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势,“你莫不是为?了保住许娇河的性命,故意拿莫须有的话来诓骗我?”
“叶尊主不信我的话,难道也不信你的下属吗?”
明澹指向方才叶影使?用秘术时,许娇河魂灵乍现的位置,兀自对她说道,“娇河君的魂灵后头,乍隐附着一男人的身影,二者恍若净水交融,浑然一体——我不信叶尊主没有看到。”
闻言,叶流裳感到微妙的心虚。
她擅长?统驭魂灵,旁人未至此道的高峰看不出?来,她却瞧得一清二楚。
只是一则担忧娲皇像的下落,二则云衔宗在如梦世给予的羞辱令她没齿难忘,所以在迫切想要狠狠反击的情绪引导下,她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异样,而是紧咬着血液的主人乃许娇河这一点不放。
见?叶流裳不似前般疾言厉色,明澹敛袖单手背到身后,笃定?道:“看来叶尊主相?信了我的话。”
叶流裳仅在古书中见?过承命者的只言片语,知晓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命格,可以承受他人的命运。
双方一旦完成结契,授命之人便要在承命者的灵台留下自己的本源灵息。
从?那以后,除却常见?的术法效用之外,承命者的体内再也不能?长?时间留存他人的灵力,否则将会?遭到授命之人的本源灵息排斥,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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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承命者血脉逆行,爆裂惨死的下场。
如此,便揭开了目下无尘的无衍道君,缘何会?与一名凡女结成道侣的原因。
小洞天千年来无人能?够飞升,正是因为?抵挡不了必死的勘尘之劫。想来纪若昙之所以愿意和许娇河结契,为?的便是在勘尘之劫来临时,对方能?够以命相?承,替他承受必死雷劫。
……只是做了如此万全的准备,纪若昙缘何依然死在了勘尘之劫下?
难道承命者的传说,不过是一句笑话?
思及此,叶流裳按捺下去的疑心又起,她寒声反问道:“那又如何?无衍道君已然灭道,那承命之誓的束缚大约已经不起作用,难道她还不能?接受来自他人的灵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明澹平声说道,“你在想,若娇河君真?是承命者,若昙为?何还会?灰飞烟灭在勘尘之劫中?”
“那是因为?,替命一说,唯有承命者心甘情愿,约束之力方能?发挥作用。”
明澹的话语,揭露了许娇河不爱纪若昙、也不愿为?纪若昙赴死的事实?。
满殿哗然。
唯有游闻羽极快地掠过许娇河昏厥的面孔,目光隐坠一丝了然。
明澹无心观察众人的神情,他颀身长?立在主座的尽处,瞳孔深邃四海。
一道灵力自指尖而绽,化作一片光晕将许娇河从?冰凉的地砖上举了起来。
他逆着殿内光线,寂然视下,口中继续对叶流裳说道:“承命者何其神秘,千万年间也难出?一二,许多事无迹可寻。若昙虽已灭道,但他未曾溃散的灵息依然守护着娇河君……若叶尊主执意这么做,也许还未等到得出?一个结果,娇河君便会?先横死当场。”
他的话提醒了叶流裳。
有些事情她作为?如梦世之主,可以一意孤行。
但有些事,她却是赌不起。
毕竟许娇河死了,这线索就会?断裂,她亦要承担撒野于清思殿的后果。
叶流裳没有阻止明澹的行径,她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许娇河,沉吟良久。
而后道:“可你我难道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就算魔族得到娲皇像,转换成另外一面尚需时日?,欲海的封印不会?那么快被?冲破,我们还有机会?——若实?在不行,我云衔宗自会?承担起应尽的责任,给九州和小洞天一个交代。”
明澹从?不随意许诺。
他的诺言一出?,便代表着必会?达成。
叶流裳焦虑的心绪稍稍平息,可她仍旧看着无知无觉的许娇河,没有做出?应有的决定?。
明澹亦不催促她给出?答案,他与叶流裳的目光共同?落在许娇河的身上,逡巡着不肯转移。
良久,他的口中溢出?轻轻的叹息:“流裳,多少?故人已逝,我们身畔的友人又剩几何……娇河君她终究是阿棠的儿媳,也是若昙的妻子,若你执意绝情到底,来日?又将如何面对娲皇像里的阿棠残魂?”
流裳、阿棠。
青年模样的明澹轻声唤出?这两个称呼,眸光终于有了岁月更?迭、须臾千年的沧桑。
叶流裳以为?对于桀骜明艳、事事出?挑,始终压人一头的叶棠,自己应该是痛恨的。
然而当明澹寂寥的话音响起,她的脑海里却猛地浮现出?叶棠昔年帮扶自己的画面。
叶流裳无言了很久,终是松口道:“好吧,那就宽限一些时日?。”
……
许娇河再次醒来,身边的环境已是天翻地覆。
没有了宽敞舒适的拔步床,也失去了锦绣堆簇的装饰。
她似乎置身在牢房之内,西边树立着根根似中指般粗细的玄铁栏杆,上面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篆文,在灵力的运转之下,散发出?既灼且烈的光芒。
除此之外,唯一的照明便是南北墙壁上的幽微灯火。
许娇河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呻/吟一声,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映进眼中的场景甚是简陋,她的身体下方却是软绵绵的,不似寻常牢房里只铺垫着干枯粗糙的稻草。
她在清思殿内身受叶流裳的一击,脏腑闷痛难忍,喉咙干涩得又麻又痒。
而四肢肌肤却又像长?时间封冻在冰层之中一般,毫无知觉,极为?沉重?。
双重?夹击之下,她猛地抬起身体,对着旁边的空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娇河君,您还好吗?”
熟悉的担忧声传来,许娇河才发现这牢房之内,尚有另外一人。
她捂住心口,勉强向声源望去,却是兰赋。
对方的双手做治愈印记,指尖光华流转,而响应这道光芒的,是许娇河身体之下浮动的治愈阵法。
“兰、兰赋,我在哪里……?”
许娇河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奇怪的是,吐出?这口血,她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却是减轻了一些。
兰赋道:“快别乱动,您被?叶尊主的法术击中受了内伤,幸好伤势不重?,宗主特命我为?您治疗。”
是了。
自己被?叶流裳打倒在地。
又被?她的女卫强行抓了起来,使?用攫念术。
那灵力冲进脑海过于霸道,仿佛要将脑浆汲取干净。
许娇河记得自己似乎发出?了一声惨叫。
接着意识一空,对于后续之事再也没有印象。
攫念术三个字钻进脑海,许娇河由衷地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痛楚,但伴随着痛楚的,还有一些随同?画面产生的,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的记忆。
她使?出?所有的力量抓住兰赋的手,由于喉咙疼痛,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时而上气不接下气:“兰赋,兰赋,你、去告诉宗主,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如果血液和记忆,都、都指向我,那我怀疑,我是被?、那团黑雾给操控了。”
“黑雾、操控?”
兰赋挑起眉,面上的表情颇为?吃惊,“这又是什么?女婢分明记得观渺君将您救回来时,宗主已经命人替您上上下下做了一番细致的检察,怎么会?被?黑雾操控呢?”
“兰赋,你相?信、我会?做、这种事吗?”
许娇河死死地望着兰赋,扬起脖颈拼命问道。
兰赋沉默,转眼又很快答道:“奴婢当然知道娇河君不是这种人,只是现在的证据都指向您。”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的看守道:“兰赋管事,治疗的时间到了,你该出?来了!”
眼下云衔宗的牢房内,不只是本家弟子在看管,亦有如梦世的人安插在内。
兰赋闻听催促,也不好继续逗留。
她努力安慰着许娇河,又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桎梏中抽出?:“奴婢每日?都会?来为?您治疗一次,但是有固定?的时辰,不能?在此久留……这牢房的种种,宗主亦是暗地下了命令好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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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的,请您先宽心住在这里,宗主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
许娇河对这些苍白的安慰充耳不闻。
她深知眼下能?救自己的,唯有这一种方法。
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兰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凄然地请求道:“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带给宗主,求求他、求求他帮我查一查……魔族有没有什么秘术,可以、躲过修仙之人的术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一个人。”
离开黄金笼的第五十三天
许娇河所受的内伤想要彻底恢复, 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兰赋前后又来为?她治疗了三次,每次都?会偷偷向她说明外界的情况。
第一次,兰赋告诉她, 自己已经将她所怀疑之事尽数禀告给了明澹, 明澹亦十分重视,连夜进入了云衔宗的藏书阁, 翻找有关魔族的所有书籍, 希望能有所收获。
第二次, 兰赋又来安慰她道?, 虽然藏书室没有魔族秘术的记载, 但明澹并没有放弃。
他同叶流裳提出了这种假设, 请求如梦世一同帮忙——如梦世炼制魂灵,有时在战场上连魔族也不?放过?,料想?他们拥有的典籍资料,应该更加细致详实, 说不?定能够找到证据, 洗刷许娇河的冤情。
……
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每日到来、停留时辰不?得超过?半刻的兰赋,成为?了许娇河期盼的一道?光。
只是到了第三次, 兰赋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为?难, 嗫嚅着对许娇河说道?:“叶尊主?倒是答应了迷宗主?的请求……只是不?知为?何, 最近留守在云衔宗的如梦世弟子中流言四起, 有人疑惑宗主?前端才求借娲皇像而去, 不?到几天娲皇像就在云衔宗最为?稳妥牢固的藏宝库中消失——”
她的言语未尽, 却听得许娇河心头发凉。
“他们皆道?也许魔族潜伏在云衔宗中的内应并非一人, 而是……”
许娇河摆手?打断了兰赋的话,她轻声询问道?:“所以宗主?不?方便插手?此事?对不?对?”
“也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 云衔宗目前内忧外患,宗主?亦是焦头烂额……我们担心如果继续在拿不?出证据的猜测上面多番纠缠,万一如梦世恼羞成怒,将娲皇像在云衔宗丢失,且证据指向您与?魔族勾结的秘密散播出去,届时众口铄金……纵使云衔宗乃当世第一门派,也敌不?过?所有修仙宗门的问责。”
许娇河想?,大约换成任何一个宗主?的拥趸者,听见他的两难之处,都?不?会再强行恳求。
……可她不?同,她想?活下去。
好不?容易才从十五年的噩梦中脱离出来。
……她怎么甘心背负着不?白的冤情就此死去?
“我知道?宗主?很为?难也很辛苦,可是兰赋你一定要?帮帮我。”
许娇河跪坐在地牢潮湿的地砖之上,双手?握住兰赋的衣袖,哀哀注视着对方。
绝望的情绪如同攀附大树的藤蔓,一缕一缕蔓延在她的面孔之上。
偏偏瞳孔却又热得发烫,透出对于求生?的无限渴望。
“我是纪若昙的道?侣,云衔宗能到今日,有我夫君在人魔战场奋勇杀敌的一番功劳……宗主?不?可以随便放弃我,若我、若我真的被定为?通敌之罪,哪怕云衔宗真的与?我撇清关?系,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许娇河从来不?以言语擅长?,此刻这番叫兰赋目光隐隐闪烁的言辞,是她三日来深思熟虑的结果。
治疗的时辰已至,地牢外又响起了看守渐近的脚步声。
兰赋迅速思忖完毕,保证道?:“奴婢会再试着劝一劝宗主?。”
“还有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的女婢舞蕴……她会不?会也是魔族的内应?或是被魔族操控了心智,在此混淆视听,好帮助自己的同党转移……你们不?能放过?她,一定要?将她作为?重点调查!”
许娇河趁着最后的间隙,发狠盯着兰赋的眼睛,言至情切处隐约可闻破音。
兰赋不?忍,应下且去。
……
然而到了第四日,她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身入地牢为?许娇河治疗。
许娇河心下急切,试图与?守卫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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