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桥:“……”
对“原汤化原食”有了一些新的企业级理解。
她之前来过giverny小镇。
跟着游客排了足足两公里的队,到了以后?惊鸿一瞥, 匆匆拍照, 感慨一番, 流水线一般离开。
照片至今还留在?她的朋友圈里。
她不?太喜欢回顾过去, 所以那些?照片也就一并黯淡。
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角度, 可以站在?一尘不?染的对开落地?大窗户前,就可以将整个睡莲池尽收眼底。
是美的。
落地?大窗户被拉开,视线全无遮挡, 偶有游客向着这一隅落来视线,也会?眼瞳微怔,看着如此油画般盛景中的中国少女, 有种恐惊画中人的感觉。
来的时候, Giverny正在?落雨,舒桥下车到进入庄园的这一小段路上还是湿了裤脚。商时舟推开满满一整间的衣橱时,舒桥欲言又止片刻,到底低声说了句“谢谢”。
反而?是他主?动解释:“我外婆的喜好之一, 她喜欢将收集的成衣和高定按照景色分类放在?各个庄园里。”
言下之意, 这个衣橱中的衣裙, 正适合在?此处穿。
舒桥手?指翻动衣橱, 觉得老人家的眼光确实?非常好。
她挑了一条到小腿的灰色格纹毛呢伞裙, 宽腰带将腰线掐得极细, 上身未湿不?必换,依然是烟灰色的衬衣, 倒也极搭。
走?出来的时候,商时舟手?持她的大衣,体贴为她穿上,又低声道:“等我一下。”
再出来时,他掌心多了一枚正中镶嵌了大颗克什米尔蓝宝石的女式领结,垂眸为她带上。
于是原本低调的一身变得熠熠生辉,舒桥垂眸看一眼自己的蓝宝石,再看向商时舟的袖口,他换了一对不?同样式的袖口,镶嵌的却也依然是克什米尔蓝宝石。
看样子是对这个和他眼瞳色彩有几分相近的颜色情?有独钟。
她倚在?窗边,没有像上次流水线一般旅游经过此处的时候那样,手?机相机轮番上阵,三百六十度拍照再发朋友圈。
而?是选择了用眼睛记住。
反而?是她身后?错了两步的男人举起了手?机。
这是四年来,他手?机里第一张她的照片。
只是背影,她在?侧过脸的时候露出了一小点侧脸和下巴,甚至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舒桥没觉察到商时舟在?做什么,她看了许久,也或许是片刻。
这一刹那的记忆不?应该被时间衡量。
转过身的时候,舒桥没想到商时舟就在?他身后?,手?臂打到了他。
商时舟手?里的东西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舒桥下意识去捡,看到是他的钱包,足够小心拿起来的时候,还是让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几张不?太认识但是一看就很尊贵的卡,和一张有些?旧了的拍立得照片。
舒桥无意探究,正要歉意递回去,眼神却顿在?了恰好落于在?上方的照片。
有点褪色,但依然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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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褪色的记忆重?新涌上她的心头,那个混合着尘土与喧嚣的北江盛夏里,她带着所有人的不?看好,登上了他的副驾驶,却以远超所有人预期的稳定发挥跑出了折服众人的成绩,有人欢呼雀跃到放起了烟花。
她还记得这照片是路帅拍的,那个彼时一头蓝毛的路帅大喊着让她看镜头,却不?知道她在?看镜头的时候,俯身牵起她手?的商时舟正在?看她。
他们的身后?是盛放烂漫的烟花,他看她的眼神缱绻宠溺,带着散漫放松的笑意。
那是后?来他的脸上再也未能出现过的神色。
舒桥的手?指微顿。
这张照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这一张。”商时舟从她手?里接了过去,飞快塞进了钱包,像是生怕晚点儿就会?被舒桥撕毁。他又看了看窗外,雨下得比他们来到这里时还要更大了一些?,“这种天气,怕是不?适合去迪士尼了。”
舒桥愣了愣:“……迪士尼?”
商时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显然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嗯,巴黎迪士尼。”
又沉默了片刻,转眼看向她:“你提过的。”
舒桥恍神。
是提过。
那个时候上海迪士尼还未开放,她躺在?他腿上,指着手?机里的新闻说:“说要到2016年才试运行,那岂不?是还要两年。”
他笑,说:“等不?及的话?,还有巴黎迪士尼,东京迪士尼,你有想去的吗?”
她翻身起来,想了想:“那还是巴黎吧。”
商时舟问她为什么,她掰着指头说:“到时候我可以先去橘园看画,再去吉□□看看他画得像不?像,然后?晚上去迪士尼看城堡烟火!”
“这么贪?”商时舟挑眉:“吉□□和迪士尼可不?是一个方向,你确定赶得上?”
舒桥信誓旦旦:“你开车,什么都能赶上。”
……
回忆刹那翻涌,将此刻真的站在?了Giverny的两人吞噬。
舒桥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一路的行程安排是这样。
她自己后?来到橘园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曾经还想要看看莫奈的睡莲到底画得像不?像Giverny的睡莲,但商时舟还记得。
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已经都向前走?了好几步。
还是有谁还活在?过去。
舒桥抬手?去将大落地?窗关上,滑轮时常有人来保养,并不?难拉动,窗外的雨开始转大,溅了几滴到舒桥的手?上,远处有游客在?雨声中变得更朦胧的各国语言传来,隐隐约约分辨不?清。
商时舟下意识抬手?来帮忙,舒桥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可以忘了。”她突然说,然后?抬眸看他,弯了弯唇角:“过去的那些?没有兑现的事情?,已经可以忘了。”
雨声从没有合闭的落地?窗传进来,像是要将这一瞬的两人变得更遥远,但空气中更浓郁的水汽却好似将这份遥远重?新粘稠在?一起,变成睡莲池中那些?比翼连枝摩肩擦踵的模样。
也有风刮进来,将纱帘撩开,将舒桥的长发和裙边拂动,再将商时舟听到舒桥这句话?后?、心底最后?一面强撑坚固的墙彻底吹塌。
也或许,那堵墙早已不?再坚固,只剩强撑,只用舒桥不?愿意再陪他演下去时的一句话?就会?倒塌。
正如此时。
商时舟垂了垂眼。
他姿容未乱,西装一丝不?苟,舒桥却觉得,自己没见过他这般颓然的样子。
商时舟的额发挡住了一点他的视线,他望过来的目光带着自嘲和苦笑。
但男人依然是光鲜的,他似乎在?尽力让自己慢条斯理地?镇定下来,只是他的声线却第一次带了几分无奈。
几分自我剖析后?,却依然束手?无策的无奈。
“可是桥桥,”他说:“如果不?这样,我要怎么重?新接近你?”
舒桥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笑了一声:“一步之遥,还要多近才算近?”
商时舟注视着她那个近乎冷漠的笑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
他的身后?有闪电错综落下,游客们有的惊叫有的反而?大笑,这些?尘世的情?感鲜活真实?,有些?聒噪却弥足珍贵,再随着那些?飘摇而?来的雨滴,冲破这四年来他为自己构筑的防御,一点点落在?他的肩上和发梢。
商时舟灰蓝色的眸子只剩下了一片稠蓝,在?骤暗下来的天色下,比他袖口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更低沉,也更让人沉醉。
“我想重?新爱你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并不?低,甚至算得上平铺直叙,但舒桥却从中听到了乞求之意:“桥桥,这一次,我绝不?会?半路离开,也不?会?……”
“可我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人了。”舒桥闭了闭眼,她在?隐忍了这么许久后?,终于被他这样的话?语逼到退无可退,她近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商时舟,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不?是没有试着去接受别人,但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相信任何?承诺,也不?会?去爱。”
她的长发被乱风吹起,露出一张冷白且冷漠的脸,纵使?说着情?绪如此激动的话?,她的表情?也依然是冷的。她近乎嘲讽地?看着他:“当然,仔细回忆的话?,当时其实?你也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要说的话?,大约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商时舟下意识反驳:“不?是。”
舒桥反而?笑了起来:“那么……商时舟,你觉得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再接受一次。”
即使?知道没有结果,但只是这样听她说,她曾经试着接受别人这种事情?,商时舟的心还是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失控
可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为这件事情?牵动情?绪的人了。
踏上那一架私人飞机的时候,他神色麻木,侧头最后?一眼看向窗外的时候,心中除却不?甘,只剩下对舒桥的祝福。
不?甘的祝福。
祝福她此后?的人生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永远爱她。
他反悔了。
在?知道舒桥来德国的时候就反悔了,这些?年来,有关舒桥的消息他从一开始的钜细无遗,到无法安睡,不?得不?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将所有这些?都连同后?来的消息封存锁在?办公桌里。
直到某次他继续往里放,发现放不?下的时候,这才偶然看到了舒桥在?康斯坦茨的消息。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旋即被巨大的懊恼彻底覆盖。
懊恼自己为什么真的能将她的所有消息都存放。
到康斯坦茨找她是真,偶遇是真,恰巧买了她住的那一间公寓也是真。
无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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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遇见她的那一刻,还是送她下车,再被她推开门的那一刻,亦或者在?地?下车库里看到熟悉到灼伤眼瞳的斯巴鲁的那一刻……
他的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像是有燎原的火在?烧。
这么多的巧合,明明就像他们的重?逢是命中注定。
不?是没有想过舒桥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想过许多最坏的打算。
但或许是之前的所有接触中,舒桥都太温和,太有礼貌,太没有攻击性,看上去仿佛很快就会?接受他,所以他才慢慢地?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设想。
才让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不?要说那些?他之前的最坏的设想,哪怕是舒桥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讥诮,他都难以接受。
他紧紧抿着嘴,窗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电闪照亮一瞬他的面容,未全部合拢关闭的落地?窗缝隙变得更大,交织的风雨泼墨一般倒灌进来。
商时舟下意识侧身半步,将风雨挡在?身后?。
——甚至忘了,其实?他可以直接关上落地?窗。
他心绪大乱,对着舒桥冷峭的目光微微闭眼,他心知肚明,她想要扯掉他脸上最后?的面具,再将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持,所有的冷静,全部被击碎。
直到他能够以最直白,最浅显,最原本的样子去面对她。
让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面具可以带。
窗外的风雨绵延,已经没有了游客的声音,此刻的风雨之中,Giverny的睡莲池边,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只是这样的片刻,商时舟的全身都几乎已经湿透。
就在?舒桥以为商时舟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倏而?抬起了眼。
“舒桥。”他连名带姓地?喊她,似乎这样才会?更加郑重?:“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我知道,我只要一想到你出现在?这里,却又即将彻底离我而?去,我却连伸手?也没有去做,那我应该会?恨自己一辈子。”
这一次,他是真的带着乞求地?看她,雨水将他的眉眼都沾染上了湿润,甚至让他在?有那么几个瞬息里,看起来像是一只落水的,狼狈的小狗。
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
很快他又改口:“不?,不?是一次机会?,而?是……给我一点,能够接近你的可能性。”
他明明会?讲许多国语言,明明已经习惯了位高权重?居高临下的那个位置,言语之间常常都是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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