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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如今大周每年盐税收入为四十万,但仅依江南两道的盐产量来计算便不止此数。因此,臣以为,此事若办成,于民生于国体,均有大利。”
皇帝听了他这一番陈述,目中流露出赞赏,却并不出言。
只在裴时行准备告退时,皇帝出声唤住他:
“含光,你和晋阳是否有何过节?”
裴时行面色如常:
“长公主千乘之尊,臣万万不敢忤逆殿下。只是臣身为御史,理当为陛下弹奏不法,肃清内外。
“长公主夤夜宴乐有违礼法,故臣斗胆上奏。”
谈及妹妹,皇帝整个人多了一丝柔和。
元承绎轻笑道:“这等宴乐,多是年轻子弟与贵女参与其中,晋阳尚未婚配,知慕少艾,便随她的意。
“日后再遇此事,卿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朕这唯一的皇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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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时行一贯俊朗却冷淡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只唇角微压,点头应是,他自是知晓,这些年来上京一直风传他与长公主不和。
但裴时行自认,他并没有一丝一毫针对长公主的意思。
自己弱冠出仕,伏惟不负皇恩、不负家族教养,端看他巡查剑南道两月,方才归来,连一口气都没喘匀就参了长公主一本。
便可知他的兢兢业业。
只是此番,连皇帝都嫌他尽职过了头。
年轻御史退出殿外,抬头看一眼湛蓝清澈的天。
只见群雁振翅而过,不留痕迹。
他目中不辨喜怒。
皇帝的话令他警醒三分,他的确不该过度关注长公主。
是他逾矩,失了分寸;是他因旁的东西乱了心。
只是——
裴时行藏于袖中的右手指节相错,轻轻搓了搓。
极力抑制住想要碰一碰自己耳垂的意图。
为何她一骂他,这耳朵便烫的不行?
长公主果真奇女子也。
被裴御史推崇为奇女子的长公主殿下在之后的一月里并未受到弹劾。
元承晚对裴时行的识相颇为满意。
她向来是心胸豁达的,甚至豁达到万寿宴时,同裴御史在宫门口狭路相逢,她也罕见地朝他露了个笑。
徒留裴时行驻足原地,目色不定。
.
元承晚与众女眷至长秋宫闲坐,且要等到帝后驾临方可开宴。
她虽一早知晓皇帝存了给她做媒的心思,但待亲眼目睹她的好皇兄满面笑意,浩浩荡荡率领着一群世家子弟入殿。
甚至在与她对视时还笑得愈发灿烂,活像自己做了什么大好事。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还是没忍住垮了下。
年长些的老臣显然看出了皇帝的意图。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自发落在了队伍后头,将出头露脸的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里自然包含年已二十有三,却仍是孑然一身的裴御史。
裴时行今日未着官服,一袭牙白长袍束以玉带,肩宽腰窄,挺拔俨如松柏,仍是素日那副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
长公主并不愿欣赏这群开屏孔雀,但在皇嫂眼神催促下,仍是装模作样地扫视一圈。
不一会儿便被几个世家子含羞带怯的眼神弄得腻烦不已。
元承晚暗自蹙眉,低头饮酒。
裴时行落座于男宾席位,亦能感受到诸多直白而冒犯的眼神。
他举杯的手顿了顿,略略侧了侧身,朝他后首的定王世子瞥去。
那王世子盯着长公主的眼光好似在垂涎一块肉骨头,白胖的脸因出汗而微微生光,嘴角亦不自觉上扬。
却在下一瞬感受到如有实质的寒意。
然后正正好好对上那位谪仙御史的眼神,凛冽如霜刀,令他嘴角的笑意倏然僵硬。
王世子胖圆的身子也不自觉抖了抖。
世子默默低头,却在心里暗自埋怨这御史实在太过固执古板,在这等场合也要如此苛责。
今日本就是少年男女眉目传春的相看之际,他不过朝殿下递了个含情潋滟的秋波,偏这裴时行像个书院学究一般,严防死守!
王世子瞥了眼裴御史,见他又将身子侧向另一边。
对面的长公主也正低头品尝着什么,看不清艳丽面孔。
他一瞬沮丧,却在下一刻因席面菜色而重新目色活泛,挂起笑意。
元承晚自然也能感受到对面的眼光,但她不欲理会,只在宴席过半时搀了听雨的手起身,打算去后殿更衣。
长公主素日酒量极好,可惜今日大概是因为见了那些腻人的眼光,她竟觉心绪不畅,此刻面上浮起酒晕,心跳加速,只想找个地方闷头大睡。
她建府前住的春熙殿离此处太远,元承晚不欲折腾,径自去了长秋殿后殿。
后殿并不设做今日容待宾客之所,此刻正待换值,只有两个小宫女在殿门值守。
元承晚按了按额角,交代道:“听雨你在门外守着,我进去睡一会儿。”
听雨自然应是。
待殿下合上门,她回身遣了守殿的两个小宫女站到阶下踏道,自己亲自守在门前。
午后惠风和畅,偶然随风卷来一两声丝竹,她不时将目光落在檐角威武的脊兽上。
而后便忽然没了意识。
待她再醒时,后颈刺痛,人也躺到了殿后的窗下。
只听殿内传来长公主似痛似快的低吟,一声声仿佛带了钩子,却被撞得断断续续。
向前的两个小宫女也不知所踪。
听雨心慌欲窒,骇得浑身冰冷,脚下一软便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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