵氏想了想:“也对。你现在有了孕,更要多加小心。”

    她虽然也急着去亲家那边传达这个喜讯,好像有了这个孩子就总算能让韵儿在乔家扬眉吐气、站稳脚跟,好像她和老爷的腰杆也终于能挺直了一样。

    可是她仔细一想,反正孩子已经在韵儿肚子里了,跑也跑不掉,不急在这一时,要是弄巧成拙给韵儿招来祸患就不好了。

    赵氏便说:“既然姑爷不叫你写信,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咱们就等着他回来。他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祁韵:“……没说。不过,大概再有一个月,也总要回来了罢。”

    上一次回来,也是隔了一个多月,松年应当不会食言的。

    第135章 心结

    乔鹤年从昏迷中醒来时, 眼前是厢房灰扑扑的屋顶。

    身下躺着的床板有轻微的摇晃,他正在船上,外头声音嘈杂, 有人在问什么时候能到宜州。

    乔鹤年坐起身,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可没揉几下, 就发现  之前一直缠扰着他的头痛消散了。

    他一愣,放下手,仔细感觉一下, 身子竟然有种久违的轻松。

    上一次这样轻松,是年节时, 他莫名其妙昏迷,好几天不见影踪,后来醒来时,便觉得身子松快多了, 头痛也暂时消散。

    乔鹤年静坐片刻,摸到自己胸口  果然,又戴上了那枚玉观音。

    每一次昏迷跑出去,都会换上这枚玉观音,把自己平时戴的无事牌收起来。

    这次他又跑出去多久?

    乔鹤年朗声道:“来人。”

    屋门立刻被人推开,阿影大步进屋:“大少爷, 你醒了。”

    乔鹤年看了他一会儿:“这就过来了。”

    阿影低着头:“属下接到您的吩咐, 不敢耽误,立刻赶到了台州。”

    乔鹤年:“哪一日到的台州?”

    阿影:“三日前。就在您下吩咐的第二天上午。”

    乔鹤年心中喃喃:三日前。

    那他这次昏迷足有四日了。

    他从床上起身,简单洗漱, 阿影连忙给他弄了些吃的来。

    商船上没什么好酒好菜,只有干粮, 好在乔鹤年也并不讲究,在桌边坐下,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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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去歇了半个月?”

    阿影沉默片刻,道:“是因为属下对您有所隐瞒。”

    乔鹤年看着他:“既然你自己也知道,那就不用我一条一条问了罢?”

    阿影:“……”

    “小年时我回家那次,正月初四夜里我独自出去那次,还有前几日我又独自出去,这些事,”乔鹤年一件一件数过来,“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阿影:“……”

    原先乔鹤年跟他说的,是“我不记得”,现在变成了“记得不太清楚”。

    他的这位多疑的主子,在他跟前已谨慎起来了。

    阿影抿了抿嘴,说:“小年那次,属下没有亲眼见到您,只是听别人说的。”

    乔鹤年:“别人如何说?”

    阿影:“没说什么特别的,大家就是听到您平安回来了,很高兴。那天您是大半夜坐商船回宜州的,船上的伙计最先知道,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铺子里。然后您到宜州就直接回了主家,去见老爷夫人,天亮又走了。”

    乔鹤年立刻问:“去了哪里?”

    阿影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您没有坐乔家的商船。”

    乔鹤年微微蹙眉。

    阿影又接着说后来的两次,每次都是乔鹤年自己突然说要走,骑了马就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乔鹤年顿了顿,问:“那我回来时,是什么样子?”

    阿影:“就是平常的样子。”

    乔鹤年疑惑地挑眉。

    阿影老实道:“就是您现在这个样子,怀疑的时候,也会这样挑眉看我。”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霎时激起千层浪,即便乔鹤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也难掩震惊。

    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那时的我,与平时的我无异?也像我这样说话、做事?”

    阿影点点头:“是。昨晚您回来,还召集了台州的管事议事,先前您身子不适没有讲清楚的地方,昨晚全部说了一遍。”

    乔鹤年:“……”

    先前他身子不适没有讲清楚的地方,昏迷中的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在他以为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实际上自己是清醒的?

    只是自己昏迷时的记忆忘掉了?

    可是,昏迷中的那个自己,却有部分清醒时候的自己的记忆。

    这太荒唐了。

    阿影见他震惊得久久没有作声,有些担心,小声道:“大少爷,您没事罢?”

    乔鹤年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说:“我没事。”

    阿影点点头:“您身子结实着呢,也许是最近找少夫人太耗心神,有些恍惚,多休息就好了。您今日有没有舒服一些?”

    乔鹤年一顿。

    “我今日……的确舒服了一些。”

    他想起了前阵子折磨得他快疯掉的头痛。

    好像确实是,他越想强撑,越不肯休息、不肯睡觉,头痛就愈发强烈。

    睡着之后,或者说,昏迷之后,他的身子就会舒服很多。

    难道他不该尝试去控制昏迷的时间,不该去控制那一个未知的自己么?

    乔鹤年蹙起了眉。

    阿影见他脸色不好,就说:“大少爷,您吃点东西罢,咱们马上要到宜州了。”

    乔鹤年收敛思绪,拆开了桌上的油纸包。

    一包是他常带着当干粮的苦荞饼,还有一包,却又香又酥,不像他平时会带的东西。

    乔鹤年捧着这个香喷喷的油纸包闻了闻,心道,倒像是阿韵爱吃的。

    他看了阿影一眼,道:“这是你买的?”

    阿影一愣,抓抓脑袋:“属下没有买过。这是刚刚在您的箱笼里翻到的。”

    阿影没有买,难道是他自己买的?

    难道昏迷中的自己,口味也变了,变得爱吃甜食了?

    乔鹤年拈起一片酥脆的薄片,轻轻咬了一口。

    油香酥脆,味道有点儿熟悉。

    他不禁微微一愣,盯着这油香的脆薄片看了片刻,猛然回想起自己在哪儿吃过这个。

    是在云县,迎亲的时候吃起嫁酒,桌上有一样下酒的点心,就是这个,叫云香酥。

    是云县的特产,外地一般买不到。

    这昏迷的四日里,自己去了一趟云县?

    为什么偏偏是云县……

    乔鹤年蹙起了眉。

    没等他深思,阿影忽然开口:“噢,这是云香酥,属下跟着您去云县迎亲的时候吃过。”

    乔鹤年抬眼看他,阿影抓了抓脑袋:“咱们在台州落脚的驿站边上,好像就有一家云县人开的点心铺子,许是下面的人买的。”

    乔鹤年:“……”

    他打住了思绪,将手中的云香酥放下:“我不喜欢吃甜,叫他们下次别买了。”

    阿影连忙应下。

    简单填饱肚子,商船也驶入了宜州城的码头,在长长的船只队伍后头排着,缓缓靠岸。

    阿影出去吩咐底下的人收拾东西,乔鹤年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码头不远处,就是巍峨的宜州城墙。

    从小时候跟着父亲东奔西走开始,他不知道站在这里看过多少次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州府。

    以前他看着它时,心中总带着蓬勃的豪情壮志,总想着要在这里真正立足,要在这里出人头地。

    可现在他真的在这里出人头地了,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失去了很多。

    失去了和家人的温馨团圆,失去了和朋友的把酒言欢,也失去了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妻子。

    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站在这里,遥望着巍峨的城墙。

    古老的城墙只是多了一层岁月的风霜,他的十年却已经眨眼而过。

    乔鹤年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城墙,黑沉沉的眼珠幽深而沉静。

    “夫君,那就是宜州城呀!”忽有声音从底下的甲板上传来。

    乔鹤年身子一震,立刻转头搜寻声音的源头。

    他这舱房在最顶层的最前面一间,视野很好,很快他的视线就锁住了讲话的那个人  不是祁韵,只是个声音有点儿像的年轻坤君,穿着朴素,正挽着他夫君的手臂讲话。

    乔鹤年:“……”

    他移开了视线。

    可下面的讲话声却依然清晰地传过来。

    “是啊,那就是宜州城,咱们就在这儿落脚了。”那坤君的丈夫说。

    “可是,这里的东西应该很贵……我们没有多少钱。”年轻坤君露出一丝窘迫。

    这一丝窘迫,让乔鹤年忽然回想起以前躲在房里偷偷数钱的祁韵。

    他的眼珠缓缓转过去,又看了这对年轻夫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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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丈夫不是他,不像他那么阔绰,却又比他多了许多真诚。

    “没事,咱们不就是要来这儿讨生活么?只要我努力挣钱,咱们总能在这里立足的。”

    他的妻子开心起来,笑着点点头:“我也可以挣钱的,咱们一起努力。”

    两个人从简陋的包袱里翻出了剩的一个烙饼,分着吃了,恰好商船即将靠岸,丈夫便拉着妻子的手往下船的舷梯处走。

    等着下船的人很多,闹哄哄的全挤在舷梯处,可那交握的双手却一直紧紧牵着,没有被人海冲散。

    乔鹤年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和祁韵也牵过很多次手。

    在二房回来的那次团圆饭上,祁韵为他解围时。

    在祖母的寿宴上,祁韵终于把红珊瑚树抬出来,退到人群中时。

    在王府定的夜明珠丢失,祁韵追过来把珠子送给他时。

    在魁星茶楼出事,祁韵被拘在府衙,自己把他带出来时。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并肩经历过了这么多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进退,这就是夫妻。

    可是在那天的船上,他却松开了祁韵的手。

    只是短短一瞬,他们就被冲散了。

    乔鹤年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收紧,可五指中抓住的,只是一簇虚无的空气。

    好像在告诉他,现在再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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