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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1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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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错嫁良缘》80-90

    立储

    这一年的冬至日在十一月初十, 北京人向来看重冬至,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这一日,朝廷要在南郊圜丘举行祭天仪式, 往年都是天子亲祀, 因为圣上龙体不豫,今年改由扶风王代祀。

    消息传出后, 群臣心情复杂。

    延和帝自登基那日起便十分勤政, 二十年视朝,风雨不误, 每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也从未缺席,今年却让人代行, 不免让百官们内心惶恐, 担心皇帝的身体会不会真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何况代祀的人偏偏是前不久陷入丑闻风波的扶风王,这让百官更是议论纷纭, “天子大礼,莫大于事天”,祭天祀地历来是天子的权力,是展现皇权合法性的活动,如此重要的仪式, 圣上却交给扶风王,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十分耐人寻味。

    为了筹备好这场仪式,怀钰斋戒了四日, 冬至日这天,他天不亮就起床, 沐浴、焚香、换上祭服,随后去乾清门外拜见圣上, 聆听圣谕。

    百官早已等候在午门广场上,待钦天监拟定的吉时一到,怀钰登上十六抬乘舆,礼乐奏响,卤簿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往正阳门外的圜丘坛祭天。

    一场仪式滴水不漏地完成,百官回宫谒见皇太后,随后去奉天殿举行庆成礼,皇上圣体违和,并未出席,文武百官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随后便各自回家。

    怀钰还不能回去,要先去圣上那里交差。

    外间又下起了雪,高顺点了两个小太监来接他,他却并未上辇,而是在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至乾清宫。

    宫殿里烧了火龙,被烘得温暖如春,太监们打起毡帘,怀钰携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立马就有两名宫女上前,替他脱去狐皮大氅,跪下帮他清扫靴面上的雪。

    延和帝歪坐在南窗火炕上,一手捧着个暖炉,正在批折子,已经等候他多时。

    他并不像群臣猜测的那样时日无多,但脸上病容未褪,眼底挂着两团青黑,人消瘦了不少。

    他搁下笔,望着怀钰问道:“来了?见过你皇祖母没有?”

    “见过了。”

    怀钰跪下行礼,有条不紊地交代了一遍祭礼上的事。

    延和帝点了点头,见他还穿着祭服,便道:“去换身松快点的衣裳。”

    怀钰下去更衣,不一会儿,换了身亲王常服进来。

    延和帝看见他腰间那枚玉坠,皱眉道:“好好的玉,叫给你割了,怪不得别人说,你也实在是太胡来了。”

    这种话他数落过不止一次,怀钰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延和帝命人赐了坐,又让宫人端上来一碗热牛乳,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连同高顺也在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牛乳热腾腾的,喝下去受用不少,怀钰放下碗,无所事事地瞅着一个松石盆景出神,一双十指修长如玉,绕着碗沿打转。

    窗外鹅毛大雪,殿内静谧无声,只剩御用银霜炭爆裂的声响。

    延和帝盯着他的脸打量,过了好半晌,方问道:“陈允南的夫人还住在你府上?”

    怀钰指尖动作一滞,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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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和帝瞪他一眼:“快点还给人家,朕虽未在旨意上明令她何日归家,但你不要想着钻这个空子,和朕阳奉阴违,听说陈允南日日去你府门前长跪,说出去很好听么?”

    怀钰把玩着腰间玉坠,吊儿郎当地笑道:“他跪他的,与我有什么相干?圣上若是觉得说出去不大好听,那便降道旨意,命令他俩和离就是了。”

    “胡闹!”延和帝拍案斥道,“管天管地,你还管人家夫妻和离?你真当朕这个皇帝是这么好做的?”

    “不和离也行,让她回沈家,姓陈的不许上门骚扰,我保证即刻送她归家,敲锣打鼓地送。”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未被夫家休弃,岂有回娘家住的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钰的眉头紧紧拧着,神情也变得戾气丛生:“我不明白,姓陈的对他妻子恨之入骨,谁都看得出来,沈茹若再回到陈家,只有死路一条,大街上有人施暴,人人上前阻止,一个弱女子被丈夫暴打,却无人相救,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人家的家事!”

    延和帝叹了口气:“钰儿,你有侠义之心,这很好,可有的时候,这份侠义心肠反而会害了你。”

    他拿起一份奏疏,道:“这是昨日沈如海送进来的折子,他祈求朕恩准他长女削发为尼,去寺里清修赎罪,而这些,都是六科言官攻讦他的折子,骂他教女无方。沈如海延和五年初入官场,二十年来勤勤恳恳,几乎从不犯错,只因上了这么一道折子,便晚节不保,数年官声毁于一旦。”

    延和帝将折子丢在案几上,道:“做官难,做皇帝更难,臣子们都想做比干,做伊霍,而朕呢,成了纣王!陈允南殿上死谏,朕气到吐血也奈何不了他,若真的赐死他,反倒成全了他的直名,千秋之后,后世史书将如何评说朕?”

    “你以为做皇帝就能随心所欲?朕一句话吩咐下去,陈允南就得休妻?朕亦有掣肘之处,朝野舆论要不要管?后世风评要不要管?今日朕下旨令臣子休妻,他日若有相同情形,该如何论处?天子垂拱而治,莫非成了断家务事的判官?陈沈氏的事传出去,日后乡野村妇都有样学样,天下风俗岂不乱作一团?”

    怀钰胸口剧烈起伏,想了想道:“皇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有些事,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坐视一名无辜女子死去,天下要骂,后世要骂,尽管骂去好了,我只求问心无愧。”

    真像。

    这一刻,延和帝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盘旋。

    无论是怀钰的面容,还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都与记忆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几乎是狼狈地转开视线,过了片刻,暖阁里响起他疲惫的嗓音。

    “给自己留点好名声罢,钰儿,朕也不瞒你,朕有意立你为储。”

    怀钰赫然瞪大双眸,起身跪下:“臣万万不敢,请陛下收回成命。”

    “起来,起来。”

    延和帝倾身将他扶起,道:“你听朕说,昔年你皇祖考在位的时候,是属意你父王入继大统的,朕与你父王比起来,是百倍也不及他,可惜他生性不喜拘束,无心帝位,只愿做个守土封疆的将军。朕从先帝手中接过这江山的重担,二十年来兢兢业业,无一日敢偷懒懈怠,可朕总想着,这龙椅是你父王让给朕的,朕总有一日要还给他,他不在了,你是他唯一的血脉,朕就还政于你,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皇兄了。”

    怀钰已经是心乱如麻,虽然早有预感,但真当圣上提出要将皇位传给他时,他却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思绪混乱了半天,他才组织好语言。

    “皇叔,您这个皇帝做的很好,我想,就是父王还在世,也不会做的比你更好,从父王抛下太子之位的那日起,他就与皇位无缘了,您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您有自己的儿子,九皇弟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延和帝手一摆:“英儿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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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说了,已经被皇后给养废了,朕绝不可能将江山交给他。”

    怀钰自嘲地一笑:“我又能好到哪里去?皇叔,我这个人嬉笑浪谑,一事无成,当个闲散王爷还成,当不好皇帝的。”

    “朕知道,小煞星么。”

    延和帝笑了笑,眼神中带上一些温度:“朕还是那句话,你是朕一手带大的,旁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朕清楚。他们都说朕将你宠过了头,但朕不是昏庸之主,朕知道,大晋江山交到你的手里,才算对得起祖宗打下的基业,钰儿,你一定会是个继往开来的好皇帝。”

    怀钰听到这里,便知圣意已决,他无力扭转,只能使出那万能的拖字诀:“陛下春秋鼎盛……”

    延和帝摆手打断:“这种骗人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朕的身子如何,朕心知肚明。”

    他捞起裤腿,示意怀钰看他的右膝关节,那里肿得有一个球那么大。

    “上回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长则三四年,短则一年半载,朕不得不安排好后事,你若再推辞,便是让朕死不瞑目了。”

    怀钰听得心中难过,眼眶泛红,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抱着他的腿哭道:“皇叔,你别这么说,咱们好好治不成么?我去给你找药,长白山的人参,南海的灵芝,我都去给你寻,天底下医生那么多,一定有能治好你的人……”

    “怎么治?太医说了,这是骨头上附的毒,还真像关公那样,刮骨疗毒么?”

    延和帝抬起他的下巴,替他将眼泪擦了,笑道:“傻小子,哭什么?人谁无死?你替皇叔将这担子好好接了,我就可含笑九泉了。”

    怀钰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延和帝鬓旁的白发,眼尾的皱纹,还有他大病一场后的憔悴面容,他恍然发觉,那个从小到大照顾他,如父如师,山岳般挡在他身前的高大男子,是真的衰老了。

    劝说

    冬至日, 除了前朝要举行祭天大典外,后妃命妇也要去慈宁宫拜见皇太后,因为太后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 便没有赐宴, 只留了几位一品诰命和皇后、田贵妃等有品级的嫔妃陪坐饮茶。

    沈葭在老太后跟前是最得宠的,也被留了下来, 紧紧挨着太后坐着。

    沈茹也被叫进了宫, 她如今是个有名人物,在座的诸位大多对她是只闻其名, 未见其人,即使见过, 印象也不深, 此刻都借着喝茶的由头,用余光有意无意地偷瞄她。

    沈茹有些紧张, 下意识地攥住裙子。

    坐在炕上的老太后冲她招手:“来,好孩子,走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沈茹放下茶杯走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 眯着眼打量,最后笑道:“长得真好看,难怪钰儿舍不得丢开手。”

    沈茹的神情顿时有些僵硬, 尴尬地笑了笑。

    沈葭乍一听这话,感觉有哪里不对, 但没去深思,手里捏着块金丝枣糕, 大咧咧道:“皇祖母,您不是说全京城我最好看吗?”

    众人闻言纷纷破颜,田贵妃笑着打趣道:“不得了,亲姐姐的醋也吃?”

    老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将沈葭一把搂在怀里,擦去她唇边的糕点碎屑:“都好看,你们这对姐妹花,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沈葭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要争她和沈茹谁更美,被太后夸得不好意思了,脸红得猴子屁股似的。

    上官皇后笑道:“我一见沈大小姐,就心生喜欢,人长得标致,规矩也挑不出错儿,比芸儿那个猢狲强了不知多少倍。沈大小姐,待会儿定要去我宫里头坐坐,芸儿出阁在即,她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沈葭心底默默腹诽,世上还有比芸儿更懂事规矩的人?胆子比米粒还小,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她怀疑皇后是在责怪她把怀芸带坏了,上回怀芸女扮男装溜出宫的事还是败露了,从此就被皇后关在宫里学规矩,沈葭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本以为这回进宫能见着,却不想怀芸竟然没来。

    众人又叙了一会儿闲话,太后端起茶盏,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于是各自低眉顺眼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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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葭留下来伺候,搀着太后进了寝殿,一边劝道:“皇祖母,刚吃了糕点,躺着容易积食,我扶着您四处走走,等克化了您再去睡。”

    太后笑道:“太医也是这么跟哀家说的,说食后即睡,不合养生之道,不过哀家老了,坐着就犯困,有时歪在炕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沈葭道:“那让若竹姑姑每日在您膳后扶您散散步,消一消困意就好了。”

    若竹就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闻言失笑道:“奴婢何尝不是这么说,太后哪回听过?也就只有王妃您的话,她老人家才肯听一听了。”

    太后笑着捏捏沈葭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你是个孝顺的,在咱们大晋朝,孝是第一位的,所以才有俗谚云:百善孝为先么。除了孝,还有个‘贤’字,也是不能忘的,什么是贤?孝敬长辈,侍奉夫君,抚育子女就是贤……”

    沈葭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太后要表达什么。

    太后见了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也笑起来:“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孩子,你没城府,旁人都说哀家宠你,是因为钰儿的缘故,但哀家真正看重的,却是你这一点,在宫里头待久了,很难再看到一颗赤子之心,哀家实在是喜欢你和钰儿,看见你俩在一块儿就高兴,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沈葭这才听懂她的意思:“皇祖母,您有话就说罢。”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和她绕着寝殿中央的铜炉走,语重心长道:“你姐姐命苦,可这每个人的命,是生来就注定好了的,你帮不了她,只能各人过各人的。好孩子,听皇祖母一句劝,放你姐姐回家去罢,不要让你夫君为难,钰儿像他父亲,是粒痴情种,你不能利用他对你的这腔情意,逼他去与祖宗家法作对,与文武百官作对,你若真是这样的人,也算哀家看走眼了。”

    太后想起早亡的长子,不免眼眶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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