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趁乱缩回剑鞘里,继续在他?背上装死。
司遥扯过凳子重新坐下,温如蕴则避开?她裙摆,重新去到灶台涮锅。
老媪一进来,就见这画面,她笑吟吟将菜篮子放置桌上,温如蕴平复好心情后,转过身来,将菜篮子拎在手里,去大缸旁清洗菜。
老媪道:“温观主又会照顾人,又会下厨,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好父亲呐。”
听到父亲,司遥极力掩盖住内心笑意,点头附和,“王奶说得不错,阿蕴待我们母子可好了,无论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我连厨房都没进过。”
老媪闻言连连赞了好几声好。
二人又聊了许多,温如蕴则埋头做饭。
因三人当中只有一人需要食五谷,因此温如蕴动?作很快做了两?菜一汤,端至桌上,汤还呼呼冒着热气。
温如蕴给老媪盛了饭,并没有给司遥盛,只是找来空碗舀了碗汤推至她面前?。
恰好这中也没有司遥爱吃的菜,她干脆就着汤暖胃。
本以为温如蕴也要坐下,没曾想上完菜后,他?径直转向门口,拎起?犁与麻布袋子就往外走。
司遥出声询问道:“你去哪儿?”
温如蕴头也不回,“犁地。”
“啊?”司遥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媪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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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地里结冰,土地难翻,温观主体恤老身腿脚不便,所以今日前?来帮忙。这件事温观主没和您说吗?”
“原来如此……”司遥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远去,放下汤碗,“王奶你吃,我去帮忙。”
老媪道:“唉,多谢姑娘。”
出了门,等找到人,温如蕴已经开?始翻土。冬日寒冷,地里泥土被冻得生硬,铁器将这些土犁得稀碎,再复翻起?。
鼓鼓的麻布袋子被放在田坎,匡正出了鞘,锋利的剑身将麻袋里的土豆削成?一块块。司遥手指一勾,匡正剑身一颤,不容拒绝地飞到司遥手里。
匡正剑通体玄色,剑柄嵌有一颗黑金圆石,如今仔细看了,才发现剑身竟还刻有腊梅细纹,回想往日一百多年,貌似从?未听说过他?喜欢梅花。
还是今夕到了他?住处才察觉。
松了手,匡正又颤颤巍巍飞回麻袋口,继续削土豆。
司遥站在田坎处,见他?不愿使法力,干脆也挽起?袖子,一脚踩在坚硬的田地,另一只脚还未踏及,腰部一紧,自己就已经被温如蕴单手提上去,落在干净地了。
“你下来做什么,别给我添乱。”将人放下后,温如蕴冷硬道。
司遥笑眯眯地盯着尚且扶在腰间的手,“见你一个人辛苦,就想来帮你呀。”
她的目光犹如一道惊雷,炸在温如蕴手背,意识到自己因为失忆时的旧习惯还未松开?手,他?立刻将手抽回。
又拿着犁转回地里,“不需要。”
见他?拒绝,司遥也不强求,干站在一旁也无聊,便开?口询问道:“这王奶家里瞧着也有好几间屋子,应当是有家人,怎么不见他?们来照拂老人?”
温如蕴一犁下去,淡琉璃的眸中净是黑云,“十八年前?他?们一家除了老人,余下人全去了城里。”
“然?后呢?”
温如蕴只给司遥留了个后脑勺,司遥并不能看清他?面色。
“都死了。”
司遥一怔,“是陆钰吗?”
“嗯。”他?紧抿下唇,手上动?作愈发卖力。
回忆拉到十八年前?,那时温如蕴怒气冲冲追到鬼寻仇界,就是因为陆钰趁他?不在屠了自己一城,如今听来,这被屠的城貌似就是逸仙城。
王奶瞧着也有七十好几,孤家寡人茕居,可怜人一个,也难怪他?会到此帮忙种土豆。
心下叹了口气,对于陆钰的杀意也更浓了几分。
陆钰逃命期间,也不知何时投靠了背后之人,踪迹变得愈发难寻。
匡正将土豆切完后自动?归鞘,将田地翻完,温如蕴开?始把?土豆块埋进地里,过程枯燥,他?眉眼不见丝毫不耐烦之色,神?情专注。
司遥呆呆地盯着他?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忙完,温如蕴提着空麻布袋子与犁回到地面。
“走吧。”
鞋子上沾满了泥巴,这些泥却在温如蕴回到地面时全数消失,鞋子崭新如初。
司遥跟在温如蕴身旁。
将麻袋与犁放到老媪院中,察觉屋内一阵轻缓的呼吸,便知她是睡着了,二人动?作细微,没发出多大动?静,后离了村。
走在山间阡陌小道,天气转寒,空中又开?始洋洋洒洒挥下大片白羽,这些白羽落至树梢,小道,头顶,大地顷刻盖上白棉,银装素裹。
司遥抬手想将头顶白雪拂去,忽然?顿住。
“阿遥,你瞧,如今我们都淋了雪,也算是提前?共白头吧。”
温如蕴柔和中夹杂几许愉悦的声音自脑中不断回荡,盘旋。
司遥抬眼看向温如蕴脑袋上与肩头落的雪,抬到一半的手鬼使神?差又放了下来。
她偷偷的,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小心揪住他?腰间银带。
现在,也应该算共白头吧?
头顶一暗,一柄红伞撑开?,宛若撑花,完完全全将外头风雪与司遥隔绝,红伞上画有一朵腊梅。
伞是金城二人定情时有的,腊梅是成?亲前?司遥亲自点的。
由于伞尽数朝司遥倾斜,将她罩了个严实,导致温如蕴左肩头依旧落了雪。
不消片刻雪瓣融化,在他?肩头晕出大片深渍,让本就是玄色的布料更加暗沉,黑如渊墨。
倾斜的伞身是属于温如蕴刻在血肉骨髓里对于司遥的偏爱。
司遥无声无息朝他?身边凑近,直到肩头挨着肩头,另一只手再扶上伞柄,轻轻将倾斜的伞拨正。
伞身刚好将二人笼罩在里。
司遥盯着他?矜冷出尘的侧颊,缓缓道:“阿蕴,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只是为了睡你?”
温如蕴眉头一拧,转头看向她,“你一个女子,为何嘴里满是孟浪之语?”
司遥:“那不然?你要我怎么说?你不就是误会这个了吗?”
温如蕴一噎,“你自己猜。”
司遥:“猜不到,不想猜。”
温如蕴又重重冷哼一声。
“在凡界时我也挺矜持,除了成?亲那会儿……以前?貌似也没做过什么事儿吧?”
“没有做过?彩云山温泉你那般对我,且雪鬼的水月镜花里你又……”话语一顿,温如蕴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说出了心里话,连忙闭嘴。
司遥步子一顿,放在他?腰带上的两?指一个用力,把?温如蕴也给扯回来站定。
隔着空气望着他?,目光幽幽。
“水月镜花——”司遥挑眉,“奥,原来你还有这事瞒着我,水月镜花里的你,原来不是幻境啊……原来那时候你就对我心怀不轨,还引诱我亲你!”
几番话下来几乎要将温如蕴捶到地里,司遥继续道:“还有流浪琴师,万一我突发奇想让你为我弹奏,你怎么办?”
温如蕴清楚自己那如魔音凿耳的琴技,耳朵已经开?始散着热气,他?强撑着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况此举本来就是为了唤醒你不得已而为之。”
司遥想了想,水月镜花的自己是没记忆的,所以温如蕴下意识觉得自己平时对待他?人就是那般孟浪,这才给了他?自己馋他?身子的误会。
她决定给自己正名。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我都这样,虽然?我那时没记忆,可但?只有你对我胃口,若是换作他?人,我才不会动?手动?脚。你不能误会我。”
“而且我是决计不会与不爱之人成?亲,甚至睡觉。”
“所以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没有外因,只是单纯的喜欢,仅此而已。”
第113章
一派剖析心?之语, 早就砸得温如蕴头晕眼花,脚踩云端。
等稍稍缓过脑中眩晕,他道:“知道了。”温如?蕴现在勉强相信了司遥这番说辞。
司遥眼中熠熠, 又凑近了些许, “‘知道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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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你原谅我了?”
温如?蕴眼中暗流几转,俯身附在她耳畔, 薄唇轻启,“做梦。”心?中火更大,说完话后径直朝前走去。
司遥扯住他腰带,努力追随他的步伐, “做梦?你还?是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我相信,但是我不原谅你, 因为我还?在生?气,而且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她脑中急转, 灵光一闪, 赶忙道:“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在生?我那次笑你弹琴的事?!”
在温如?蕴送完玄冥幽火后?, 他闭关养伤许久,司遥也因耗费精血休息一阵。
等身体?恢复大差不差, 司遥掐指算算,温如?蕴受的伤也该好了,于是她连夜收拾收拾就跑去了上天庭。
彼时温如?蕴回到上天庭刚处理完公务,路过自?己破烂仙府时, 看见幸存下来的书房上还?余有一把琴, 心?血来潮,便进去抚琴。
周围倒是没有什么神官路过, 弹完破破烂烂的一曲后?,温如?蕴复盘方才弹奏的“曲子”,陷入自?我怀疑,随即不信邪地又弹了一首。
怎料这首老媪呕血的曲子刚弹到一半,左旁一暗,一璀璨如?火的红衣身影顿闯入眼帘,直击心?底。
司遥不知何时闪现,笑眼眯眯坐在窗框,手托着?下巴,招呼道:“喂,温如?蕴,你在做什么呢!”
她指了指温如?蕴手下古琴,意?味深长道:“哦——你在弹琴~我大老远就听到了,这般独一无二的琴声,一听就知道是你!哈哈哈哈哈!”
偷偷弹琴被司遥撞破,内心?顿时被羞愧与难堪充斥着?,但听着?她银铃清脆的笑声,又仿佛塞了一团棉花,满腔鼓胀酸涩。
放在琴上的手不由得用力下摁,根根琴弦在掌心?勾出一条条白印。
司遥还?笑个不停,“你怎么老是脸红,弹琴难听又不是什么大事,哈哈哈放心?!我绝不会和别人说!”
见她一直笑得停不下来,温如?蕴心?中愈发羞愤,到最后?冷冷盯着?她笑完。
司遥笑着?笑着?,嘴角不自?觉平了下来。因为她看见温如?蕴表情?已经不对了。
心?中一咯噔,司遥不觉直起了身,“我不笑了。”
温如?蕴只?是幽幽瞥了眼她,手底古琴“啪”一声,碎成?了两?半。
司遥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踪影,她知道,自?己又将人惹毛了,这场谈和还?未开始就被自?己搅碎在了肚子里。
她只?好打道回府,结果还?没想?好怎么跟人道歉,温如?蕴便老是躲着?她了。
再后?来,温如?蕴也学会了怼她,因此二人又僵持了许多年。
听到司遥提起陈年旧事,温如?蕴捏伞的指骨收紧几分,额头几欲青筋爆起,“不是。”
司遥不妥协,又反复提及往事,恨不得将以往所做之事尽数例一遍,结果说着?说着?,心?里跟团空心?铁似的,愈来愈虚。
自?己以前好像,貌似,对温如?蕴确实有些过分了。
反观温如?蕴,接连说了好几个“不是”,脸上并无什么,只?是整个人气愤中夹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到最后?,温如?蕴猝然瞪向她,一手指着?自?己脸,“你好好看看,看看这张脸,看仔细了!”
司遥闻言照做,眼神将他面容扫了个遍,直勾勾盯着?他,反倒将温如?蕴盯得不好意?思,他乌龟似的缩回脑袋。
小?声道:“想?起来了吗。”
司遥如?实答道:“……没有。”
“当真一点不记得?”
“啊?”
温如?蕴深吸一口气,又道:“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你答出来,我就原谅你。”
“一百多年前,飞升台。”
温如?蕴:“不对。”提示到这里,温如?蕴索性不再开口,他觉得,如?果由自?己提出来,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必须让她自?己想?起来!
司遥一怔,不对,那还?能是什么时候?再往前推温如?蕴就是名副其实的小?屁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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