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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8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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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合该最是清楚才是!”

    沈忘叹息了一声, 缓缓道:“圣上说得没错, 案子是微臣查得, 其间跌宕辗转微臣再清楚不?过。可是否启用刚峰先?生, 却是圣上的选择。治大国如烹小鲜, 烹小鲜不?可扰, 治大国不?可烦。烦则人劳,扰则鱼溃。加不?加刚峰先?生这味药, 微臣相信圣上能够做出最好的抉择。”

    朱翊钧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他的眸光干净明澈,不?染杂秽。

    “圣上未来?的人生还将面临许许多多的选择, 或许从心所欲,或许如履薄冰, 但只要圣上始终存着今日这份心,无?论圣上选择什么,微臣都心悦诚服。”

    朱翊钧似是还不?信,轻声反问道:“无?论朕选择什么?”

    沈忘郑重颔首:“无?论圣上选择什么。”

    文华殿外,万历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冯保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殿内殿外只有一门之隔,虽然万历皇帝和沈忘压低了声音,可二人的交谈却还是被冯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万难料想,朱翊钧竟然会?这般同沈忘讲话,朱翊钧自小性格倔强,喜怒无?常,除了首辅张居正,他何曾认真听过他人的劝诫?更何况,朱翊钧对沈忘自然流露地亲近之意,那是连对张居正都不?曾有过的。这沈忘无?非是隆庆年间点?的探花,人又远在济南,何以圣上会?如此青睐于他呢?

    冯保越想越不?对劲,只觉似乎有暗藏的阴谋呼之欲出,赶紧招呼了身?旁的小太监,悄声嘱咐道:“赶紧去找首辅大人,这沈探花,着实不?简单啊!”

    冯保的忠告在小太监的传递下,迅速投送到了首辅张居正的面前,张居正长眉一扬,心中对沈忘的忌惮不?禁又多了几分。

    其实,不?需要大太监冯保的提醒,他早已?将沈忘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无?非是个品学兼优的富家子,京中可依仗之人不?过是兄长沈念。可是连高拱都被自己斗败离京,一个沈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

    张居正目光冷峻地凝望着文华殿的方向,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连他和冯保都不?能近前的密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沈御史?与戚继光的外甥女交从甚密,身?旁亦有李时珍的高徒,而李时珍背后?之人则是远在应天?的德王,而如今,竟是连圣上也……一个小小的巡按御史?,何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搅动得整个朝堂都不?得安生,他依靠的是什么,他的欲求又是什么?

    大太监冯保阅人无?数,更兼之极会?察言观色,他若是都对这位沈御史?起了忌惮之心,那自己更是不?得不?防了。

    这位沈御史?……不?,这对儿沈家兄弟定有图谋。张居正的心中暗暗有了定断。

    远在文华殿的朱翊钧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引发了冯保与张居正对沈忘的猜忌,在沈忘走后?,还在默默地思?考着那些言犹在耳的话语,圆润地手指不?断地揪着圆墩上的交界处,他想得入神,连张居正走进门来?都没有注意。

    小太监通报了一遍,张居正也依礼拜见了一遍,却还见朱翊钧呆呆地坐在圆墩上,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瞪视着地面,仿佛能从中看出明朝未来?百年的大势一般。

    见此情形,张居正只得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这声咳嗽倒是比什么通秉都管用,朱翊钧自小最怕地便是这位严师若有似无?的咳嗽声,他全身?轻颤了一下,终于从长久地思?考中回过神来?。

    “张先?生!”朱翊钧惊讶地看着殿前立着的张居正,完全不?知道他何时进入殿中的。

    “臣见圣上思?忖甚深,未敢打扰。不?知圣上正在烦扰些什么?”张居正开?门见山地问道。

    “朕在想……启用海刚峰之事?,就暂且作罢吧……”朱翊钧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方才将这句他思?虑良久的决定缓缓出口。此言一出,即使?是端方肃重如张居正也难掩惊异,微微睁大了眼睛。

    关于重启海瑞一事?,他不?知明里暗里劝了朱翊钧多少次。海瑞其人,刚正不?阿,严苛专断,用好了当是一把砺颓风、扬清气的利刃,用不?好也是一步搅动朝堂,挑起纠纷的坏棋。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天?下承平日久,若是骤然加以绳墨,只怕难堪其重。可朱翊钧却是自小听着海瑞的故事?长大的,对海瑞有极深的执念,不?惜安排巡按御史?亲赴琼州,也要替海瑞讨还个公道,可这边厢怎地,又决定作罢了呢?

    “圣上何以做出此番决定?可是沈御史?对圣上说了些什么?”张居正深深地看了万历一眼,恭谨问道。

    “沈先?……沈御史?倒是没有对朕建议什么,只是朕觉得,海公严端,气象岩岩,诸臣僚多疾恶之,无?与立谈。若是朕骤然用之,只恐讹言沸腾,听者惶惑。但朕亦不?是说对海公永不?叙用,只是暂缓……暂缓……”

    张居正心中苦笑,这“讹言沸腾,听者惶惑”,不?就是直接将自己对他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朱翊钧终究是年轻,虽是言语之间极力掩饰,可他对沈忘的维护之意在张居正看来?实在是再清晰不?过了。

    他明白,朱翊钧决定暂缓启用海瑞一事?,绝非他拿来?借用的“讹言沸腾,听者惶惑”这么简单,其后?定然还有不?容为外人道也的深意。但是既然万历不?想说,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张居正暗暗叹了口气,拱手拜道:“圣上圣明。”

    风传花信,雨落秋城。待沈忘踏出宫门之时,携着暮色的秋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沈忘没有带伞,只是慢悠悠地在雨中行着,很快发上、肩上便凝了一层细细的雨珠。秋气正浓,雨水也染了寒凉,顺着衣衫侵入肌理,让沈忘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向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从认识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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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程彻和易微诸人,他便很少踽踽独行了,他的身?边总是不?缺志同道合的友人。若不?是今日大家不?知道他在宫中会?待到几时,只怕现?在他的身?旁亦会?是叽叽喳喳,热闹不?断吧……想即此,沈忘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他阖上眼帘,眉目舒展开?来?,像是雨夜中缓缓绽放的花。

    然而,预想中的雨水没有滴落在脸上,一层比暮色更深的阴翳遮住了头顶上方的天?空。沈忘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长这么大了,还这般贪凉?”身?后?,响起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干净舒缓的声线。多年未见的兄长沈念手擎一把油纸伞,萧萧谡谡地立在一旁。

    沈念着一身?深色直襟,愈发显得面白如玉,随着年岁既长,沈念脸上的皮肉随之清减,眉眼的骨骼却反而深刻,让他整个人越加清俊萧拓,如浊世浮沉中的一株白梅,迎寒怒放。

    “兄长。”沈忘微微垂下了眼帘,同小时候一样,就算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京城,根本没有知会?沈念一声,他也能轻易地找到他。

    “走吧,去兄长家里用晚膳,你嫂子还未曾见过你呢……”沈念拍了拍沈忘的肩膀,顺手拂去落了一肩的细密水珠。而后?,还不?忘缀上一句:“你的那些小朋友,我已?经遣人知会?了,你大可放心。”

    沈忘叹了口气,他知道没法躲开?沈念的看顾,就像他永远无?法反驳自己的姓氏一般。既然神通广大的兄长连自己一行人住在蔡年时的家里都知道,那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他迈步跟上了伞下的身?影,与沈念并肩行在秋雨之中。

    挟刃落花(一)

    为我贞候, 得其声息;为我反间,摧其党羽;为我挟刃,刺之帐中。——邓子龙《约束土司檄》

    兄弟二?人同撑一把伞, 沈念急不可查地将伞面向着沈忘的方向微微倾斜, 随着伞面的晃动,一连串晶莹剔透的雨水顺着伞骨你追我赶地?向着地?面坠落而去,汇聚成一滩浅浅的水洼。

    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快步走过,将?水洼中的雨水漾起,其中几点飞溅入一旁护城河之中。随着这一场不期而遇的秋雨, 护城河的河水借着雨势高涨,卷着河面浮着的落叶顺流而去,汩汩汇入掩盖在青石板下的暗河之中。

    一位仆从将新取到的信件护在?怀里,踩着那漾着水汽的青石小路, 推开了?当朝首辅张居正宅邸的大门?。

    “老爷, 信取来了?。”不多?时?, 那封被保护妥当的信函就端端正正地?放到了?张居正面前的案桌之上?。

    张居正收回凝望着窗外的目光, 垂眸看向桌上?的信函。那粗硬嶙峋的字体, 一看便知是海刚峰的手笔, 张居正不由得蹙了?蹙眉毛。

    海瑞是轻易不会写信之人, 在?他初任首辅之时?, 海瑞曾手书一封,恳请张居正能主持公道, 让闲居在?家的自?己重返朝堂。张居正语气委婉地?复信道:“三尺之法不行于吴久矣。公骤而矫以绳墨,宜其不堪也?,讹言沸腾, 听者惶惑。”彻底断绝了?海瑞借由他之手复官的念头?,自?此之后, 二?人便再无书信往来。

    而如今,海瑞又是因何事寄信于他呢?

    张居正叹了?口气,缓缓展开信笺,只看了?初时?的两行,他便端正了?姿势,更为认真地?阅读起来。海瑞寄来的书信中,通篇不提自?己,却竭尽全?力地?为另外一个人斡旋打点,而那人竟是将?他复官之途彻底断绝的沈忘!

    信上?有言:“瑞不幸有荆妇之变,朝廷遣巡按御史?沈忘彻查之。瑞与沈忘相处数日,其人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勇而有义,心?若赤子。然沈忘以身任天下之重,天下亦以天下重责之,瑞恐朝中小人欲行己私,变乱是非,陷害忠良,特手书一封,恳请张公补其偏,救其弊,为此子保驾护航,尽力为之。瑞顿首。”

    “勇而有义,心?若赤子……”张居正低声诵读着海瑞信上?对?沈忘的评语,心?中不免讶然。他从未听过孤高和寡的海瑞对?旁人有这般高的评价。

    一介小小的御史?,若仅仅是圣上?青睐他,戚继光褒奖他,那或许此人尚有做戏的成分。毕竟为官多?年,张居正见过的口蜜腹剑之人若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更何况圣上?年幼,戚少保又是武人,识人不明也?是有的。可是,若连整个大明朝最为古怪嶙峋的海瑞都肯低声下气替他作保,恳求自?己为他保驾护航,那此人要么是手段高明得可怕,要么就真的是——心?若赤子。

    “世情如此,当真还有……这样的人吗?”张居正掩信深思,只觉胸中一股浊气郁结,便站起身,推开了?靠近案几的一扇小窗。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沈念宅邸的大门?也?缓缓打开,沈念同沈忘并肩步入其中。

    这处官邸从外墙看去并不惹眼,白墙灰瓦,连墙围子都被洒扫得干净异常,院中更是风韵极佳。门?庭之前矗立着一尊色黑如黛的奇石,其柄如柱,其冠如伞,石皮光滑细腻,黑到极致反生?出一种宁静剔透之感,宛若一株汇聚了?亿万年山水灵气的仙草悠然而立,让整个庭院也?随之仙气盎然。

    见沈忘一直盯着门?口的奇石观赏,沈念微微一笑,轻声道:“喜欢?”

    沈忘敛了?眉目,叹道:“兄长好风雅,这般奇石,只怕宫中也?难得一见。”

    沈念佯装没有听懂弟弟的话中之意,收了?油纸伞,斜倚在?墙角,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黑石光洁的表面:“若是喜欢,兄长便送与你。”

    沈忘深深地?看了?沈念一眼,勾起一抹怅惘的笑:“愚弟——无福消受。”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如同一阵划过雨帘的微风,随着一位小婢女喜悦明快地?呼唤,瞬时?消散了?:“夫人,老爷回来了?!”

    小婢女的话音才落,小院西面的房门?便打开了?,一位清丽女子捧着浑圆的腹部行出门?来,女子身量高挑,五官有着北方女子的澄净俊俏,眉眼间又藏着南方女子的温柔婉约,袅袅婷婷地?往沈念身旁一站,当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一对?儿璧人。

    “老爷!”女子轻柔地?唤道,眉眼一转,看向沈忘,更加明媚的笑意便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小叔——”

    想来,这位便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沈念的新妇——司宁。

    “嫂嫂。”沈忘敛容而拜。

    司宁笑着打量这位自?家夫君天天念叨的小叔,赞道:“不愧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长得这般俊俏。”她一遍说,一遍转头?看向沈念,寻求着来自?夫君的附和,没想到沈念却只是静静望着她不说话。司宁掩了?唇,发出一连串清凌凌的笑声:“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连小叔的醋都吃。”

    这下就连沈忘都看出了?兄长的不同,那曾经的雪中白梅在?嫂嫂司宁面前,如同一涓融化了?的溪流,柔柔地?流淌进花甸的深处。沈忘的心?也?不由得,微微地?软了?一下,他当然希望他能幸福,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幸福……

    沈忘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三人正谈笑着,刚才那位年岁甚轻的小婢女就挤了?过来,冲着沈念告状道:“老爷,夫人非要下厨,婢子怎么劝她都不听!”

    沈念长眉一扬,对?着脸色微赧的娇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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