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我兄长的蛇蝎遗孀》90-98
第 91 章
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其实这话是错的, 应该说养了?孩子才知父母“恩”不“恩”,绿腰在当?了?母亲后,越发验证了?这一点。
细细回想起来, 已经快有十年?了?,二十多年来后悔的事情很多,难忘的事情也有很多,唯独有一件事,她没有后悔过,即使付出了担惊受怕十年如?一日的代价。
第一件事,发生在一个普通的春天下午, 太?阳烘烤着黄土大地?, 柳叶发出嫩芽, 她找到了?她爹藏在窑后的钱箱子, 里面全是挣来攒下或者预备输出去的赌资,她在前天?晚上?偷来了?钥匙。
“你?拿着这些钱走吧。”绿腰对她娘说。
她总是听?见她抱怨, 谩骂, 无休止地?骂了?十几年?,说不是为了?你?我早走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气都撒在她头上?, 为了?解决这种困境, 她终于想出个好办法,就是让她娘拿着家里攒下的钱,赶快走, 离开?那个男人, 离开?这个家。
她娘听?了?,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高颧骨微微耸动, 忽然怪异地?笑了?,“我女女长大了?,会替娘着想了?。”
她还特意看了?老黄历,选了?个宜出远门的吉祥日子,正好这一天?又?是庙会,没人会在意一个村妇的走动。
绿腰心里怀着期待,等?到那一天?,她亲眼看着她爹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背着手出了?门,她转身回到屋里,从柜子最下层取出她早就帮着裹好的包袱,里面还装着家里的全部家当?,甚至有几枚她给自己?攒下的铜板,“娘,你?走吧。”
她娘接过包袱,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朝着窗外,异常响亮又?得意地?道:“老沈,看你?养的个好闺女。”
隔着漏风的窗纸,绿腰看到一双阴沉的眼。
他爹狠狠瞪了?她一眼,绿腰浑身的血凉透了?,幸好同村的赌搭子这时候上?门,把人叫走了?,她忐忑一天?,到晚上?,她爹醉醺醺地?回来,脸上?的表情却很高兴,看样?子是赢钱了?,绿腰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她娘故意又?提起这件事,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就说养娃没事就要打,才能长记性,你?就要惯你?闺女,看惯成了?个白眼狼了?吧。”
她爹因为今天?手气极佳,并不想大动肝火,梗着脖子骂了?绿腰几句就撂过了?,结果她娘不高兴了?,大约是嫌男人没有尊重她的背叛成果,筷子在盆里胡乱戳了?几下,忽然嚷嚷开?来,说这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爹一下子恼火了?,把筷子拍在桌上?,“我说你?这个婆娘脑子有毛病,你?把她打出个好歹,谁给咱们做饭洗衣服,谁来嫁高门给老子挣前程?难不成你?上?啊?”
她娘听?了?这话,忽然像中邪了?一样?,大叫一声?“你?们一家合起来欺负我,我不活了?”,然后就歇斯底里地?滚在地?上?,又?撞墙又?嚎哭,又?长又?利的十指指甲,没命地?乱抓,把自己?脸上?抠的全是血道子。
绿腰看见这幕很害怕,她爹看了?也骇住了?,一时无法,转头看到绿腰还呆呆地?坐在一旁,上?去压住连住抽了?十几个耳光,口里不断叫嚣着“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下行了?吧!”
绿腰鼻青脸肿地?半瘫在椅子上?,眼睛里像起了?一层血雾,就连熟悉的桌椅摆设,也都一时看不真切,她忽然觉得,这家人怎么这么陌生,地?上?那个撒泼打滚的女人,好像她从来就没认识过。
晚上?,这两个人照旧早早爬到一张炕上?睡了?,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绿腰一个人坐在门前,月亮下的土阶散发出白光,她想,原来什么都是为了?你?是骗人的。
每个人到头来为的只有自己?。
十二?三的年?纪是健忘的,距离那件事过去两年?后,她就像忘了?一样?,如?同一头驴,还在圈里孜孜不倦地?拉磨,或许是为了?补偿她,她被准许到裁缝铺当?学徒。
又?到了?一年?春,她遭人诬陷后,从裁缝铺收拾铺盖回了?家,每日洒扫做饭,操持井臼,按照父母的计划等?着出嫁,这天?她从镇上?打麻油回来,隔着老远,就听?见村口的小杂货坊内传来笑闹声?,她耳朵尖,早早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她娘。
大约是那笑声?太?刺耳,她在门口驻足了?一阵,听?见里面熟悉的声?音说:“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们家那姑娘,不知道随谁了?,从小就心眼多得很,偷人家裁缝铺的东西,把我们老脸都丢光了?,小时候为了?个鸡毛毽子,就敢偷别?人家的鸡,反正别?人指着我鼻子骂,我都不敢还口。”
绿腰眼睛一酸,飞快离开?那个地?方,又?向前走了?一阵,有个送新娘的队伍经过,家里是富户,排场很大,很多人围着看,那个穿着花绿衣裙的媒婆,欢天?喜地?地?经过,上?来散牛皮糖,给绿腰给了?两个,比别?人多一个。
“闺女啥时候想出嫁了?,找我。”
绿腰怔愣地?站在原地?,开?始仔细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她那时候只想逃离原来的家,除了?嫁人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而且她一直想赎出在地?主老财家做丫鬟的姐姐来,如?果有了?这笔彩礼钱,可以救姐姐出苦海。
心里的苦说不完,幸好还有一点糖可供咀嚼,她噙着糖回到家里,她娘后脚跟着也回来了?,一见她嘴里鼓鼓囊囊,就知道她吃了?别?人家的喜糖。
大约是见绿腰神情很安逸,妇人忽然就露出憎恶又?嫌弃的神情,“看你?这副样?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盘算的什么,想嫁人?没门儿,我告诉你?,我跟你?爹打算好了?,嫁不到有钱人,就招个上?门女婿,给我们养老,谁叫你?不是个儿子来!”
她从小到大,听?到关?于姐姐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都是你?害的你?姐,你?现在享的福都是你?姐换的,所以你?要一个人当?两个人地?用,好代替她孝敬我们——为什么这时候话术却变了?。
绿腰瞪着眼睛,脸上?直直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娘不高兴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被刺激到,异常激烈地?道:“你?嚎啥,都是你?害的你?姐,还好意思装上?善人了?。”
绿腰看着妇人脸上?的表情,忽然想起刚才在村口的杂货铺前,她亲眼所见,不同于现在的颐指气使,那副高耸的颧骨上?,写满卑微的谄媚和讨好,为了?能跟别?人有话说,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女儿的痛处供人当?笑料。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对谁都能好言好语,唯独在她面前,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厌恶和打压。
就在那个时刻,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人是分等?级的,就像村里的野狗群也有高低,她一直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在别?人的眼里,已经不是人,而是牲畜了?。
残酷的是,这里的别?人就是她的父母。
她姐姐有朝一日,攒够了?钱,或许可以从奴籍里面逃出来,她是不能了?,按照他们的说法,她欠这家人的是一个无底洞。
绿腰忽然笑起来,她一下子全想通了?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提供的《我兄长的蛇蝎遗孀》90-98
。
她要从这个无底洞里爬出来。
春天?的雨后,大山深处漫山遍野都是蘑菇和木耳,往年?她都会进山采山货挣钱,今年?也不例外。
和往常一样?,她回家后,用新鲜采集的蘑菇,为爹娘做了?羹汤,只不过不同的是,今年?其中有一味,叫白罗伞,他们死后,她特意等?尸体发臭,告诉别?人是疫病。
以免整尸被看出端倪,她在出门前,找来冬日破冰的冰斧-
任何一个人走过那样?的一个月夜,都很难再为谁停留。
严霁楼脑海中浮现少女拉着咯吱咯吱的板车,在月亮下行走的场景,忽然就明白了?她所有的患得患失,忽远忽近。
绿腰说:“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露出那种表情。”那种受过太?多欺负却又?媚上?欺下的表情,对男人谄媚而对女人憎恶的表情。
她曾经在母亲的脸上?见过,后来又?在姐姐的脸上?重演,当?年?她娘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问她爹为什么不打她,后来红眉站在她眼前嘶吼,问为什么不是她,经历一切的为什么不是她。
她没来得及告诉她,当?年?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去把姐姐换回来,那在她看来,甚至是一种奢侈,一种充满希望的生活,或许她可以凭着自己?的勤劳能干,早日赎身,安稳地?迎接新生,无论如?何,好过背着一笔还不完的债,过着日复一日看不到头的生活。
严霁楼什么话都没说,她不需要安慰,他想,在某种程度上?,她比他勇敢得多。
原来她嫁给兄长,是为了?挣彩礼钱为姐姐赎身,她问心无愧,不像他,瞻前顾后,甚至需要借助谎言来直面欲望。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除掉姓杜的原因,起码他有些话说对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甚至说窃喜也不为过,他多卑鄙啊,他同寡嫂的姐姐一样?,心理?充满反复无常的阴暗,就算做坏事,也要事先扯着名正言顺的旗子,沈红眉不承认她是嫉妒妹妹,就像他不敢承认他在嫉妒哥哥,他从小到大都嫉妒他,他对自己?越好,他就越嫉妒他,甚至要抢在他之前,爱上?他看中的妇人。
这个圆一样?因果轮转的故事,严霁楼为此唏嘘,却又?不禁暗自庆幸,假如?不是那笔赎身的彩礼钱,她不会成为寡嫂,更不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或许哥哥同嫂嫂,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是现在,对不起,他比哥哥更需要她。
严霁楼轻轻吻她,“腰腰。”
“你?还记得那个大鱼的故事吗?”绿腰抬起眼睛,定定地?问。
她总觉得那是一种谶语,提前预演所有的结局,直到今天?,她终于脱下沾在脚上?十几年?的湿鞋,无所顾忌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严霁楼笑道:“现在大鱼浮出水面了?。”
“你?还怕不怕?”
严霁楼削薄的眼皮下黑瞳流转,“你?之前说上?门有惊喜给我,是什么?”
就让他虚伪最后一次吧,他想亲耳从她嘴里听?到嫂嫂给他生了?孩子。
明明连先生都当?上?了?,现在又?假装不知道儿子的存在,绿腰懒得拆穿他,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靠近道:“惊喜就是,家里我给你?煮了?红薯粥。”
严霁楼毫不意外地?露出苦涩神情-
“出狱了?!”
外面铁索晃动,栅门戛然而开?。
按照计算,今天?正是颁布新政的日子,那个关?于“收继婚”,也就是禁止叔嫂结合的律例,已经废除,还有当?初在会试中严霁楼颇有异议的白银本位,也开?始复议,相党和帝党,开?始正式在台前交锋。
严霁楼摸了?摸左耳下的绿松石坠。他归附的年?轻帝王,没有让他失望。
两人并肩走出去,严霁楼挽起绿腰的手,“嫂嫂,以后再也没人能对我们说三道四,我要在老家那帮老古董面前,牵着你?的手叫一万遍嫂嫂,气死他们。”
绿腰大步向前,笑意难掩,“快点回家吧,红薯粥都凉了?。”
第 92 章
严霁楼坐在饭桌前, 本来就不大的灶房显得更加逼仄,两个小孩扒在门边,一高一低, 两个鸦黑的脑壳叠在一起,盯着他看。
两张小脸上?,写满相似的好奇、不解、困惑与迷茫。
绿腰本来站在窗前收拾筷子,见状心中?好笑,便问青轩和青庐,“你们见过他吗?”
同一时刻,青庐点?头, 青轩摇头。
绿腰心中?了然, 只装做不知, 笑道:“这位是严叔叔。”
严霁楼抬起头看绿腰一眼, 表情凝滞,黑眸里?怨气?流动, 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叫什么叔叔啊, 应该叫爹爹。
之前乔装先生纯粹是无奈之举,都已?经这会儿了, 箭在弦上?, 明明靶心都涂红了, 结果还是射偏了。
他心里?急切,不禁扶额,眼神真挚地求助绿腰。
绿腰轻轻耸肩, 意思是爱莫能助, 实?则是懒得搭理他, 按之前的想?法,她早就打好主意, 怎么当娘,她能说道说道,怎么当爹,她也无能为力,缺席的这几年,还得他严二自己补回来。
“进来吃饭吧。”秦嬷嬷从门里?进来,顺口招呼两个小孩,手上?提着一壶新鲜的山泉水。
这几日绿腰不在,她腰不好,没办法用辘绳在井里?汲水,都是在街上?买的现成?的泉水,吃着那?个味道似乎还比井水更好,熬粥啊,泡茶啊,都更有滋味,今日见贵客上?门,便照旧从外面买了水来用。
严霁楼见一个老?婆婆提水进门,忙站起身,上?前来朝人手里?接过铜壶,将水倒进陶瓷大缸里?去。
秦嬷嬷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又想?起绿腰说过,这人在衙门里?做事,便莫名有些畏惧
\/阅|读|模|式|内|容|加|载|不|完|整|,退出可阅读完整内容|点|击|屏|幕|中|间可|退|出|阅-读|模|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