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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斡旋 【ZX整理】
铁骑离京时尚是新雪初降, 如今再见已是三月暖春。她们肩上同担家国之责,行走间皆是俗务缠身,只余下了堂前半刻光阴将思念融入了往来的只言片语里。
洛清河随着力道向后退了半步, 她双手托着温明裳,在仰面相视时被低垂下来的长发拨得耳尖微痒。
黑白两色的衣摆随风缠在了一处, 天与地的界限似乎在某一瞬悄然模糊开。温明裳圈着她的脖子, 在短暂的相视过后故作严肃道:“下官今次奉旨而来,将军非但不遣人相迎, 反倒如此举止,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好似跳下马的人不是她一样。洛清河在短暂的错愕后本还想问她何时有了这策马出关的本事了, 一听这话顿时忍俊不禁。
“军营重地, 若非手持朱批御令不可轻入,大人这是不请自来, 还要恶人先告状?”洛清河余光向后瞥了眼, 也不把人放下来, “不过小温大人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温明裳好笑地锤了一下她肩膀, 她还想要说什么, 托着她的那双手忽然将她向上抬高了些, 她还来不及怔神, 下一瞬洛清河便抬手覆上了她的后颈。
她手上还带着河水的凉意, 温明裳不由瑟缩, 但囿于这方寸,哪有让她退避的余地。
余下的言语模糊在唇齿间,分别数月的想念在山水夕日里化作了实质, 缠绕在指尖发梢, 融近了亲密的触碰里。
卸甲过后洛清河没再束冠, 温明裳在间隙里轻触她的面颊,五指悄然没入微散下来的长发。她们靠得那样近,温明裳呼吸里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属于侯府的熏香好似变得浅淡,但其中混杂着苍野的草木气息却让她眼眶微热。
洛清河抬指蹭了蹭她眼尾的小痣,在分开时把她放了下来。但温明裳圈着她的脖子没松手,夜色随着日暮西沉悄然弥散,光影模糊开,她却在晨昏交界里听见怀中人在耳边悄然开口。
“青青河畔草[1]……”
洛清河闻言眸光轻漾,她放松了肩膀,在被悄然抱紧的力道里贴着对方耳尖轻声呢喃那被藏在风声里的残章片语。
头顶是浓云散去后的星海月明。
来的既是温明裳,营中原本的布置便也用不上了。军中人对朝廷来使本是没什么好脸色,是以这一见着二人并肩回营都满面错愕。
栖谣倒是在温明裳入营时便知道了,但还是免不了被久在雁翎的军士拉住私下问询。
“这位大人难不成是……”
她侧头看了眼主帐微曳的帘,颔首道:“嗯,夫人。”
围在周遭的一群人顿时炸了锅。
李牧烟原本还站在边缘,她该说的早在今日回营便说明白了,留在这儿本也是看一看京中来的会是什么人,如今既没什么要紧的,用过晚饭她也该回西山口一趟。
可这才迈出去没两步,转头便听见近处回来不久的林笙倒抽了口气。
李牧烟停步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林笙木着脸,满面肃然地沉吟了片刻才道:“虽说人是向着咱们这边的,但我原以为斡旋于朝野的该是个城府深沉之辈。”她沉痛抚掌,愤愤慨叹着说,“今日一见才知坏了啊!”
“就冲这张脸,谁栽都不冤!”
此话一出,旁边刚灌了口茶的宗平就被呛的连声咳嗽。
李牧烟深深吸气,仗着身量把这位下了战场就不着调的飞星主将的脑袋狠狠摁了下去。
“你怎么就长了张嘴!”
战后是短暂的宁静。
交战地的物资有限,除了主将帐中的鲜奶算是稀罕物,驻军营的饭食简单,惯常的也就是粗烤的面饼白菜,配着些炖羊肉。
这个时节帐中的炭火早就撤了,也没有多备着的,洛清河只能点了烧水的炉子,将放着食盒的木几挪到边上以免过快冷掉。
夜里帐外仍旧结霜,此处不比关内,染了风寒才是糟糕。
“烽火重燃后关内过来的马道不大好走。”洛清河拿小刀剔着剩下的骨头,将还温着的那碗鲜奶推到了温明裳眼前,她垂着眸,半是劝地笑道,“累着可就半点不划算了。”
温明裳捧着碗,余温驱散了寒意,她挨着洛清河坐在简陋的床边,过了好一阵才道:“这笔账在这儿可不能这么算。”
洛清河于是侧过头看她。
颜色浅淡的唇边沾了点不大明显的痕迹,洛清河眼睫颤了下,抬指帮她蹭了去。
这些动作做来从来都很轻,温明裳从中品出了那份藏于行止之下的怜惜。她耷拉着眉眼,在把碗放回原处后把面容埋入了洛清河的颈窝。
洛清河放下刀,借着边上的帕子蹭了蹭手,这才回抱住她。可还未来得及开口,颈侧便传来微微的刺痛。她倒抽了口气,笑着把对方的脸掰正,“做什么?”
温明裳喉中溢出声轻哼,她抓起对方的手腕,佯装恶狠狠地咬了口:“深夜急报,言燕州有急,还拿的是天枢阁的令!”
她好似负气般扯着袖口,刚想往下说却忽地顿住。
洛清河目光微移,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忙道:“只是擦伤,关中出来时捷报应当已经送到了……嘶!”
话音未落又被咬了口。
这回是真用了劲儿,炉上火苗闪了闪,像是也心虚地将自己掩面藏了起来。
“洛清河……”温明裳向前整个人圈住她,把脸埋进襟口闷声咬牙道,“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天枢的夜半急报细算起来就是洛清河带着人出营的那几日传回京的。军务州府不知,为了防止刺事人泄露军情,从很早之前开始雁翎的布局便只经由各营心腹,洛清影当年设将军帐后便将有资格经手的将军们召入其中听命,这个规矩延续到了今天。
洛清河倒是一早猜到州府会将铁骑调度回报京城,却没想到天枢竟是把此事当做了紧急军报星夜入京。那段时日连铁骑自己人都未必能联系上深入苍野的这支军队,再加上其后拓跋焘觉察不对陈兵南岸有大举进犯之嫌,也不怪有人紧张。
莫要说旁人,当时在场的就连高忱月脸色都变了。
温明裳接了令,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又听见院外马蹄声急。内宦深夜到访,来不及喘口气便如同传信来使一般滚下马尖声道。
“温大人!陛下急诏命大人入宫!军情要务,还请大人速速动身!”
温明裳只得先压下心惊,冷静颔首应是。
宫门外是久候的沈宁舟,这位羽林统领此刻亦是满面冷肃,她惯常随侍天子身侧,深夜亲自相迎也足见事态紧急。
温明裳朝她略一拱手,这才紧随着去了御书房。
人还未进去,便瞧见了殿外跪了满地的内宦。
咸诚帝的声音自殿内传来,“温卿到了?快些进来。”
温明裳深吸了口气,目不斜视地推开了虚掩的殿门。殿内满地碎瓷,天子面容冷然地端坐在上首,这个时辰边关急报,想来也是才睡下不久便被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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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军情,温卿看过了吧?”大抵是已动过怒,咸诚帝此刻说话时倒是和颜悦色了几分,只是这关起门来,做给群臣看得宽仁面目便也难以自抑地淡了下去,“朕本不该插手边境军情,可你看这办的究竟有多冒险!”
“擅开西山口,敌寇大军压境之时调兵诱敌,若有闪失此该如何是好啊!她这——”天子掩面斥道,“年前世子才败了一场,朕知她护国心切,但也不该如此冒进!这孩子原先不是这个脾性的!”
这般听来倒似乎皆是关切,但温明裳却知言外之意。她略一沉吟,跪地沉声道:“陛下息怒。微臣以为,虽镇北将军此事的确操之过急,但陛下尚不必如此忧心。”
咸诚帝这才深深吸气,道:“卿主领天枢,于此事上必定眼光独到。那且说说,此言有何凭据?”
“其一乃为将者其人。世子兵败,并非一人之过,世子年岁尚浅,敌将绸缪多时,又恰逢天时不定,这才有了可乘之机。”温明裳斟酌着应答,“然镇北将军乃护国之将,坐镇北地日久,世子距其仍有差距。暂不论将军之行,陛下圣明,自知将军之能。我大梁立朝来未向戎狄俯首,铁骑亦是陛下之利刃,若是将军据守不出,那臣反倒要适时参其有渎职之嫌。”
咸诚帝猜忌那十二万铁骑不也正因洛氏出身者皆非庸才吗?他应是最清楚洛清河用兵谋略的那个人,是以温明裳这番话只是为人臣的劝解。
先定君心,才好言过。
咸诚帝闻言果真叹气,他垂眸又看看掌中军报,过了许久方道:“温卿,且继续说。”
“其二为燕沧两州辎重。”温明裳眉头微松,紧接着道,“臣与潘修文年前清算,两州供给绝无问题,陛下年前才提沧州都统,其人少年英才,心中应有计较。臣此前与兵部诸位大人相议,其人皆道西山口易守难攻,守备军于此底蕴深厚,即便真有差池,此地也难落敌手。镇北将军所率部众虽匿踪于交战地,但军报上所言,他们先过三城,既有后备,臣可言陛下掌中这支利刃,必不逊于北燕新将。”
咸诚帝听见潘彦卓的名字时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他还未来及多言,便听见温明裳话锋一转。
“其三……北燕新将固然锋芒毕露,然北燕苦于内乱久矣,一人之锋锐,未必为部众之锋锐。”温明裳话音稍顿,似是想起什么般放低了声音,谦逊道,“此言非臣所述,乃是日前与潘大人同督要务时谈及的。臣闻潘大人出身燕地,想来比臣更加清楚边关之事。今夜臣反复思量,天枢如今诸事未定,开朝再过月余还有新的春闱与恩荫,于是不免觉得陛下委以重任去往沧州一事是否可以让……”
“胡闹!”咸诚帝听着前半段尚在沉思,一听这后半句的弦外之音顿时拍案道,“你啊!朕难道不知天枢诸事繁杂?可如今急报落于眼前,潘修文精于筹算而非民生,又无背景根基,你让他代你去北疆,岂不本末倒置?”
温明裳面露难色,忙下拜道:“微臣失言,有愧陛下恩信。”
“起来起来。”咸诚帝抬手叹息道,“卿夜半难寐,如此忧心国事,朕岂有责罚之理啊?只是世上少有完人,有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但沧州之行乃朕之诏命,岂有朝令夕改之理?温卿不必忧心,天枢即朕之名,有何错漏朕自当同担,你且放手行之。”
温明裳这才长叹谢恩站起身,她微微拱手,接着适才的话道:“微臣不才,但亦信陛下识人之明。陛下昔年曾言镇北将军之才,那此战或许可成战事转机。燕地至京路途迢迢,所言难免迟滞,还请陛下稍待两日,臣以为当有捷报。”
若说前面那番话真假参半,这话倒是她的心里话。铁骑匿踪她自然也忧心洛清河的安危,但她在此刻也愿意相信洛清河的成算。
咸诚帝星夜诏她入宫本也是为了定心,话说到此,也不好再流露出怀疑,只能道:“所言有理。唉……但这孩子此次实在是办事不妥,军中事不可外穿朕明白缘由,可怎能连军中人都难觅踪迹,这万一有个什么变数也是过于凶险了。温卿,你与她交情甚笃,此去定要多加提点!”
温明裳垂首称是,君臣秉烛再谈了近一个时辰,咸诚帝才放她出宫。
星月高悬,但此夜仍是浓得黑沉。送她出宫的仍旧是沈宁舟,但不似来时那般行色匆匆,羽林统领放慢了步子,像是在酝酿着腹中言语。
温明裳猜出她恐是有话想说,便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此番急报星夜入宫。”过了片刻,沈宁舟开口道,“大人以为如何?”
“沈统领是指什么?”温明裳面色不改,淡声回道。
“镇北将军此举。”沈宁舟拧眉,“虽同为武职,末将深知将军之能,但此未经传报擅动……末将仍是觉得过于不妥了。”
温明裳唇边露出个浅淡的笑意,说:“愿闻沈统领高见。”
“大人既立天枢阁,想来应知君心为乾,人臣为坤的道理。”沈宁舟道,“镇北将军此举若是一战得胜自是好事,可不论如何讲,到底是令天心动摇了。北境路途迢迢,军情传报殊为不易,可不论如何提前说一声总是无过的。”
“铁骑卫国,然大梁天下终归为一人一家之天下,天心若定,万世皆安。”
温明裳闻言失笑,她停顿须臾,道:“沈统领与下官言语,下官听罢亦明统领拳拳之心。只是你我到底未见边境烽火,其中是非曲直,下官实不敢妄议。但统领所言亦是不差的,陛下此前也与下官提及,要下官北上见到将军过后必要相谈呢。”
沈宁舟眉眼间的冷硬有所松动,她在踏出宫门之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天枢阁上下,皆如大人般有此心吗?”
温明裳眸光微动,转而猜到她所指的是谁。这对同门之间的分歧不是她能插手的,但既然沈宁舟有此问,她也只能答道:“天枢上下,奉君命而立,自当尽其无愧天下人之责。不瞒沈统领,陛下命下官遴选百官时,所见也并非个人好恶偏向,而是真才实学。若是以此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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