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众人?皆面面相觑地看着霍子谦整个人?如风中杨柳一般激动?地扑簌簌哆嗦,沈忘先是一怔,继而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子谦,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不,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次更大!”
舜井烛影(二十四)
霍子谦一跃而?起, 打开柳七的房门冲了出去,正好和送药进来的李时?珍、纪春山撞在一处,一老一少让他?撞了个趔趄, 药汤差点儿洒了。霍子谦嘴上告罪不叠, 脚下却没有停步,向着沈忘的书房奔去。
李时?珍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胳膊,诧怪道:“这孩子咋了?睡毛了?”
话音才?在地?上甫一落脚,霍子谦又急吼吼地?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卷卷轴。纪春山赶紧把还挡在门口的李时?珍拉开, 给霍子谦让出通路。
霍子谦虽已瘦了下来,可?身体还有些发虚,这才跑了没几步就直喘粗气,他?将?手中的卷轴一抖, 就地?铺陈开来, 正是沈忘书房墙壁上挂着的《济南府堪舆图》。
《济南府堪舆图》乃画师效仿明成祖时?期戴进的《大明一统堪舆全图》风格绘就的得意之作, 以明暗线区分东杳, 细节丰富, 格式严谨, 比例精准, 此图一展, 宛若登泰山之高俯瞰济南府之河流山川,纵横交错, 尽收眼底。
霍子谦拿起桌案上的一只?湖笔,饱占笔墨,正欲往堪舆图上涂画, 却又蹙眉停驻,思忖片刻附上一层薄薄的宣纸, 通过宣纸隐隐透出的地?形图案,一边画一边解说,他?首先在宣纸上点了三?个点,分别代表着春和、浮桥和老庙三?家脚行的位置,又道:“沈兄方才?说,寅时?、丑时?七刻、丑时?六刻皆是对应的从仓库出发,到达春和、浮桥和老庙三?家脚行的出发时?间,而?我?们又已知脚行开门的时?间为寅时?五刻,由此可?知到达三?家脚行路途中所需的准确时?间。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每半个时?辰可?行10到15里不等,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从仓库到脚行的大致路程。”
霍子谦讲至兴奋处,用力搓了搓手,道:“那么,重点来了,既然路程出来了,我?们以脚行为圆心?,路程为半径画圆,圆周所经之地?便是仓库有可?能出现?的范围。而?我?们已知三?家脚行,便是三?个圆,三?圆交汇之处便是……啊!”
此时?,不仅是霍子谦,连最为稳重端方的柳七也不由得惊呼出声,只?见堪舆图上,三?圆交汇之处有一片形状独特的湖泊,正是砚池!
沈忘定?定?地?看着宣纸上三?圆交汇的末点,脑海中无数道莹亮的丝线凝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的已知的线索包裹其中,他?怎么早没想到,合该是这里,定?然是这里啊!随着疼痛逐渐清晰得是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话语——
“圣井龙泉通海渊……”
“舜大难不死,从另一相连的井洞中爬出,得以逃出生天……”
“若是有机会将?浮漂投于东井之中,通过浮漂现?于西井的时?间,并辅以水的流速,加以测算,说不定?能找到当年大舜逃亡的密道……”
“有一日大雨,我?赶着牛回家,路上见到一个穿着蓑衣的人急匆匆往砚池这边赶……”
“砚池底部隐藏着一处水下矿脉,经过湖水的日夜侵蚀,矿脉被?消解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穴,暗自相连……”
原来,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沈忘扶住自己快要炸裂开的后脑,声音极轻地?分析道:“也就是说,储藏贪墨粮饷的仓库正是那砚池底部的一处矿洞,济南府的地?下水脉四通八达,相互串联,之前?我?们在迎祥宫里看到的舜井,也正是其中相连的一条水脉之一。我?记得舜井旁供奉有木牌,上书‘圣井龙泉通海渊’,这所谓的‘海渊’并不是大海,指的正是这处深不见底的砚池!而?蒋大人,一定?也是发现?了账册中暗藏的秘密,这才?孤身前?往砚池一探究竟,最终被?歹人所害。”
他?勾起唇角,脸上泛起一阵夹杂着痛苦与快慰的复杂笑意:“什么摄人黑蛟啊,放他?的狗屁,明明是蛀虫硕鼠,蠹国害民!季喆死前?曾托年时?兄寄信于我?,让我?一定?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便是……我?便是这般承应他?的?”
沈忘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一丝血色也没有,而?双眸却灼灼闪亮,透出令人心?悸的光芒。“走,去砚池!”他?颤身欲起,整个人如同一艘滔天巨浪下的小?船,却不料被?李时?珍一把按住。
“你们就看着他?发疯!?他?这种状态,会……会死人的晓得吗!”李时?珍抻长了脖子,像只?大叫驴一般嗷嗷喊着,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可?不会允许自己拼了老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无忧小?友,再被?莫名其妙地?送回去。
“徒儿,你管管!”李时?珍转头看向柳七寻求支援,却见柳七面色肃然地?看着沈忘,一副“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敬佩钦慕。
李时?珍心?中暗骂了一句,埋怨自己脑壳坏掉了竟然求助于柳七,愤而?冲着程彻喊道:“清晏老弟,你该不会……”
话说到一半,却让程彻莹然有光的泪眼一扫,把剩下半句生生堵了回去,李时?珍气得七窍冒烟,这帮孩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怎么一提到查案个个都跟疯了一样。
此时?此刻,一个令李时?珍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不就是去寻那砚池下的粮仓吗?大狐狸不必去,我?们几个就足够了。”
李时?珍感激地?看向易微,沈忘摇头道:“不可?,我?是县令,此乃我?……”
“你是县令没错,可?你也是个病秧子,去了添累赘吗?”易微牙尖嘴利,丝毫不在意沈忘瞬间黯淡的脸色,“大狐狸你稳坐中军帐,我?们当好马前?卒,各得其所,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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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快?若你这时?候还棺材里头搁脂粉——死要面子,我?可?替柳姐姐瞧你不起。”
“再说了”,易微稍稍缓了语气,“衙门里不是还有个方长庚可?用吗?大狐狸你若是担心?,尽可?以让他?挑些信得过的跟着我?们便是,你留在家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柳七颔首道:“寒江说得也是,沈兄你目前?的身体状态的确不宜长途跋涉。方捕头之前?在尸身勘验之时?助我?良多,此事的确可?以找他?帮忙。”
程彻的一根筋此刻也方才?转过弯来,拼命点头道:“是了是了,之前?燕隋出城一事还是方捕头告知我?们的。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方捕头可?被?燕隋欺负得不轻,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分派到方捕头那儿,害得他?整日在县城里马不停蹄地?转悠,一天到晚不得闲。我?想,那燕隋马失前?蹄,方捕头应该也是高兴的!”
霍子谦也开口道:“沈兄,你放心?,此行我?也同去,有功名毕竟好办事。”霍子谦知道自己除了算学一无所长,唯有功名傍身能为大家提供些许倚仗。
沈忘见大家众口一词,只?得缓缓将?后背靠在床头上,叹了口气:“我?亦觉得方长庚可?信,可?是……”
可?是却总有一种难言的忐忑萦绕心?头,就好像始终差一块的蝶几图,哪怕只?是这一丁儿的空白,也始终让人惴惴不安。沈忘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可?不断翻涌的痛楚却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深入思索。
见沈忘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李时?珍生怕他?又改变注意,赶紧作势把众人往屋外赶:“赶早不赶晚,你们还不快去!”
在踏出房门的瞬息,柳七转头看向倚靠在床头的沈忘,他?的脸上没有了她熟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愁容,柳七感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对不断推着她往外走的李时?珍道:“师父,沈兄便交给您了,您……”
“你放心?,我?一根寒毛都不会少了他?的。”李时?珍一叠声地?答应着,忙不迭地?掩紧了房门。
回到房中,李时?珍累得一脑门子汗,见纪春山还乖巧地?给沈忘喂着药,心?下方才?定?了些,靠在美人榻上歇息。虽是闭目养神,但?他?的耳朵却没有闲着,不断地?捕捉着门外飘来的点滴声响。一连串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之后,整个府衙彻底安静了下来,想来信得过的有生力量已经都被?众人带离了历城县衙,直奔砚池而?去。躺在床上的沈忘也听得分明,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沈大哥,你可?是头痛?”纪春山关切地?问道。
沈忘垂眸看向守在自己床头的少年,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温柔地?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无妨,已经好多了。”
“沈大哥,你不用担心?,师父说了,你现?在头痛也是正常,因为你的脑中还有淤积的血块,血脉流通不畅,就好像一支军队,少了上传下达的传令兵,自然运转有碍,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不会持续很久的。”纪春山学着李时?珍的样子,颇有权威性的安慰道。
美人榻上的李时?珍唇角上扬,无声地?笑了。
沈忘闻言却怔住了,他?感到那块遗失的蝶几图板块被?他?寻到了,一阵陡然袭来的寒意让他?整个人随之一颤:“春山,你刚刚说什么?”
纪春山挠挠头,老实回道:“我?说,这种疼痛只?是暂时?的,不会持续很久的。”
“不是这句,上一句!”
“军队少了传令兵,自然运转有碍?”
沈忘猛地?撑起身子,面色苍白如纸:“我?想起来了……”
舜井烛影(二十五)
冗长的山路之上, 一支队伍正在策马疾行。行在最前面的是程彻和方长庚,他?们?目光如电,不断梭巡着自身侧飞驰而过的树林。
“程英雄, 这?砚池山可不小, 沈大人可知?粮仓具体的方位?”方长庚微微侧过头,询问身旁的程彻。
程彻略一思忖,扬声道:“霍兄!霍兄!”
“来?啦来?啦!”从队伍的最末尾,遥遥传来?霍子谦带着颤音的回答。他骑着伙房的小黑驴,本就脚程慢, 跟不上队伍前进的速度,再加上他?骑术不佳,稍微快一点儿身子便摇来?晃去,便只得?在队伍的最后, 远远地跟着。这厢听程彻喊他, 心中焦急, 一路行得?跌跌撞撞, 最后差点儿从驴背上滚下来?, 还是程彻和方长庚左右用力一提, 方才帮助他?稳住了身形。
待霍子谦喘匀了, 程彻开口问道:“霍兄, 你来?给方捕头讲讲具体的方位。”说完便一勒缰绳,把马头向后一扯, 将排头位置让给了霍子谦的小黑驴。
霍子谦面皮儿一红,赶忙挺直了胸膛,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绢帕, 上面绘制着砚池山的雏形。这?是他?临走之前从《济南府堪舆图》上临摹下来?的,有根据自己的测算圈出?了一小块范围:“方捕头, 您看,据在下测算,应该是不超过这?片区域。”
方长庚仔细端详了片刻,眸光亮了起来?:“这?是一片谷地……的确离砚池很近了……霍兄,这?都是你亲手?绘制的?”
“是!”霍子谦的脸更红了。
方长庚笑了,朗朗道:“沈县令手?下真是能人辈出?,我竟不知?霍兄还有如此手?段,失敬失敬。咱们?走!”
方长庚马鞭一扬,众衙役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行在队伍中间?的易微赞叹得?砸吧了下嘴道:“啧,这?历城县衙之中,倒也就是这?个方捕头是个人物了。”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柳七寻求赞同,却发现柳七正蹙着眉一言不发。
“柳姐姐,你想?什么呢?还在担心大狐狸?”
柳七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有师父在,我倒是不担心沈兄的安危,只是……寒江,你觉不觉得?前排的那个衙役有些面熟?”
“哪个?”易微顺着柳七的目光看过去,端详了半响笑道:“咱们?毕竟在这?县衙之中呆了这?么久了,我看哪个衙役都挺面熟的呀!”
柳七闻言,面部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了下来?,笑道:“也对,是我多虑了。”
在霍子谦绘制的地图指引下,队伍先是迤逦向上,继而又环绕向下,进入一处颇为隐秘的山谷地带。方长庚将手?下的人分?散出?去,两人为一组展开搜寻,不到?半个时辰,所谓粮仓的入口竟真的被?众人寻到?了。
几个衙役在一处洞穴门口探头探脑,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霍子谦被?程彻搀扶着从驴背上翻下来?,走到?洞穴入口,看着那条水色格外深重的,直流向洞穴深处的河流。
“就是这?!”他?郑重点头道。
这?条河流在洞穴外的部分?很浅,刚刚没过众人的脚踝,几名衙役在腰上拴上麻绳,下马步行,当?先进去探路,不多时,绳索连续震颤了三次,程彻与方长庚对视了一眼,带领着剩下的众人进入洞中。
这?座隐在山谷间?的洞穴深邃而幽暗,洞口略显狭窄,可进入洞中却别?有洞天,通道颇为宽敞,即使最为逼仄之处也有可通过一辆四驾马车的宽窄。洞壁之上凝着大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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