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长临,退下。”咸诚帝深吸了口气,遣散了身前的羽林,他匆忙下阶,先是看了看慕奚,这才将目光投向温明裳,“温卿……可有事?”
“回陛下。”温明裳忍着疼,垂首回话,“皮外之伤,无性命之忧。还要谢过高千户与镇北将军相救。”
洛清河在太医来了之后便起了身,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久留,此刻她行至沈宁舟身侧,一道跪下道:“臣亦有过,请陛下责罚。”
此次禁军和羽林一同巡防,虽说是外围,但真要细细追究也难逃牵连,不若先行请罪。
这刺杀来得莫名,可惜了此刻栖谣不在。
“清河,先起来。”咸诚帝叹了口气,过去扶她,“禁军乃外围,此人乃宫中内宦!朕若治罪于你,未免不辨是非!倒是沈卿……当真需要给朕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在惴惴不安的朝臣之中梭巡,最终看向的是柳氏的方向,冷下声音道:“还有尔等!今夜朕不过提及要查,就如此急不可耐了不成?!是心怀私怨,还是杀人灭口了?!我大梁的工部,究竟是一国柱石……还是你柳家的私地!”
这番话委实是无妄之灾。老太爷都给吓得不清,连忙出列急急叩首辩解:“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二心啊!若……若是我等真有此大逆不道之举,何苦选在此时呢!”
不会是柳家。温明裳缓过来些许,冷静思索。她太了解柳家了,敢在私底下行小人之举,绝对不敢在明面上做出分毫的悖逆。
他们比谁都怕高殿之上的帝王。两朝世家,说得好听叫家学绵长,难听的便是三姓家奴了。
“陛下……”她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另一人同时开了口。
是慕奚。
“父皇。”慕奚提裙起身,她微微抬手,示意站在身前的洛清泽退下,正色道,“有工部一事在前,此等猜度有迹可循,但还请父皇明鉴,切不可因此而迁怒无辜之臣。儿臣初归京中,父皇既有此任,儿臣自当尽心竭力。今夜之事是否与工部有关尚未知晓,若父皇想查,儿臣也愿代而行之。”
“你有此心,很好。”咸诚帝闻言面色稍缓,点头道,“刺客凶戾,奚儿为我大梁公主,若是……”
“儿臣知父皇心中所虑。”慕奚此刻才露了今夜第一个笑,她的气度流淌于骨血,但眉眼间其实不见英气与冷冽,“故而,此事详查,想向父皇讨二人。”
“哦?何人?”
“一人便是清河。”慕奚道,“清河之能,父皇自然心中有数,此刻沈统领有所失职,自是要摘牌详查的。东湖拱卫宫中,难以轻调,如此,不若调禁军查办,也可让父皇与诸君放心。”
此言在理。
洛清河眼睫微动,在听着咸诚帝沉吟后问询她可愿接此任时微微颔首,“臣谨遵陛下意。”
慕奚唇边含笑,这才道出下一句:“此第二人,便是温少卿。大理寺协同六扇门缉查,那总该有个领主职的,温少卿与工部略有牵连,虽不可查此事,却可查今日刺客。儿臣在学宫与少卿有一面之缘,颇为敬佩温少卿之能。”
咸诚帝原本对她这第二人稍有迟疑,但听罢还是点了头,道:“既如此,待到温卿伤好后,便匡助公主详查吧。”
百官宴到此,也无人再有赏乐用饭的心了。内宦扶着咸诚帝离了大殿,其余的朝臣只得跟着宦官的指引依次离席。
洛清河皱着眉转过身。
太医已给温明裳上了伤药,可惜衣衫未换,看着还是吓人。
“阿然。”慕奚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低声道,“夜已深,先回去吧。”
洛清河微微点头,略微拱手算是送。她走到温明裳身边,眉头还没松开。
这一场刺杀委实让人想来后怕。
温明裳冲她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身后老人嘶哑的声音。
“明裳——!”老太爷拄着拐,面色难看地望向她,却碍于洛清河在旁不敢上前,“我等未曾……”
“康乐伯。”洛清河抬眸,那目光宛若千钧压在他们身上,叫人喘不过气,“事态如何自有查证,清者自清,无需赘言。”
柳文钊嘴唇颤动,还想再说什么,洛清河已经拉着温明裳转身而去。
明晃晃的烛光映出他们惨白的脸。
无人敢在此刻为他们说半个字。
圆月高悬。
沈宁舟摘了牌,卸了羽林的甲出宫去。东湖羽林办了这么多年的差事,头一次出这样大的过错,她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
子时已过,街上空空荡荡的,不闻犬吠。
可有人在宫门外等着她。
“走走么?”百官归京,赵婧疏自在其中,今日她本该去接赵君若回家去的,怎料出了这样的事,便只能叫小姑娘先去跟着温明裳。
沈宁舟也没想到她会等着自己,她们有同门之谊,可也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此刻突然深夜相邀,倒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她才不自在地点了头。
冬夜生寒。
“先生还好吗?”
“还好。”赵婧疏的面容仍旧很淡,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两个人缄默须臾,她叹了口气,“我不是来寻你叙旧的。”
玄武大街的灯笼上都还覆着一层雪。
沈宁舟知道她要问什么,她停住脚步,抬头去看挂着的灯笼,道:“东湖羽林从不出错。从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赵婧疏眼皮狠狠一跳,她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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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臂的距离,冷然地盯着眼前的旧日同窗,“永不会变吗?”
“不会。”沈宁舟垂眸看她,笃定地说。
“……你问先生,我以为你记得。”赵婧疏深吸了口气,“记得她是如何走的。”
“我没有忘。”沈宁舟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你奉国,我忠君……婧疏,这便是你我的道。”
赵婧疏于是又问了一遍:“永不改吗?”
沈宁舟目光软化下来,她没再开口答话,可这样的神色已经告诉了赵婧疏她的答案。
羽林不会错,东湖营绝不可能放这样的刺客入席而不知。天子知道,身为羽林统领的她也知道。
包括后果。
今日种种……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之前评论有说如果清影还活着那就是君臣相得是对的。只要长公主要,洛清影给得起,她也担得起,那可能就是一个新的大梁天下,就是这只能是个假设了x
百官宴又名,没想到吧全是演员.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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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孤臣 【ZX整理】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 洛清河让宗平绕了一圈,没把车停在显眼的地方,为的便是不让温诗尔看见她们这满身狼狈的模样。
太医已经给瞧过一回, 但洛清河还是不放心,提早让人去找了程秋白过来。药堂此刻早已关了门, 程秋白本该睡下了, 谁成想云玦一阵急慌慌的敲门声,惹得江婶急忙开门, 这才叫她只来得及披衣便上了马车。
“你们便不能少折腾些?”程秋白粗略看了眼温明裳手臂上的伤,没忍住摇头, “虽非利器, 但行凶之人手法娴熟,皮肉之苦得受个□□日。”她拆了太医包扎的纱布, 重新上了药, “太医署的碧露膏, 倒是好东西……可惜用的是效用尚浅的那一批。”
温明裳抽了口气,道:“劳烦程姑娘走这一趟了。”
“我为你们俩走一趟也不是一两回了。”程秋白缠好了纱布, 下颌微抬道, “手给我, 既然走了这一趟, 便顺带瞧瞧这些日子的方子可有效用。”
温明裳抿起唇将手伸了过去, 药自然是有按时喝的, 只是她自己也觉察不出效用。柳家给她喂的物什古怪得很,若是身子无病无灾,也未累着, 这东西便像是蛰伏进了阴影的最深处, 半点瞧不出踪迹。
好在程秋白搭在她脉上静了须臾, 面色和缓着点头:“尚可,回头改几味药材再让药堂的小厮给你们送来。”
洛清河坐在边上,她身上的朝服也没换,眉眼在火烛下难得生了那么三两分的冷冽,倒是有些生人勿近的架势。
温明裳知道她约莫还是在想今夜的刺杀,诊脉既已结束,她本想着开口同洛清河谈谈此事,忽然听得对座的程秋白又道。
“清河,那日说的木石……”程秋白话刚出口,下意识看了眼温明裳。
洛清河蓦地回神,道:“什么?”
木石?温明裳自然觉察到了看过来的那束目光,她眼皮一跳,猜想说所谓木石大抵便是那一日对方说的那个引。
可当日程秋白明明说此物无名……
“查到一些眉目。”程秋白不免多看了她们两眼,继续往下说,“原先我说有三分像,便顺势去查了前朝医典。前朝倾覆,百载战乱,旧都更为人所焚。这些典册留至今日的不多,我看的也只是残篇。”
洛清河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道:“便是叫木石吗?”
这个名字是温诗尔说的,但也是柳家人的叫法,究竟唤作什么犹未可知。也得先查明其物,才好说解法。
“有这么个叫法。”程秋白看向温明裳,医女皱起眉,想起了关于这东西的第一条记载,禁不住问,“温姑娘,你所言的柳家……府中可有前朝旧典。”
温明裳闻言思忖片刻,斟酌道:“柳家可溯前朝,有些典册传至今日并不奇怪,我曾入过两回府中藏书阁,但有关的书册皆是书文词章,倒是未见过医典。程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若是没有,才是应当。此物如何成药的方子,在新朝伊始便由太始帝下令被尽数毁去了。”程秋白皱起眉,目光深深,“残篇所记,木石之名由五物而来,不算名贵,却难成药,十不存一。它可和世间所有药石,不论医毒。简而言之,若是以此物害你这般体虚畏寒者,以寒毒融入其中再合适不过。可你活至今日也不过此症,这便对上了我为你解去寒症轻而易举的前兆。”
“如果只是这般,太始帝为何要毁?”洛清河轻轻嘶声,“秋白,单木石一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程秋白道,“残篇未记单一物的效用,更不必谈何解……但那一日我取了温姑娘的血,从中倒是验出了一样旁的东西。”
“何物?”
“沉朱。”程秋白顿了片刻,低声道,“此物本是制麻沸散的药植之一,但现今已经用得少了。先代药王查验后,觉此物或可成瘾,便就此改了方子,直至今日,沉朱入药已是少数,便是畏此后患。寒症的毒不会有此物,医者治病几乎也不会开含此物的药方,至少你母亲的那张方子……没有。”
她没有直接点名,但话里的深意已清清楚楚。柳家不想杀温明裳,他们想要的是控制与利用。
那此等效用岂不正中下怀?
“但我尚且不知,木石之中是否有沉朱。”程秋白看向洛清河,直言道,“若能拿到真正的木石,摸清个中关窍便会容易许多。”
这事不好办。温明裳听到此叹了口气,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太始帝下令焚毁的方子,若是柳家真的还存着,这可称得上悖逆了……
屋外忽而传来敲门声,宗平压着声音,小声道:“主子,后门那头……那位夫人在候着呢。”
怎会这样快?温明裳略带狐疑地眨了下眼睛。按理来讲马车归来的时候不应被瞧见了才是……
洛清河向外应了声,她知道温诗尔手底下还有个高忱月,今夜的事情那位千户可谓清清楚楚。她起身过去推门,不忘跟程秋白说:“此事我让栖谣去查,秋白,你且先回去吧,改日若有进展再让人来便是。”
程秋白起身向她微微施礼,道:“我让你府上的人熬了个方子,佐以伤药能好得快些,记得用。”
宗平客气地送了程秋白出府,外头不知何时又在下雪,他没披氅衣,甫一出门还被冻得直搓手。
这会儿已是深夜,廊桥绵延过夏时的水塘,能瞧见灯烛于水面薄冰的倒影。
温明裳手上的伤不好乱动,洛清河便让人拿了衣裳过来帮她换。侯府里备着的衣裳在温诗尔被接回来之后就拿了回去,此刻她也只能先穿洛清河的常衣。
洛清河的动作太小心,她自己不知受过了多少伤,此时反而是束手束脚了起来。
温明裳偏头看了她片刻,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那个刺客不是真的想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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