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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见她那方才?还舌灿莲花的好舅母,失神地?喃喃着这一句话,有如黔驴技穷。
至于她的后奶奶,更是一头栽倒在地?上,被那位孝顺的二叔扶到座位上顺气。
严霁楼仿佛没有看见这场闹剧,肃声道:“严某作?为小叔,极爱重嫂嫂,自然?也体谅诸位的难处,来的路上倒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他说?到这里,故意朝绿腰看去,见绿腰一脸错愕,他露出笃定?的笑容,然?后意味深长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能按时向官府交税,向寡嫂交租,寡嫂也并?不是非要收回所有田地?,正如舅母方才?所说?,血浓于水,既然?血浓于水,不如两家将?所租农田进行调换,互相?监督对方,一方不愿守约,便?由剩下的一方租种所有田地?,这样也不会再发生把收好的粮食暗中送回自己娘家的这种伤害夫妻感情的‘小’事。”
严霁楼说?到此处,看了绿腰的舅母一眼,那妇人已经面如死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绿腰舅舅方才?光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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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打官司了,这会儿经严霁楼提醒,倒是回过味来,原来自己的妻子竟然?背着他暗中补贴娘家,那她方才?还教育外甥女说?什么要知道女人的本分?,心里要明白到底哪面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合着一直在骗他呢?
夫妻二人当场吵起来。
严霁楼环视四周,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接下来就不打扰各位长辈了,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商量好明年谁种哪块地?,毕竟山地?和河滩地?的粮食产量,可是大相?径庭。”
他说?完这些,朝绿腰示意,两个人一起出门来到檐下。
檐雨如绳,绿腰蹲在青石板台阶上,伸出手心接那如同碎珠的雨滴。
地?上白色水雾茫茫,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忽然?打起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声嘶力竭。
河滩地?肥沃,山地?贫瘠,贪心的人想要靠水的那块,更贪心的人两块都?想要,恶人自有恶人磨,可不打起来了吗?
背后祠堂喧嚷,面前秋雨潇潇,绿腰终于笑了,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很久,她才?露出那张微微发红的脸蛋,“你是故意的。”
“被你猜到了。”
“我不知道小叔原来有如此城府。”
“我也不知道嫂嫂竟然?有这般口舌。”
会发火,也会伪装,卖弄心计,口蜜腹剑。
简直不像他素日认识的那个贞静守旧的人。
他站在门外好一会了,本来早上他已经到了书院,偶然?听见一位同窗说?起寡嫂娘家的人,他便?猜想这群人极难对付,寡嫂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向书院借了一匹马,披上蓑衣冒着雨就赶来了。
果不其然?,他们论理讲不过,竟试图以势压人,幸亏寡嫂机智,说?出了那句“百善孝为先”,他就怕她性?子直,被别人一激怒,情不自禁之下说?出不利于她自己的话,没想到,她竟也学会了借力打力,仁义道德的旗帜舞得?虎虎生风,看来他讲过的内容,她已经完全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就算他不是真的夫子,也为有这样聪慧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至于她和她舅母的对话,那句阴阳怪气的“舅母对绿腰这么好,难道不知道绿腰最喜欢吃玉米了吗”,他记得?她说?这话时的样子,笑容恬静、乖巧懵懂,叫他感到陌生,却?又亲近。
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嘴角一直带笑。
他站在窗外,静静看着她故作?娇柔的表演,以及对面妇人火冒三丈、银牙欲碎却?不得?发作?的纠结,几乎想要叫声好来。
他不知道,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伸出手去,冰凉的雨滴落在他掌心,好像许多眼泪,又或者说?笑声,圆圆滚滚,从原本黑暗的窗口掷进来,严霁楼想起那次将?掌心盖住马儿的眼睛,酥酥麻麻,在手心养了蝴蝶一样,也是这样的感觉。
绿腰偏过头来问:“那个赘书……”
那是她编的,并?没有那回说?法,如果那样,是拿不到为姐姐赎身的彩礼钱的。
“这个吗?”
严霁楼把纸递给她,绿腰因为算是严霁楼半个学生,很快认出他的笔迹——这是他伪造的赘书,上面的名?字“严青”,也是他代签。
“你不怕你哥哥怪罪你吗?”
绿腰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可惜还没等她收回,就听见他说?:“我不怕。”
要是在往常,他会说?:“哥哥不会怪罪。”
绿腰看着他一双幽深的黑眼睛,里面似乎也和外面的天地?一样,飘荡着许多风风雨雨,她移开视线,笑了笑,“小叔叔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会突然?想起到这边来?”
他想了一想,露出那种少见的玩世不恭的笑来,“不想上课,算吗?”
果不其然?,寡嫂板起面孔开始教训他,“马上就要乡试了,你怎么能这么任性??不想上课就不去,人人如此不讲规矩,世上还成什么样子。”
严霁楼把接了一整汪的小水珠叩在她掌心。
绿腰被冰到,猝不及防轻呼一声。
“这才?叫不讲规矩。”
他转身笑道。
第 52 章
一列官兵上?前, 将祠堂内的几人都带走,因为打架,这几人个个面红耳赤、鼻青脸肿。
绿腰这才发现, 原来严霁楼所?谓的换地租种,只是?缓兵之计,他的根本目的,是?在衙门的人来之前拖住他们。
抗租是可大可小的罪名,绿腰的奶奶和舅舅两家,长期因为交租和绿腰扯皮,每年都拖欠到最后才上?付, 今年严霁楼和官府的人事先通了气, 趁着祠堂议事的工夫, 把他们带走蹲几天大牢, 以儆效尤。
最后,在村长的做主下, 之前的地契作废, 绿腰重新找到本地一个老实的农户作租户,因为种的是?果树, 所?以一口气签了年限很长的契, 并且租户承诺每年给绿腰分成。
事情算是?圆满告一段落, 外面已近黄昏,雨小了,绿腰和严霁楼从农户家回来,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昨天我来的路上?, 发现一个?好?地方。”严霁楼牵着马说。
绿腰骑在马上?, 这是?一匹红色的骏马,高大俊美?, 背上?无一丝杂毛,因为这马是?严霁楼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而且性格极为不驯,她并不熟悉,不敢贸然挥鞭,只好?交给严霁楼在一旁控制马缰。
方才在别人家门口,人多眼?杂,他便只扶她上?马,自己在前面牵着,一路走来,裤腿和袍角都是?泥泞。
“什么地方?”她好?奇发问?。
这里?是?她的老?家,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密境?
“到了就知道了。”
严霁楼说着,忽然停下,然后敏捷地翻身上?马,将她拢在胸前。
“驾!”
他高喝一声,声音在山岗上?回荡。
暗红色骏马奔驰在山间,穿过巍然高耸的林木,径直朝那幽深苍绿的谷底奔去。
此时已是?秋季,乔木叶落,满山深黄浅红,只是?不知为何谷底依然深绿,今日又?正?在下雨,简直密不透风,连那浓重的铅云都难以望见,那种窒息的绿,像是?一汪湖泊,所?有的树都沉在里?面。
马儿?的脚步慢下来,地底传来草木和树枝的轻微折断声,还有树叶刷过肌体的窸窣——绿腰意识到,其中有一部分,来自她和他的衣服刮擦声。
不知为何,或许是?有前几次的经验,她现在和他同乘一骑,已经不再有那种尴尬的情绪。
甚至可?以向后靠住,好?像青蛙蹲在石头?上?,蝉抱住大树。
向前绕过几里?小路以后,终于来到谷底,前面赭红色的崖壁底下,巨石峥嵘。
就在这骇人的绿和瑰丽的红岩里?,不远处,奇怪的白色石像,在昏暗的绿中透出冷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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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穿过长满苔藓的枝桠,顶着穗子拂动的绿草,沧桑幽静的古老?树皮……以一种缓慢而轻巧的姿态,时隐时现。
一抬头?,一尊斑驳的石观音像正?睥睨着他们。
心跳猛然停止。
绿腰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回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严霁楼低头?,看着寡嫂轻轻笑道,“不是?说了吗,偶然撞见的。”
严霁楼翻身下马,一面说话一面把手递给她,“之前我陪周礼到这儿?附近打猎,碰见一只獐子,我去追,结果就追到这儿?来了。”
绿腰将信将疑,“这么巧啊?”
严霁楼定声道:“怎么,嫂嫂也知道这里?吗?”
绿腰自己从马上?跳下来,“这地方,我从小就熟。”她环绕着四周,甚至走到红岩底下,用手摸那石像,脸上?显现怀旧的表情,然后回过头?看着严霁楼,“这是?我的秘密,我第二个?家,从小到大,对谁都没说过,结果你现在也知道了。”
她露出秘密败露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严霁楼心跳得有点快,他也不确定这一步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这个?秘密还是?不久前,他才从她小时候的玩伴那儿?弄到的,还找了山上?的牧羊人确定,可?以说费了一番周折,但是?要不是?这个?,他也不能知道她小时候过得那么不好?,除了不靠谱的父母外,竟然还有那么些虎狼亲戚,要不是?有这个?前情,更不可?能在今天,及时来到她的娘家村里?,埋伏好?计策,递上?那纸假赘书。
“原来寡嫂早就知道这儿?了吗?”严霁楼作讶然状,语调轻扬,“我还心想,附近竟然有这么神?秘的地方,想叫嫂嫂过来看一眼?呢。”
绿腰坐到石头?上?,用手去拽旁边的茅草,“我小时候在家过不下去,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跑到这儿?来,一个?人呆着,呆到太阳落山了才回去,好?几次想留下来过夜,都没那个?本事,最后还是?回去,顺便提上?两筐猪草,以防再挨一顿骂。”
严霁楼说:“寡嫂小时候不快乐。”
绿腰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觉得同小叔子说起这个?话题很古怪吧,她本来也没有卖惨的意思,被别人主动安慰,反而感到不适。
于是?她说:“算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严霁楼垂下眼?睛,“嗯。”
寡嫂还未对他打开心防。
严霁楼于是?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一直到月亮出来。
下过雨的夜晚,月亮尤其地亮,那种皎洁的光底下,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透明了,马在旁边吃草,青草汁液的气息缓缓弥散,是?种宜人的苦味。
“这个?观音和嫂嫂有点像。”严霁楼回头?看着身后的巨大菩萨像,然后对她说。
绿腰有点生气的样?子,冷着脸道:“不要胡说,这是?对菩萨的冒犯。”
爱板起脸教训人的寡嫂,真的非常有意思,严霁楼忍不住笑了。
绿腰仰起头?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绿腰说:“你还不回去吗?”
“嫂嫂不是?说之前从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吗?不如咱们今天就留下。”严霁楼似笑非笑,幽深的黑色瞳孔在月亮下发光,像是?某种引诱小动物的饵食。
绿腰矢口否决,“那不行。”
“嫂嫂怕什么?”
“山里?有狼。”
她说着站起来拍一拍屁股后面的土,“咱们走吧。”
严霁楼将拴在树干上?的马解下来,先等寡嫂上?去,然后自己翻身上?马,经过一片暗处的密林时,他忽然靠近她耳边,很有胁迫感地沉着嗓子说:“我把嫂嫂留到这里?,嫂嫂会不会吓哭。”
“你敢。”绿腰拿拳头?砸他。
严霁楼一阵低笑,“那把我扔在这里?,嫂嫂会担心我吗?”
绿腰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才说:“不会的。”
正?好?坡上?有风吹过来,严霁楼心口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又?听见绿腰说:“根本不会扔下你。”
这本该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回严霁楼却没有笑了。
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绿腰带着一点故意拿捏出来的长辈的腔调,笑道:“我要扔下你,叫你有个?好?歹,等我死了,到下面也没脸见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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