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好的人。
可好人最容易被坏人制擘——那群人没有未来,就?能肆无忌惮地毁了他?们的未来。
“南南,你们得好好学习,不要被他?们影响了。”老外婆苦口婆心道,“你们还小,以后一定会比他?们那群人过?得好。”
她的声音发颤:“忍一忍吧,我们忍一忍吧……”
沈南昭只?能堵在门前,他?看?着?老外婆浑浊的眼里?满是惶恐无措,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将一切痛苦生生咽下,他?会妥协、会低头,会无可奈何?地认命。
但现在——他?的视线触及到了门后的挂历上。上面?小小的笑脸,似乎在嘲弄着?他?的优柔寡断。
此时此刻,秦轲正?在门外同贪婪的鬣狗周旋,他?就?不该怯懦。没有人该用逃避“现在”,去赌一个?未知的、花团锦簇的“未来”。
沈南昭转过?头,他?的眼中含泪,一字一句诚恳道:“外婆,我求你了,你就?待在这里?,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样了,秦轲会不会双拳难敌四手,他?会不会遭遇和他?一样的事情?
那是他?的“秘密”朋友,哪怕只?有短短十四天,他?们也应当并?肩作战——更何?况,那人还是为了帮他?,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不安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沈南昭一遍遍地拨下老人干枯的手,想要脱身去帮秦轲,可却被一次又一次绊住了手脚——
名为“爱”的藤蔓一次次攀援上他?的脚踝,缠绕住他?的身躯。
它捆住了他?,更困死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可等他?最后一次拨开老人的手,跌跌撞撞往门外走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老人骤然往前一步,不料胳膊重重磕在桌角,她紧紧抿唇,丝毫没有顾及伤痛,而是竭力睁着?无神的眸子,颓然向前探去,依旧想要跟着?外孙出去。
沈南昭的脚步顿住,他?彻底崩溃了,只?愣在原地茫然眨了眨眼,死死咬着?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他?痛苦到无法喘息,只?觉得心口被剜了一大块,潺潺鲜血悄无声息地淌了满地。但在昏暗的土坯房里?,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眼泪,也没有人会看?见他?的伤口。
他?缓缓蹲在老人身前,扯着?她的衣角,几乎是用气音低声哀求道:“外婆,我求你了,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要去帮他?,我们可以处理好的。”
老人听?出了他?语调的悲切,她一愣,伸手触碰到了外孙的脸,是湿润的触感。
一滴滚烫的泪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像是被热油烫伤般,倏忽收回了手,蜷缩着?枯瘦的手指。
他?哭了。
他?从来都不会哭的。
老外婆茫然无措,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她神情悲戚地退后两步,倚着?门框稳住身形,小声道:“南南,你去,你去。”
她一边说着?,眼泪顺着?眼角的褶皱渗下,像是山涧里?融化的浑浊雪水,带着?泥土与冰碴。
老人搓着?手指,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她喃喃道:“外婆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的固执是为了沈南昭,妥协亦如此。
得到了允诺,沈南昭猛地抹了一把脸,他?再也不敢抬头看?她,只?能捡起地上的东西,转身夺门而出。
但无形的藤蔓依旧攀援在他?的身上,如影随形——它死死捂住了他?喊疼的嘴,残忍地剥夺了他?不坚强的权力。
它别名为“爱”。
*
在沈南昭搀着?老人离开后,秦轲回头看?了一眼,确保两人走进屋里?,他?突然松了一口气,严肃的姿态瞬间褪去,表情闲适慵懒,他?甚至还好脾气地将包随搁置在一旁。
像是动手前的预警。
这是个?易燃易怒易爆炸的危险分子,每一个?动作都牵人心弦。身后的混混小心咽下唾沫,他?们几乎是颤抖着?,悄然远离了战场。
“小子,是你对我儿?子动手的?”严艳语气不善。
“对。”秦轲爽快承认了,“不过?你最好问?清楚,你的好儿?子他?做了什么。”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严艳还能不知道吗?由于沉迷牌桌,她向来放纵郑旭吃喝玩乐,拉帮结派,心里?更是暗自得意——
她儿?子有能力号召小喽啰也是他?的本事,况且由于她时常把生活费输得精光,郑旭还能去他?小弟那里?混口吃的,又何?乐不为呢?
在严艳的观点?里?,只?要她儿?子不受欺负,其他?人的死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没本事,就?是活该被欺负。
但只?要郑旭被人告发,状告学校或者送进局子,一直当着?沉默背后灵的严艳就?会像是暴怒的母鸡,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来肆意妄为,搅得受害者一家鸡犬不宁,只?能妥协退让。
她将市井泼妇的做派发挥得淋漓尽致,面?对秦轲的问?话,她颇为不屑地笑道:“我儿?子那么老实,你们动手就?是你们的不是。”
秦轲早有预料,他?笑道:“所以你想怎样呢?”
“赔钱!”严艳毫不客气,她冷笑威胁道,“不赔的话,我就?去报警,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
秦轲点?点?头道:“我很建议你去报警,开展伤情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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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走司法程序,最后根据医疗费用和相关法律,定了多少我给多少。”
一番流程说得严艳一愣一愣。
“不过?……”他?耸耸肩道,“这种程度估计连轻微伤都达不到,最后也是让双方调解。为了方便?,我可以现在就?把钱给你。”
严艳满眼狐疑,她听?面?前这人分析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似乎没有问?题,但赌徒的直觉却替她拉响了警报——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背后一定藏着?惊天大坑!
严艳警惕道:“你说多少?”
秦轲竖起两根手指:“两百。”
两百元?
“打发叫花子呢!”严艳惊叫出声,她气笑了,指着?自家儿?子道,“那么恶劣的行为,你就?给两百?”
“有什么其他?费用吗?”秦轲依旧不慌不忙,他?道,“南城九院洗胃的价格是138元,本来按照发票,实报实销,现在取个?整——我给两百。”他?拉下口袋拉链,掏出了一小叠粉红百元大钞,预计有个?七八张。
“嘶……”身后传来一阵骚乱。
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零碎小钱,有时候网吧包台机子,都需要你一元我五角地凑起来,谁也没见过?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随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啊!
谁家好人兜里?随时放那么多现金啊!
严艳更是眼睛都看?直了,她平时在牌桌上输输赢赢,玩的大部分都是十来二十块。
百元大钞被称为“红花”,一局“红花局”,不断加注,赢的暴富,输的血本无归,每次都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但毕竟她的初始资金就?那么些,还得坚持一个?月,打着?零零散散的凑合过?,平时只?能眼馋别人玩儿?。
如果讹到这笔,估计她就?能尝尝鲜了!
其实上次郑旭被开瓢,她也就?讹到五百块,但好歹也差不多是她半个?月的伙食费——
谁让这家人那么穷,要不是她以报警加开除为由威胁,让他?们零零散散凑了几天,不然还拿不到呢!
她将目光从秦轲手上的钞票挪开,落到他?的脸上,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贪婪。
没想到啊,遇上了个?金镶玉!严艳像是留着?哈喇子的癞蛤蟆,恨不得霎时伸长舌头将钱卷走。
此时的沈南昭从后面?跑来,他?见着?面?前场景,第一反应就?是秦轲在“拿钱消灾”。他?瞳孔微缩,惊怒道:“你在干什么!”
他?生怕秦轲被胁迫,一把按住了那人的手,将他?拉到身后,一双星眸简直要喷出火来,直视着?面?前这群人,眼神狠厉。
此时众人才看?见: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把美工刀,刃尖还晃过?一丝冷光。
豁,大意了!感情是回家抄家伙了!见着?沈南昭杀气腾腾的模样,对面?的混混惊骇不已,他?们齐刷刷往后又挪了一小步。
欺负别人和自己被宰,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啊!
虽说沈南昭是他?们天天欺负的对象,但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上次不也给郑旭开了瓢吗?
那次五六个?人都按不住他?,沈南昭就?像是死死咬住猎物咽喉不放的恶狼,二话不说拎起酒瓶,往郑旭脑袋上砸着?。
一下又一下,就?像捶一颗半生不熟的西瓜,瓜瓤乱飞。
对面?的混混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们看?沈南昭的眼神都变了。
好凶,疯起来真的会宰他?们的!
而此时,被护在身后的秦轲:……
起猛了,见着?软兔子提刀杀人了!
他?抽了抽嘴角,强行压住上扬的弧度,安抚地拍了拍沈南昭的手臂。
见他?望向自己,鼻头泛红,更像一只?委委屈屈的白兔在翕动鼻翼,不知为何?,秦轲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又觉得过?分好笑了。
他?用手掌覆上沈南昭的手,将尖利的美工刀推入鞘,随即再次提着?毛茸茸的耳朵,将不安分的暴躁野兔提溜到自己身后藏好。
他?强忍着?笑意,小声道:“没事,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分寸!
沈南昭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揪着?这人的耳朵,耳提面?命让他?不要那么天真,却不料,手背又被轻轻拍了下。
秦轲哄了哄兔子:不要捣乱。
沈南昭凶狠磨牙:……
我倒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隔岸观火,笑里藏刀
严艳警惕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见着沈南昭过来她也紧张,但贪婪最终还是占据理智的上风。
她咳嗽一声?,打断了对面人的交流:“喂, 你刚刚说的, 还作数吗!”
只赔两百块, 她本来不想同意的,但是……严艳硬生生将目光从秦轲手里那?叠红票上撕扯开, 落到了沈南昭的右手上, 只见那?柄美?工刀没有收完, 泛着寒光的刀刃像是春笋般, 还冒了个尖。
她心头一颤,决定速战速决,于是扯着嗓子故作为难道:“可以,两百就两百。”
见着沈南昭的目光更加不善, 黑沉如深渊, 她咽了咽口水:“这?次就先算了。”
闻言,秦轲偷偷瞟了一眼黑脸的某人, 心里莫名有点发憷, 但考虑到后续的安排, 他清咳两声?, 淡定地从里面抽出两张——
“既然他是你的儿子,那?他的赔偿我自然该给你,不过……”
呵, 严艳听到他话?里的转折, 目光瞬间凌冽起来, 她嘲讽地勾起嘴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我就说你这?兔崽子没安好心。她似乎有所预料, 自以为拿捏住了对?方的七寸,随时?准备泼妇骂街。
秦轲了然一笑,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还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严艳本以为拿不到那?两百元,可听秦轲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这?样……
顿时?,她狐疑地盯着面前那?人。
哗哗——秦轲轻轻甩了下手中的钞票,崭新的纸币发出沙沙的响声?。他道:“郑旭胡作非为惹到我了,所以我教训他,赔两百也不为过,但我还咽不下这?口气。”
严艳将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横扫,她警惕问道:“你想干嘛?”
在一旁看热闹的郑旭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顿时?来了精神。
本来吃瘪的他就一肚子怨气,眼见他妈出马都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更是面目狰狞,如今听到这?小子竟然说“咽不下这?口气”。
哈,天大的笑话?!
他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老子才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给老子等着,迟早弄死你们!”他仗着自己剽悍的家长在场,继续大言不惭。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秦轲微微一笑,他转头对?严艳说:“你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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