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对方分毫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关中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亦是风雨如晦,温明裳不能慌,不能将忧虑浮于表面,她将那些深重的情绪压入了心底,直到此刻见到洛清河好端端地回到自己身边才敢卸下伪装。
可这些话小温大人不会明着说出口,于是洛清河笑起来,放轻了语气故意问她:“就不问我几时回来的?”
温明裳环着她脖颈的手闻言稍微松开些,慢吞吞地把脸从人颈窝里抬起来——不多,也就一点点的距离,刚好够两个人贴面相对。
“是……何时?”
她脸色还是有点白,越是如此,眼尾的红就更加扎眼。洛清河捏起她的下巴,卷翘的睫毛像是细绒一样扫过鼻梁。她作出端详的模样望了片刻却没有答,偏头温柔地贴了上去。
温明裳揪在襟口的手收紧又松开,最后跟着被一并捉住贴在了温热的肌肤上。她微微仰颈,鼻息间是草浪浮动的暗香,交缠的长发散落入颈边的缝隙里,把两个人之间的空缺填补得密不可分。
后背沁了薄薄的汗,触手间满是滑腻,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在这种天里,她整个人还是泛着凉。然而热度近在咫尺,她试探着凑近些随着诱惑衔住软热,到最后也分不清到底是属于自己的那点冰凉被含化了还是被纵容着融入了潮水。
可试着摸索的手随后被捉在了掌心。
唇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痛麻,温明裳轻轻嘶了声,被迫退开方寸,再去看洛清河的眼神有点委屈。
“还没和你算账。”洛清河手上其实没用力,稍稍一动就能挣脱,她知道温明裳这眼神是故意的,也顺着收敛揉散开的眸光,板起脸来说,“半个时辰前才回来,下马就听小若说你累病了还不好好躺着,折腾呢?还想摸什么?”
这一来二去的,手都快伸到衣领里去了。
温明裳负气学她,也跟着道:“你敢说身上就没点伤?”
洛清河还真不敢。
两个人四目相对须臾,齐齐没绷住笑出了声。温明裳坐正了些,正经揭开中衣去瞧了瞧,伤的确是有的,但都不算严重,不过是几道细口子加些擦伤,上过药便没什么大事。
近侍们还在院外候着,洛清河起身去掌了灯,推门喊人送些吃的,顺带把军医给抓的药煎了端进来。
关中禁令已解,小半日的功夫便来了好几封加急的驿报,这些差事温明裳不在,手下人是不敢代为处置的。他们着急上火半晌,只能现将驿报交给门口的赵君若,自己回去先候着,如今这眼见着屋中掌灯了,可不得急着再来三请四催。
赵君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再三保证过后才拿着驿报去敲门。
吃食已撤了下去,余下那一碗汤药在晾着。温明裳揭了封口粗略看了两眼,同赵君若讲:“让他们回去等一刻,我先想想如何处置。”
赵君若点头应了。
“听人说,绕行沧州的辎重队是小若领回来的。”洛清河靠在窗前给她兑糖水,她搅着汤匙,等到温明裳咬牙一口气把那碗药灌了抬手喂她,感慨道,“比初时在长安,长进了许多,赵大人若是知道应当很是欣慰。”
温明裳拧着眉,舌尖含着那点甜含糊地回了个“嗯”,缓了好一阵才想起道:“栖谣教的也好。她人呢?适才没瞧见人在外头?”
“和阿初在瓦泽,得过一阵才能回来。”洛清河放了碗,叫人连同榻上小几一并撤下去,“绕行到北燕驻军营凶险,挑的都是军中翘楚,我让她也一并跟着了。其余人我让他们歇一夜,怪累的。”
手下人如此,她也定然好不到哪儿去。温明裳抿起唇,想起这人还在床头守了自己半个时辰,不由叹气,心疼道:“你也睡吧,这几封驿报看完,还得让人来一趟,没那么早能歇下。”
她这病是累的,睡了一日,多少能养回来点元气,此刻不觉得困乏,索性就把这些事处置了,省得手下人惴惴不安。
洛清河倚着床帏,道:“无妨,不差这点时辰,先看着吧。明日也是要谈这个,权当做提前知道关中生了什么乱子。”
屋里在挑灯后燃了簇新香,炉子隔着条案,烟气袅娜也挡在了层层垂帷后。
四封信,压在上头一封是季濯缨留的,一封是府台和回去的天枢官员同书的关中详报,本都是常事。可这里头最显眼的却是少有地来自京城。温明裳翻了翻,认出外头落笔是沈宁舟的字迹,却没在上面寻到玄卫的徽记。
而这最后一封,来自靖安府,是高忱月的笔迹。
温明裳把最后那封信压在了底下,先拆的州府的详报。
天枢的人去得快,在茨州守备和关中驻军起龃龉前把此事压了下去,再加上季濯缨从中斡旋,也没耽误军资,两方权当做各退一步,都没为难彼此。北燕还不至越过铁骑直抵关中,故而无论是城防还是百姓都没出乱子,军屯的余粮尚在,一声令下也可随时取用。
“天子从中作梗是意料中,但调兵应当不是他的意思。潘彦卓本事了得,京中四脚蛇的渗透比我们想得还要深。”洛清河倚着床帏,在她合上书信后说,“茨州紧邻燕州,过去也曾见过兵燹之祸,要守备军如他所愿,其实很难。”
“所以调的人才会从州府文官里选。”温明裳点头,猜道,“他本意也并非让你折戟,只是想让燕州陷入混乱,如此胜负就愈加扑朔迷离。我既在燕州,那么如何处理事端就看我,他这么做,为的应当还是让天子陷入两难。”
她这般说着,手上便拆开了京中的那封信,粗粗一眼后道:“……果然。”
洛清河耷拉着眉眼,挨着她的脑袋问:“怎么说?”
“群臣皇嗣夜扣宫门,恭请陛下收回成命。”温明裳翻过新页,看过后摇头,“齐王奉诏入宫,言说捉到了驿马被害的线索,自请查办了,算算时候,眼下应当跟着大理寺一同。另外,经此一事后,天子抱病,这些日子都没上朝,太医署说是急火攻心,要静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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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他应当就不会去责问季濯缨。”洛清河想着,“州府文官众多,怎会提前猜到来的是季濯缨?”
“这个啊,”温明裳搁了信,随手捉起身侧的手把玩,解释道,“州府的文官确实不少,但是这封密报连朝野都要震动,茨州岂敢轻易接这烫手山芋?不等下到守备军,茨州的守备都统就要先抗命。所以茨州若是想奉诏求全,就既要保证守备军是真的去镇住异动的‘细作’,又要保证身在燕州的天枢和州府能够和奉命去往的官员说得上话。”
“前者不难,找个平日里刚直清正的人就成,但是加上后头这一条就没那么简单了。要想不延误战机,选的这个人就要对军资清点熟悉,要对州郡的守备熟悉,且此举风险不小,家中也要有人能在朝中说得上话,以免日后调任为人诟病。”
潘彦卓拿不准州府会让谁去,因为他并不熟悉地方州郡的官员布置,纵然有心也无力。但温明裳不一样,如今地方一步步推行下去的吏治改革是她和长公主一手构建,其中官员名册她一一过了目,所以早在预料到变故之前,她就先将应对之法摆了上来。
季濯缨受教安阳侯,为官数载没有为人指摘之处,背后又有季善行,再加上去年春闱闹起的那桩事上,她便是最直接的人证,几相拼凑,温明裳有把握笃定茨州若是来人,来的一定是她。
而只要是朝中清流,迫在眉睫之际,纵然要求全自保,也必定不会作壁上观。
洛清河听罢很轻地笑了笑,捏了下她的指尖没说话。
季濯缨的那封信算作是给温明裳的交代,比起她,温明裳如今倒是对沈宁舟信上所写的天子近况更挂心。她胡乱地揉捏着掌中指骨,随着鬓边轻轻拍打的呼吸声陷入深思。
沈宁舟字里行间透着让她在燕州战后快些回京的意思,温明裳猜想,应当是这位忠心耿耿的羽林统领敏锐地觉察到了四脚蛇的威胁。恰巧咸诚帝如今亟需她回来重□□声四起的朝局,协助慕长卿查办驿马背后的真相,两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至于不印玄卫徽记走了官道,应是为那封引动的密报惹成了惊弓之鸟。
急火攻心四字可大可小,沈宁舟此时让驿马急报送来,想来远不止信中所写的那么简单。温明裳合上信笺,若有所思。当年洛清河提枪上殿他尚且只是惊怒,如今一个夜扣宫门,真要处置起来也未必不能强压,被激至此,不会只是年岁所殆。
她不得不随之想到慕奚的谋算,想到那日落在掌心的梅瓣。
宫中有长公主的人。她们藏匿数年,甘愿为君驱策,如今真的到了亮出锋芒的时候了吗?慕奚没有告诉她具体的时间,长公主在这件事上可谓一意孤行,她没有同谋,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此前燕州还在打仗,温明裳还未告诉洛清河这些,此刻她捏着对方手心,斟酌着语气想和她说一说此事,可才回过神想要开口,先入耳的便是身侧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洛清河就这么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温明裳眼里的算谋悉数褪去,看向洛清河的目光柔软,指尖的摩挲也就此停了下来。她扔了信,慢慢挪动了一下,让人滑下来枕到了自己腿上。
洛清河皱了下眉,像是被惊扰到想睁眼。温明裳抬手轻轻覆在她眼皮上,凑近耳语:“无事,睡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多点贴贴,往前倒一算嚯你俩三天可能只睡了五六个小时,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省得真的累死(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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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承意 【ZX整理】
夜色渐浓, 城中等候的官员们终于踩着溜过青石的月光迈入屋中,四下的垂帷被刻意放了下来,将偏厅点起的烛掩了大半。里间的景况也无从窥探, 只能透过垂帷之上倒映的人影面前看出有人端坐榻上。
赵君若小心翼翼地挪动桌椅,压低声音和他们交代:“大人身子不适, 本不便见客。但事态既不容耽搁, 便只得先如此。尚有人宿在此间,诸位还请小声些商议, 莫要惊扰了,大人都听着呢。”
她没明说里头的人是谁, 但在场的多少心里都有底。平日里这些事听了多半也无人敢问, 如今尚有更要紧的事亟待解决,这等风月, 不论真与假, 还是权且放一放。
“此战大捷, 北境各处的守备工事耗损都陆续报予关中,波及的地方不少, 来日修缮也是笔大开销。”最年长的那位简单说了些关中的情况, 不免叹道, “樊城暂且不谈, 诸位眼里都看着呢, 还有瓦泽、汲城, 乃至交战地向北的万里烽火台。如今北燕撤出白石河却还未撤军,今秋若是无力袭扰那是好事,可若是等到来年……唉, 还要向户部去筹算新的军费粮草。”
这仗打到如今快要两年, 各方调度已不似最初那样轻松, 前线沙场浴血,后方数州也在反复数算能归入内阁统一调度的军资。温明裳能让天枢另辟蹊径用商路的银子堵上豁口,但不能长久地用,若是战局还要往下拖,内阁重新商讨调整税赋是迟早的事。
历朝战事皆如此,成败皆是高位褒贬,苦的永远是遗落于青史外的黎民百姓。
旁人或许管中窥豹,但天枢的官员们身在其中,对这些进项开销哪有什么看不清的?
“铁骑今日才归来,我听闻明日还有军帐议事,恐怕少说得有一两日才能知晓边军的意思。”另一人沉吟道,“若是想要乘胜追击,那这数城的修缮可否先容后放放?先备好出战的军资或许才是最要紧的!毕竟若是功成,那可是——”
话音到最后略显昂然,赵君若站在门边横眸一扫,那官员登时想起来里头是个什么情况,讪讪地坐了回去闭口不言。
“难。”同僚拍拍她的肩,摇头道,“犹敬还在关中,茨州的守备军刚退,诸君又不是不晓得……旨意虽是假的,但依我看,唉!若当真没有些苗头,谁敢巧立名目?京中群臣又何必——”
话不敢说尽,众人皆抬眼望向遮蔽的垂帷,齐齐叹声,生硬地转向说起些旁的细节。
里间的烛台盖了外罩,落下的光昏且柔。温明裳虚掩着洛清河的耳朵,在听到外头的说话声随之减弱时暗自叹息。
天枢是为天子口舌而立,入此门者如归巍巍皇权。可人心如明镜,此门中人又非趋炎附势之辈,咸诚帝此诏于前,谁又能不心怀忧惧。此番能妥善解决,那是温明裳思虑周全,加上诏命有异,京中要先解决的是藏于暗中的佞臣。否则真要让天子或是那些个心心念念休战的朝臣追究起来,从温明裳到季濯缨,都逃不脱被盘查治罪的下场。
北燕今次损兵折将被迫退去,本该是个绝佳的机会,但谁也说不准,朝中这样的事会不会再来一回。如若当真发生,北境还会有今次一样的幸运吗?
如此境况,当得上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外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温明裳一手捏着笔,缓慢地在纸上写了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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