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一寸寸消失,他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英武面孔中流露出几?分肃穆。
“若我出事,”他的声音比往日都要低沉,“你可以?改——”
杜菀姝近乎气急地捂住云万里的嘴。
“战事还?未彻底结束,”她说,“你不许乱说。”
云万里却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他扯开她的手腕,瘦弱的腕子不堪一握。如凝脂般的肌肤在掌心流连,云万里无比平静:“我为?武人,三娘,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一次出战都是搏命。”
都与对战勃尔斤一样,只是皮肉伤?太?过寻常。
云万里不忍心见杜菀姝一次一次伤心难过,但未来的路就如此……他的路一直如此。
再不忍心,小鸟也该接受这?个?事实。
“不许说。”
杜菀姝气得脸颊泛起红晕:“你,你不许——”
她还?想伸手去?捂住云万里的嘴,可手腕还?叫男人抓在掌心中呢。这?前后一拉扯,杜菀姝失去?了重心,直接栽到了云万里的腿上。
他单手揽着她,分外认真:“这?是实话,三娘,若我出事,你可改嫁。”
杜菀姝蓦然咬紧嘴唇。
“我……”
她的声线里带着几?分颤抖:“我来武威,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
“我晓得。”
云万里握着她的腰肢,情不自禁地低了低头。男人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鬓角,发油的香味让云万里感到心安。
“你奔波这?么久,今夜先歇下吧,”他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但杜菀姝怎么能睡得着?
随云万里用过饭食,而后她就歇在了男人的军帐里。
过去?的时候,躺在云万里身畔,杜菀姝总能很快入睡,可今夜她睡不着。
烛火熄了,军帐之?内一片黑暗。
加固的营帐到底不比石头做的墙,肃州的夜里分外的冷,杜菀姝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瑟缩。云万里早已养成习惯,男人好似连眼?都没睁开,自然而然地翻身,将她瘦弱的身躯揽进?怀里。
杜菀姝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
她满脑子都是云万里说的话。
夫君是对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武功再高,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全须全尾地归来。
一见到他负伤,杜菀姝只觉得心尖疼痛难忍,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这?肃州的将士们,人人家中都有父母亲人,哪个?不是如此呢?
还?有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
黑暗之?中,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是杜菀姝第一次认识到,她随时随地都可能失去?眼?前的人。
若出事就改嫁,说得也是。他们都不曾圆房,改嫁又如何?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好似明白了,云万里始终不肯再进?一步的缘由?。
说什么担心未来时局,说什么怕拖累她,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理由?:他觉得自己会死。
不留下任何遗憾,就不会“拖累”她。
意识到这?点,杜菀姝的呼吸因懊恼变得滚()烫。
杜菀姝在云万里的怀中昂起头颅,她的指尖如无骨的藤蔓一般攀上男人的胸膛。触及到皮肤的瞬间,云万里立刻睁眼?。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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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透过军帐, 投射在床榻与地面上。
幽幽冷光拉长了云万里的影子,他深邃五官看?不分明,唯独那双眼分外光亮。
从睡梦中苏醒, 可他看起来全然没有困倦疲惫之意, 紧盯着?杜菀姝, 像一只在夜里巡视领地的狼。
“为何还没睡?”云万里低声开口。
对上他的视线, 杜菀姝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不是害怕他, 而是……
她怕失去他。
云万里就是抱着?这般想法活的。
在京城时, 因而将杜菀姝娶进门也?不愿靠近, 因而拒绝圆房、退避躲闪她的接近和示好。
觉得自己未来很可能会死, 所以与她尽可能保持距离, 一旦出事,不会为杜菀姝带来任何“影响”。
在肃州, 在边关,环境恶劣、生活困苦, 他又年纪这么小入了行?伍,对付的是骁勇的西戎, 也?正因如此,才百战百胜。
但?——
杜菀姝受不了。
她想起来,就难受的要命,心中更是怒火滔滔。
说什么改嫁,这, 这不还是想要抛弃她吗?
云万里总觉得是为她好——只要离开他、不与他发生牵扯,不产生感情?, 她就是安全的。
可这何尝不是在小瞧她?
杜菀姝是这般怯懦胆小, 不敢直面未来的人吗。
她昂起头,直视着?云万里的眼:“我不愿意。”
“什么?”云万里讶然?道。
“我不愿意改嫁。”杜菀姝低声说。
“……你辗转反侧, ”云万里开口,“就是在想这个?”
武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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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感官敏锐,床榻之侧的人一改往日安稳翻来覆去,他自然?早就有所察觉。
杜菀姝索性也?不出言解释了。
平日里都是她说得多,甚至逼着?云万里主动?诉说。但?温言细语的娘子,也?跟着?眼前人学了不少——偶尔时候,就是行?动?起来更快。
纤细的指尖按在云万里的胸膛,微微发力,陷进弹性的肌理。
云万里微顿,他一把抓住了那截洁白的腕子。
可杜菀姝的目的本就不在这儿,她趁着?云万里低头看?向自己指尖的功夫,双唇就贴了过来。
寒意浸透了皮肤,唇()瓣()交接时冷的云万里打了个寒战。
他抓着?她的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迫不得已,只得扭过头。
“三娘,”云万里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黑暗之中,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闪烁着?灼灼光芒。
“夫君是哪里不明白?”杜菀姝轻声说,“三娘想圆房。”
云万里:“……”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杜菀姝还能有把这句话轻描淡写?直白道出的一天?。
“这里是军营,”他说,“不合适。”
“夫君的军帐外无人看?守,又离别?人这么远,怎会有人发现?”杜菀姝不依不饶。
“等日后再说。”云万里放开了杜菀姝的手,他侧了侧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现在也?不方便?。”
“没关系呀。”
杜菀姝的声线就在他的面前徘徊:“夫君不能动?,三娘能动?。”
云万里:“…………”
她柔软的话,就像是细碎的小虫,爬进云万里的心底,也?爬上了他的脊背。带着?刺痛的痒一寸一寸填满了心房。
说不动?摇,那是假的。
天?上人般的娘子,精致温顺的小鸟,凑到他怀里,怎可能不迟疑呢。
但?一想到她刚刚赶来时,触及到自己伤势的表情?,云万里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白日的话,发自真心。
只是不知为何,这好似触怒了杜菀姝。
云万里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现在不行?,万一——”
“云万里。”
几不可查的柔声打断了他的言辞。
战马奔腾时云万里不曾动?摇,敌将咆哮时他岿然?不动?,而此时此刻,杜菀姝轻轻喊出了他的名字,却叫云万里彻底愣在原地。
连他们初见,她还瑟缩迟疑时,杜菀姝都不曾直呼他的姓名!
“你还是不是男人?”杜菀姝问。
云万里身形巨震。
杜菀姝是真的生气了。
若非之前二人……只是没进行?到底,她又要怀疑是云万里厌弃自己了。
都,都做到这地步,还说什么不行??!
“三娘不明白,”她继续说道,“夫君可肩负百姓生活、保家卫国。这么重的担子都承担下?来了,难道三娘比这担子还重吗?”
“我……”
“你娶我过门。”
杜菀姝打断了男人的呢喃:“爱护我、尊重我,与我圆房,为我……而活,这难道比出兵打仗、捍卫边关还难吗?”
说到最后,她既生气,又觉得自己这般在乎有些可笑。
云万里不在乎,老是她上赶着?上火,还有什么意思。
“是三娘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那攀附在他胸口的指尖终于离去,杜菀姝用双臂直起身体:“我还是回?兰州去,免得耽误边关要——”
后面的话,在云万里一把将其拽回?戛然?而止。
纵然?右臂受伤也?不妨碍着?他抓住杜菀姝不放,轻盈玲珑的娘子几乎没什么重量,握着?她的小臂,云万里不过稍稍一带,她就失去重心、又跌回?床榻上。
杜菀姝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结实的身躯就如同巍峨山区欺压过来,遮住了那幽幽月光。
背光处,她更看?不清云万里的面孔了。
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目,注视着?她好似带着?温度,叫杜菀姝莫名觉得皮肤滚烫。
“这是你说的。”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三娘不要后悔。”
一阵战栗自尾()椎直窜后颈,本能让杜菀姝下?意识地瑟缩,可她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
云万里俯身捉住她的唇。
剥离布帛,肤色交融,月光倾洒在二人之间。
真到这一步,之前长辈的叮嘱、私下?里的好奇,还有时不时产生的想象,都变得不再具有意义。
杜菀姝回?想起成婚之前母亲说过的话,不由得开始颤抖。
但?她真正展现出的畏惧,却没有让男人停下?。
“怕?”
云万里的声音近在咫尺,又像是那么遥远:“怕也?是迟了。”说得好像他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可他还是很小心。
杜菀姝怕,云万里其实更怕。
怕自己稍稍一用力,掌心里的小鸟就会受伤;怕他粗手粗脚一个不慎,就将怀中的珍宝捏碎。
他知道怎么能让她快()活,亲吻、碰触,月光倾洒,化?作潺潺的水。
但?还是疼。
原来母亲说的是真的。
刺疼逼得杜菀姝眼角泛起泪水,她吸了口气,叫方才放了狠话的云万里瞬间后悔。
他想离开,反倒是杜菀姝圈着?男人的脖颈,拼命摇头。
如莺啼般婉转的声线带着?几分哽咽,她泪眼婆娑地抬起眼:“你不要走。”
云万里的心都要随着?那月光一起融化?。
慢慢的,疼痛渐渐化?开。
月光之间,低低的啜泣犹在,却拐向另外一番滋味。
肃州的夜很冷,云万里的额角却覆上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紧紧抱着?她,杜菀姝的指尖如蝶般落在他的右脸,爬至那处伤疤。
他还是想躲开。
想要侧过头,想要将那藏匿起来,连带着?结实的身躯都微微紧绷,好似还是不愿意以此面对她。
但?杜菀姝却是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云万里不敢抬头。
他只觉得早已愈合的伤疤疼至钻心,夜里杜菀姝的嘴唇微凉,可云万里觉得竟是比那火碱还要滚烫。
月光随着?二人颠簸摇曳。
待到停歇时,杜菀姝重新爬回?云万里的怀里。
气息还未冷静,她侧脸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男人同样混乱的心跳。
云万里的手落在杜菀姝的后颈,生着?茧子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还疼么?”
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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