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完,静静地听着。
“已经打草惊蛇,再派个人去,如果还不成功,就绝对没戏了;船上虽然没有警察,但人多眼杂,要是捅了篓子,你不好交差,我也乱心情。”严谌收回了手,指腹摩挲着手指根的金色指环,望着海平面初生的太阳,眯了眯眼睛,“可是,抓不到他,我会很生气,你最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严先生,您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对象?我昨天其实还——”艾莉卡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识相地没有说下去。
“你是要我选别人挑剩的残次品,还是再花钱跟那些老不死的东西竞价?”严谌说话时,眼神依然是柔和温煦的,“艾莉卡,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
艾莉卡的头埋得更低了,“不,严先生,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之一,我们将竭尽全力为您提供完美的服务。”
“嗯,满足我的要求,是你的本分。”严谌端起被冰块镇冷的酒,斯文地饮尽,神色疲倦道,“我要去睡觉了,希望醒来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艾莉卡抿了抿嘴唇:“我尽量,请您好好休息。”
郁臻睡到下午四点醒,起床后浑身软绵绵的,抱着被子久久不能睁开眼睛。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太阳又快落山了,他磨蹭着穿好衣服去洗漱,收拾得差不多了,病恹恹地出门觅食。
他不是真病,只是脸颊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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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苍白,加上眼窝深,唇色浅,少吃一顿就像饿了三天,没精神。
所谓饭桶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郁臻没有去昨天那家餐厅,他怕再遇到严谌。
他其实很想对严谌说:你有空跟我兜兜转转,拿这时间去追回你的前任不好吗?破镜重圆不失为一桩美谈。
可仔细想想,严谌这人一看就是心里藏了很多事情,他那么一说,对方很可能会搬出“我前任死了/我前任和别人结婚了”这类悲情故事,砸得他昏头昏脑。
不能和执念深的人讲理。
郁臻去了另一家口碑不错的海鲜餐厅,主打西班牙菜式,比起上一家丰富的酱汁和配菜,这家餐厅更注重食材互相搭配,菜品不重调料,保留了食材原汁原味的特色。
他安稳地吃了顿饭,离开时在前台碰到了以柳敏为首的那群青少年。
小孩们浩浩荡荡地走进餐厅,个个表情凝重,浑不似昨天那般开朗活跃。
他们不是来吃饭的。柳敏拿了两张照片,正在和服务生说着什么;郁臻路过听了一耳。
“照片上的男生是我们的好朋友,从昨晚上起我们就没见过他了,我们很担心他,如果他来这里吃饭,麻烦您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郁臻晃了一眼柳敏拿的两张照片,一张单人照,主人公是那个叫叶映庭的男孩;一张是几个人的合照,证实他们之间的朋友身份。
服务生接过照片看了看,摇头道:“这位先生没来过这里,假如我见到他,一定联系您。”
“非常感谢。”柳敏朝服务生深鞠一躬。
服务生扶起她,“您言重了。”
每年在邮轮上消失的人不计其数,可叶映庭不像有自杀倾向的人。
好歹算有缘分,见他们出了餐厅,郁臻跟上去。
“敏姐,我们都觉得你太大题小做了。”其他人嫌弃这种做法丢面子,不悦道,“叶子本来就贪玩儿,你又不是不晓得他的作风,搞不好是跑哪里疯去了,等他睡醒知道回来的。”
郁臻假装对路边的假芦苇丛和水池感兴趣,停在那儿不走了,接着偷听。
柳敏固执道:“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我才要这么做。他就是个草包,脑子笨胆子小,绝不可能不声不响地消失一整天,船上到处是人,他跑去哪里玩了才会一直联系不上?”
“那……说不定是太忙了,没空搭理我们呢。”说话的男生和旁边的人挤了挤眼睛,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什么意思?”柳敏目光不善地逼问两个朋友,“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
“害……我们哪儿知道啊……”
“少跟老娘玩这套!快说——”柳敏怒瞪道,“我他妈找了他一整天,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毕竟是大姐头,被问住的两人眼看瞒不过,唇齿含糊道:“就昨天咱们拍照认识的那妞儿,叫什么来着,艾莉卡?昨晚派对上我看到叶子跟她走了。”
“那你不早说!”柳敏怒不可遏道。
“哎,上船前叶子就跟我俩说了,你是他妈派来监视他的,让我们多帮他掩护着点,这不是猜到你肯定生气,所以不敢告诉你嘛。”
“一群蠢货!”柳敏骂完,快步走向客舱的方向。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各自耸了耸肩。
“她去干嘛啊?”
“不知道。”
“咱们先去吃饭?”
“行啊,饿死了。”
直觉使然,郁臻尾随柳敏的背影一路跟她回了客舱。
他隐约感到这趟旅行会变得不同寻常。
柳敏走路的过程中,似乎在和某人联络,她不时四处张望,嘴唇也在动。
二十分钟以后,客舱狭长的楼廊里,柳敏急促敲响地一扇房门。
门很快开了,里面一名长发女孩探出上半身,她穿着淡紫色丝绸睡袍,肩带半垮,睡眼惺忪,顶着黑眼圈,疑惑地望着来势汹汹的柳敏。
“叶映庭呢?叫他滚出来!”
艾莉卡声音沙哑道:“他不在这里。”
“叶映庭!你个草包!还敢装死是不是?”柳敏攘开艾莉卡,冲进房间找人。
然而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这里的陈设简单,面积窄小,一副桌柜,桌面摆着些化妆品和首饰盒;两张单人床,一床丢满了衣服,一床被窝凌乱。浴室的门敞开着,一眼望到尽头,的确不可能藏人。
柳敏万分茫然,“他人呢?”
“我跟你说了,他没有来过。”艾莉卡回到房间,环抱双臂倚着墙道,“昨晚他说觉得闷,我就陪他去外面吹风,结果他不知道看见了谁,跟我说他去见个朋友,就自己跑掉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回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监控,如果有的话。”
柳敏抓住她话里的线索,“朋友?你看见样子了?他有没有说是谁?”
艾莉卡无奈道:“晚上那么黑,人也多,我怎么知道他看见的是谁,他没告诉我别的,说完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
“这个混蛋!”柳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和艾莉卡说了声对不起,匆匆离去。
人走了,艾莉卡站到桌柜边,指尖摸着那尊金羊摆件的棱角,上面的血迹被她擦拭得干干净净;她笑起来,手换到桌面,翻开首饰盒,拿起里面最闪耀的一枚钻石银蛇戒指,套在指根欣赏。
房门未关,吹进来的风有些凉。艾莉卡冷不丁地扭头,目光看向门口,心脏霎时漏跳一拍,随即砰砰跃动不止!
门外站了一个人,他高而纤细,像棵栽在玻璃花盆里的嫩绿植物,安静乖巧,脸颊线条柔丽,深邃明亮的眼睛正打量着她,很认真。
艾莉卡深呼吸,强装镇定,手故意一松,比她指围大一圈的戒指,就那么滑出指尖落到地上。
郁臻的视线也随落地的戒指,转移到地面。
艾莉卡深知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她两手搭在桌柜边缘,身体重心压向左边,放松的右腿弯曲膝盖,使两条匀称秀美的小腿构成性感的弧度。
“请问,可以帮我捡一下吗?”她问。
在任何男人眼里,这都是一种暗示性极强的邀请。
郁臻不为所动,朝她笑了笑,说:“我只是偶然路过。”
郁臻看得很清楚,那是严谌的戒指,他们在餐厅第一次见面时,严谌戴的就是那枚蛇形戒指。
艾莉卡果然有问题。
他和她接触的当天,房间就被人潜入布置过;叶映庭和她认识,现在人不见了——假如,通风口放的那些小方块,里面的黑色粉末确实是迷药,他恰好又没能发现,现在自己应该也“不见了”?
严谌的戒指,为什么会在艾莉卡那里?他们认识?如果不认识,严谌知不知道戒指丢了?
海面柔艳的晚霞为灯火通明的邮轮镀上一层彩/金光华,郁臻行走其间,却看到整座天空仿佛被一种暗沉的异色所笼罩。
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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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他得亲自去问严谌。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我在哪里,坏人就在哪里。
第43章 猎杀俱乐部(五) 技巧
提出问题需要技巧, 郁臻的技巧比较通俗,他的脑子想不出什么诡谲高招。
严谌常年受失眠困扰,服用助眠药物后能睡得稳当些。
晚上七点, 他被房间门铃声吵醒, 受到惊扰的大狗跳到床上, 哼哧哼哧地舔他的脸, 催他尽快醒来。
“养你那么久, 开个门都不会。”严谌推开枕边撒娇的狗, 掀开被子下床;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眼中愠怒在照镜子时不着痕迹地隐藏。
当门打开时, 他仍是那副和煦温柔的面孔。
“……”郁臻因为门里蹿出来的大狗, 稍微后退了一步,他对严谌招招手, “晚上好呀。”
从面部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可分析得出,严谌见到他是意外过多惊喜的, 那柔和的眉宇间一抹阴鸷转瞬即逝;郁臻没有错过这一细节。
“很难得, 你主动找我,有事吗?”严谌面上没什么表情, 随意地问。
“我可以进去吗?”郁臻眨了眨眼睛。
“这还用问?”严谌侧过身让他进入房间。
郁臻被体型硕大的猎犬围绕着, 大狗湿漉漉的鼻头不停地拱他的手,把他往里推;然后它跑去茶几下边叼出自己的布娃娃,强塞给他,满眼渴求。
“它要你跟它玩拔河。”严谌说。
“我应该拔不过它……”郁臻接住那只咬得掉了眼睛的布娃娃,在狗狗湿润的眼神攻势下投降, 陪它玩了起来。
奥汀站起来比人还高, 郁臻要把玩具举过头顶, 才能避免被它一口叼住, 所幸套房的面积层高足够一人一狗自由玩耍。
严谌凝视着他的背影,喉咙干渴得发疼,去吧台倒了杯冰水喝。
郁臻个子算高,身型纤细却不孱弱,举手投足间有种轻盈感,像幻想小说里写的精灵,高挑伶俐;清澈的眼眸、微翘的鼻尖和白皙肌肤都有了,还差对尖尖的耳朵。
严谌喜欢这一款,长相要稚嫩,最好看不出年纪,十七八或二十七八都说得过去,太高太矮不行,体型得偏瘦,又不能瘦得弱柳扶风。
郁臻的皮肤白净细腻,身材骨肉匀停,比例优越,切割手感绝对极佳。
严谌短促地回想了一会儿,这是他加入俱乐部以来,挑到的最满意的猎物,没有之一;倘若要他马上杀掉,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决定极尽耐心来对待这一场捕猎游戏。
“喝水吗?”严谌拿出一只新杯子,接了一杯常温的白水。
郁臻和大狗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喝水,顿感口干舌燥。他把玩具丢到远处,奥汀追扑过去捡,他趁机走到严谌身边休息。
严谌递杯子给他,但他没接,而是低下头嘴唇贴到杯沿,下巴顶了顶杯壁,说:“你喂我一下。”
他展示自己的两只手,被狗舔得黏糊糊了,不方便拿杯子。
严谌觉得他好笑,不过按照他的意思,倾斜杯口喂他喝水,并道:“你快去洗手。”
郁臻就着对方的手喝下半杯水,缓解了口渴,唇红齿白一笑:“谢谢哦。”
由于外貌加成,他在亲近人方面天赋异禀;严谌不会拒绝他的转变,好比他不会拒绝的狗狗的热情。
郁臻眸光一偏,看着严谌的手道:“你这戒指,不会是婚戒吧?”
严谌放了杯子,摘下无名指的金色指环,举到他眼前,“谁会用颜色这么俗气的婚戒。”
郁臻:“嗯……我是肯定不会考虑这个颜色啦。”
严谌转动戒指,让他看指环平时藏在掌心的那面,与露在指背的光滑弧面不同,圆环另一半有一排细密小孔,正中是一枚黑色圆钮。
“我的心脏功能有问题。”严谌解释说,“这戒指是我保命的东西,一摁这个按钮,它就会喷出气雾剂。”
“现在的药瓶都这么先进便携了?”郁臻愕然,借机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你之前戴过的全是钻石的那个呢?是不是最大容量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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