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明裳问这话, 她沉吟了片刻道:“军粮。”
果然如此吗?温明裳垂眸, 道:“那想来, 今日恐怕不止大人与我接到了这份传自宫中的口谕。”
“至少还有御史台。”赵婧疏侧头,官帽垂下来的珠子也跟着轻轻晃动,“不过你这宅子的位置……自己挑的?”
温明裳怔了一下,坦诚道:“先生给的。”
赵婧疏面上似乎闪过一瞬的诧异,但随即也只是点头道:“紧邻着靖安侯府,倒是严防了小人之心,阁老考虑的在理。”
温明裳点了下头,唇角微微抿着。
三司办的案子难免会得罪人,自古人心最是难测,春闱那一次的窄巷截杀就已经足够让人胆战心惊,是以虽然她在初时知道隔壁就是靖安府的时候觉得愕然,但崔德良在内里的考量也并不难想明白。
就是不知道这宅子实际上跟洛氏是什么联系了。
一路无话,马车越过了一路的人声鼎沸,最后停在了巍巍宫门前。
恰逢大朝会结束,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从宫墙里出来,温明裳不过刚下车,就听见不远处的几声咳嗽。
赵婧疏先她一步下来,自然也瞧见了那边的人,但她品阶够高,又素来冷面示人,只是不冷不热地一点头。
“二位柳侍郎,有礼。”
温明裳不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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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地捏了捏指节,抬手见了一礼道:“阿爹,大伯父。”
柳文钊哼了声,没正眼瞧她。今早朝会他被朝中对头找了不痛快,此刻正无处发作,但眼下赵婧疏这个正经大理寺少卿还在,他也不好拉下这个脸在外训斥小辈。
反倒是柳文昌这个当爹的点了下头,他先给赵婧疏回了个礼,而后才对着许久未见的小女儿道:“裳儿,夜里归家一趟吧。公务繁忙,也别累坏了自己。”
“是。”温明裳避开他的眼神,垂着眼道,“有劳阿爹挂心。”
这样的虚情假意,任谁都能看出一二,更何况京中对于柳家的这点事早有传闻。
赵婧疏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于是道:“二位大人,陛下尚有口谕召我二人觐见,家务事还请容后再议,人我先带走了,少陪。”
言罢,她给了温明裳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温明裳便顺势告了声罪,转身朝着宫墙内走去,身后还能隐隐听见柳文钊的哼声,但旁的便被拦了下来。
到底还是在宫门外,谁都不想给人看笑话。
去太极殿的路上早有宦官引路,一见到来人便谄媚地迎了上来,此时有赵婧疏这个上司顶着,温明裳也就不必跟他们虚与委蛇,自然会轻松不少。
“你的脾性像了你母亲吧。”路上赵婧疏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但还不等温明裳答话,她又道,“柳家现在的几个掌事者……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阁老虽是你的先生,但你有好几年不在京城承他规训。”
“生于微末却不曾怨怼他人,你母亲很了不起。”
挂职大理寺多年,赵婧疏有这个眼力不奇怪。温明裳没去问她从何处看出来的这些,只是闷声应了句是。
太极殿的殿门大敞着,夏时的风倒灌进去,反倒带了些暑气,好在殿中放了宫中储的冰,倒是不显得燥热难耐。
殿中已有人在,温明裳扫了眼,认出那是御史台的几位老大人。崔德良不在,内阁不插手三司的案子,他身为阁老也不会破这个例。反倒是咸诚帝身侧站着端王慕长临,也不知道这位三皇子此刻是因何被叫来的。
温明裳跟着赵婧疏一道给咸诚帝叩首行礼,而后得了首肯才起身。
“眼下……什么时辰了?”约莫是因着朝会太早,咸诚帝此刻瞧着有些疲倦,宦官给他递了一杯酽茶醒神,他草草喝了一口便让人撤了。
“回父皇,辰时正。”慕长临低声回了句。
咸诚帝揉着眉心,刚想问些什么,就听见殿外传来的声音。
“陛下,镇北将军到了。”
“让她进来。”咸诚帝这才打起精神,他看着洛清河近前叩首行礼,而后才一挥手道,“清河啊,起来吧。”
温明裳悄悄瞥了眼洛清河,对方今日穿的是那身玄色冠服,长发束了冠,少有地透着一股如利刃出鞘的锋锐。
“今日叫诸位来,为的是近日大理寺所查的襄垣侯李怀山一案。”咸诚帝略微坐直了身子,颔首示意赵婧疏道,“赵卿,此事既有大理寺发现查办,便由你们在殿上详细说说细则如何吧。”
赵婧疏垂首应了声是,而后侧眸示意温明裳近前。
温明裳对这案子的细节早已是烂熟于心,此刻不必任何文书,她也能在众人面前一一道来。只不过在她开口的时候,咸诚帝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大致便是如此。”温明裳道,“陛下,诸位大人,此案于里事关我大梁边境,不可草草结案。李怀山之罪状,桩桩件件,我大理寺自会在其后依照三司章程呈报,交由陛下定夺。但钦州州府,官商勾结以致私吞田粮倒卖,若不能严加查办,一会让小人心怀侥幸,令我大梁律法如一纸空文。二来,这批粮食去处若不查清,日后若再有相仿行径致使钱粮军资流入交战地,恐会为敌国所占,养虎为患。”
殿上人闻言皆是点头称是。
咸诚帝指尖轻轻点在扶手上,问道:“温卿所言非虚啊,诸位呢,又是怎么看?”
雁翎前脚刚出了个军粮案,御史台到现在还在查,户部下狱的就有好几位,此刻大理寺又报上来这种事,他们虽心知这么算来这横生出的枝节也是自己职责所司,但真要揽过来,那怕是更焦头烂额。
咸诚帝把洛清河也找来听这案子,看这意思也是要查,但既然此事由大理寺所呈报,再由大理寺稽查到底,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没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洛清河立在另一侧安静地听着御史台的几位老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太极殿入殿卸刀,她指尖微微一动,碰了个空,只能转而轻轻摩挲着拇指的扳指。
恰此时,咸诚帝抬手示意几人收声,他看向垂眸而立的女子,道:“清河啊……”
洛清河闻言抬眸,应声道:“陛下,臣在。”
“你如何想的?”咸诚帝眸光深沉,“你也知道,为查军粮案御史台可谓殚精竭虑,如今多了个这种事……若是按照寻常章程,怕是人手不足了。”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可以交由大理寺继续稽查?”洛清河正色抬手作揖道,“洛氏不参朝政,雁翎也只要一个结果,此事如何办,皆由陛下做决断,臣无异议。只是……”她话音一顿,紧跟着抬了眸,言语微凉,“臣斗胆一问,不知大理寺若是继续查办,所司之人是否还是这位温司丞?”
温明裳闻言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昨夜在临仙楼……不,不对。她心下一动,对上洛清河的目光的瞬间冷静了下来。
从开始到如今,洛清河实在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能夜闯宫禁把户部尚书揪到跟前的人,怎么会这样一言不发?
洛清河自然注意到了她投过来的目光,但她没回头,反倒是直直地注视着上首的君王,道:“非臣对大理寺办案有所疑窦,而是事关重大,温司丞的资历到底尚浅……雁翎也好,我也罢,有些信不过。”
“再者而言,闻说温司丞查李怀山已是破例,若接下来于此再破例,恐怕也是开了先河了吧?”
话至此,温明裳哪里还看不出她这话简直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是其中因由为何她来不及细想,毕竟洛清河把话头抛了过来,她就一定得做出自己的回答。
温明裳往前迈了半步,躬身朝咸诚帝见一礼,而后才侧身对向洛清河,“御史台稽查军粮案,大理寺中已有人手调配于其下,下官自然不会横插一脚。但现下所议的,乃是自襄垣侯李怀山始,埋于内里的贪腐沉疴!这便不只是镇北将军所言的,雁翎的一家之事了吧?”
洛清河眸光流转,淡声道:“此事所系终为北境,粮草调配绝非儿戏,其中关窍,非大理寺所司,此为其一;襄垣侯虽非京城贵家,缺始终是三品侯爵,大理寺查此案需经三司会审,流程冗杂,迟则生变,此为其二;其三……”她顿了一下,唇边抿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如此大案交由一个经验浅薄的司丞来处理,臣无法给北境的军士一个交代。”
在场的不止有大理寺的人,御史台的几位大人也被宫人传唤到此,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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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都听出来了洛清河这番话的意思。
她是雁翎的主将,军粮案的结果自然避不过她,她要让咸诚帝乃至幕后的人都知晓,她洛清河不想让温明裳这个司丞来稽查这分出来的枝节。
慕长临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但或许在场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是一招以退为进,反而让咸诚帝动了心思。
“清河啊,你成名时也不过十几岁,怎得眼下对年轻且资历浅的还生了成见?”咸诚帝抚掌一笑道,“想来你也知道,温卿乃崔阁老门下弟子,个中资质自然不必朕多言。此案难断,纵然是有经验的三司官员来,也未必能破得如此之快。朕听闻……赵卿只给了她七日,是也不是?”
赵婧疏闻声一点头,道:“正是。七日时间,不多分毫。”
“听见了吧?”咸诚帝笑道,“大理寺司丞,她在职责上说得过去,又有这样的天纵奇才,合情合理。清河,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若是还想令点他人主责,朕倒是想听听你想选何人?”
洛清河闻言瞥了眼温明裳,抬手道:“既然陛下这般说,臣也如适才所言,皆有陛下定夺,绝无异议。”
“好,既如此,朕这便下旨!”咸诚帝似是满意地点头,“不过清河,你说得不错,事关北境,自然不容儿戏。长临。”
慕长临在边上听了半晌,此刻听见传唤才侧身道:“儿臣在。”
“你与清河自幼相识,又有伴读之谊,这案子由你主责,听温卿呈报,如何?”
“遵旨。”
这便算是拍案了。
温明裳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烈日炎炎,她后背的衣衫也不知何时被冷汗濡湿。
同样从太极殿出来,洛清河跟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觉察到温明裳的目光,也跟着往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一触即收。但温明裳清晰地看见那人唇角微微抿起了一个弧度。
这一眼让温明裳抽了口气,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果然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小温:下次演戏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洛清河!
清河不是切开黑,她本来就是黑的x
感谢在2021-12-18 22:55:442021-12-20 21:3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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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传闻 【ZX整理】
诏令下得极快, 温明裳前脚刚回大理寺,后脚宫里的宦官便把旨意传了过来。她没空休息,拿了腰牌便去了一趟户部。
虽说案子前期查证为求快避过了田税数目, 但这要细查定罪,这一条还是避不过去。当日调用的记档有限, 具体细则还是要去跟户部要一次公文走章程。
月前因为军粮案, 尚书魏汝谦现下还革职查办拘于府中,户部只能让次一级的薛虢暂领了尚书的差。温明裳从前听崔德良提过这个人, 言语间的意思是这人办事尚可,倒是可堪一用。
有天子诏令, 户部自然也不会拖延。只不过温明裳这次要来调用的记档不止是现下户部里存着的, 还有些被放在了嘉营山的内库里,薛虢在听到她要的是嘉营山的通行公文后, 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温明裳站在堂前, 依稀还听见他小声嘀咕说怎么又是嘉营和洛氏有关的云云。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好在薛虢办事并未因此而有所拖延。
“修文,去拟一份给温司丞。”他朝着后头喊了声。
温明裳听见后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应了声是, 她抬眸看过去, 瞧见应声的人后忽而一愣。
潘彦卓?他何时调任的户部?
许久未见, 潘彦卓倒还是那副笑脸人的模样, 只是温明裳自春闱案便知此人城府极深, 是以虽然此刻只是打了个照面, 她还是忍不住拧眉。
潘彦卓看了她一眼,含笑一垂眸变算作打了个招呼,而后将写好的文书递上, 开口道:“温司丞近来可谓是名动京城呢。”
温明裳接过文书的手一顿, 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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