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提督将元帅肩章往桌子上一丢,冷下脸:“那下官无才无能,不能服众,只有请辞了。”
众人张大嘴巴:“……”
安达愣了愣:“我没有。”
裴行野面若寒霜。
安达涧山被逼无奈:“不许失败,只能成功。”
裴行野这才冷着脸伸手捡起肩章,戴到制服上:“是,属下明白。”
……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裴提督的突发性大逆不道中缓过来,他就又做了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
数日前,裴行野冒险率军进入一片未知宙域,脱离了所有卫星的监控范畴。
由于该宙域强烈的恒星风暴,长达七天的时间内,无论是敌军还是桑谷政府,都没得到裴提督的一字消息。
安达的焦躁随着时间推移增加,本就不多的耐心也日削月割、以趋于亡。
方彧每天汇报军情,都能看到被骂得晕头转向、一头撞在门板上的可怜文官。
但她却笑不出来——
并不因为她涵养高、素质好,而是因为明知道下一个挨骂的就是自己。
“阁下,”方彧小心翼翼地说,“关于桑谷内部无量子兽群体近日的动向……”
“他有消息吗?”
“没有。”
“呼。”安达深吸口气,接过文件。
方彧忍不住说:“阁下,您没觉得……您把太多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去了吗?”
安达头也不抬:“怎么,你有意见?你也想要多点鸡蛋?——吃不了急着回去腌咸蛋吃吗?”
方彧:“我只是觉得这种一头尖的体制不大健康。”
“裴提督是个在刀尖上走路的军人,而您还一直隐居幕后。一旦裴提督出了问题,您就会很被动——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干脆站到台前来呢?”
安达猛地抬起头,审视般上下打量方彧。
他很有古典文学素养地发问:“那咱俩杀入桑谷,废了鸟总长巴特蒙,安达哥哥做大总长、你做小总长?”
“……”
方彧:“唔,我是说,您可以准备下一届大选。”
安达冷笑一声。
“你劝进起别人来倒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要是现在有人劝进你,你愿意吗?”
方彧登时哑火了:“……”
安达冷冷道:“好的政治家首先得能忍耐傻子,必要时变成傻子,我没有那个耐性,做不了。”
方彧讽刺说:“裴提督或许也不是天生就有那个耐性,而是被逼的。”
安达正准备反唇相讥——
“青鸟号!青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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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官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阁下,阁下——青鸟号有消息了!”
方彧和安达同时一怔:“?!”
通讯在办公室内被临时展开。
视频波段刚刚恢复,光屏里闪烁着乱七八糟的雪花。
裴行野金红色的长发出现在荧幕中,发丝随风摆动。
他向安达敬了一礼,脸上带着飞扬而谦抑的笑意,只说了很短的一句:
“末将幸未辱命。”
片刻死寂。
方彧忍不住问:“怎么打的?在哪打的?你们跑到宇宙之壁外缘去了吗?”
安达抢到她前头:“结果如何?全域拿下了吗?”
裴行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底气很足地直接挂了上司的通讯。
后续传来的报告,才逐一叙述了他们失踪七天内的详细战况。
“下官才德实薄,不堪大用。承蒙阁下不弃、诸将士用命故,鄙军侥幸不败,略有小得……”
安达看得火气直冲:
“这家伙从老头子那里学了一身臭毛病,我叫他少写这些废话,他从来都不听!”
“玫瑰境内敌军,悉已歼灭……探得新航道三条,可供军事之用,若来日加以清理,未必不可通民航……”
安达转怒为喜:“能通航?”
裴行野在报告中更详细记录下宇宙之壁的情况:
“由于战场距宇宙之壁极近,敌军坠入宇宙之壁者甚多,我军亦有。”
“一旦接触到宇宙之壁,星舰便会动弹不得——这种速度的骤然消失,是我们在外界观察下的结果——我们不知道里面实际的情况,因为通讯会立刻断绝。”
“当我们也靠近宇宙之壁,试图拉回一只失速的星舰时,却发现它似乎并不存在。”
“有执行任务的士兵认为——留下的只是一道影子。”
“但下官不敢确定,因为所谓的‘靠近’,也有相当远的距离……”
“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家精神都有点儿紧张过头。”
方彧一愣:“好有意思……阁下,我能把这一部分的报告送给基地吗?”
安达瞥了她一眼:“基地?已经建起来了?”
方彧:“是。”
“动作倒是挺快,你没给取个名字?就叫‘基地’?”
方彧又愣了愣:“……啊。”
安达翻了个白眼,似乎对她的仪式感缺乏感到恼火:
“回去取个名字,不许叫‘七号基地’之类的,看着心烦。”
方彧:“……哦。”
安达沉吟片刻:“面壁十年图破壁。铁壁在前,基地的第一个任务,就叫‘破壁计划’吧。”
至晚,陈蕤的报告也抵达军部。
方彧看到压缩包的字节数,脑袋就开始大起来——
她已经听裴行野提过,这次奔袭战,陈蕤七个小时内连下七军,如狂风骤雨,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她的旗舰“瓦尔基里”,被敌军称之为“女死神”号。
然而,陈蕤的报告却十分优雅地对胜利避而不谈。
她只简单提了提时间、地点、敌军数目等基本事实,剩下的八万字全像在记游记。
“深入未知之境,异星生物梭巡他们的领空……触手宛如绸带,嘶吼宛如黄鹂……您,不管我的报告最终到了谁案头,也不管您究竟是谁,都应当听听这宇宙的声音!”
“宇宙与死亡最相类,他们共享相似的诡谲与宁静——而人类注定与这两种气质背道而驰。”
“对了,下官刚刚想到,这份报告是不是会交到方少将手里?”
“那下官再补充一句:我一直不知该择取何等的意象来形容您,直至今日——”
“您是宇宙和死亡的女儿,我真挚地热爱您死亡般的宁静,寰宇般的诡谲。”
方彧:“……”
她就是这么给前男友们写情书的?
怪不得能像换裤衩一样换男友呢。
“少将!少将。”忽然,有人急匆匆闯入。
方彧从文学的迷梦中抬起头。
“少将,前线消息,有一支叛乱军奇袭了廷巴克图要塞,要塞沦陷了!”
方彧一愣。
由于廷巴克图距桑谷实在遥远,奥托的军政府又隔在中间,桑谷新政权从集结诸提督开始,就事实上放弃了对叛乱军一带的诸要塞。
然而,虽然裴行野主动撤出,廷巴克图却还处在奥托军政府的势力范围内。而廷巴克图经裴行野经营多年,又是向来号称“永不堕落之城”。
奥托政府把廷巴克图给丢了?
方彧将视线挪向不远处的原子钟。
2月17日 23:29
距离传单中的日期,还有一天又半个小时。
她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
白金色的字符折出一道诡异的光。
作者有话说:
导师今晚要单独约谈我,现在精神状态像老裴一样美丽,如果明天更新时间不稳定,那一定是我在破防……感谢在2023-11-08 15:33:532023-11-09 11:3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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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 ? 嗜血蓝鲸(2)
◎一只温驯的银蓝色巨鲸◎
桑谷星, 联邦公民军事总部。
18日午夜,0时许。
走廊上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橐橐靴声,穿着黑蓝灰三色制服的军官穿梭不绝。
“上一次的传单发下去后,他们有什么动向吗?”
方彧站在办公桌前, 低垂着脖颈, 手里拿着一支水笔, 正刷刷写着什么。
她就这样随意地向他人袒露出后颈。颈肩弯曲的弧度,令洛林下意识想起一百种折断脖子的方式。
方阁下真是长了一张……很容易被杀死的脸。
“洛林少校?”
“啊, ”洛林挠了挠头,“他们大都不信,阁下。写得太文绉绉了,也太和平了。”
方彧将一张折起的纸条交给洛林:“好吧,我不愿意煽动矛盾,但是……抓紧时间,把这张纸条发下去。”
洛林展开纸条。
致我的同胞们:
凡是那些听信了前两封信的都该死!该去真神面前剖开心脏谢罪!
蠢货们, 你他妈知道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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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来自哪里吗?来自一群被军政府收买了的叛徒!
军政府对我们做出过何等的暴行, 大家都还没有忘记!偿命!偿命!偿命!
他们身为无量子兽人, 却收了军政府那肮脏的、沾满了同胞鲜血的钱, 他们等同犯了同罪!
我们不能让官老爷们得逞,可我们更不能叫那群叛徒遂心!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那都是他们两帮人的事,我们乐意见到他们打起来,两败俱伤!
我宣布, 明天的行动纲领是:置身事外!
“……”
阁下这辈子可能都没使用过这么多感叹号——洛林愕然地想。
方彧真诚道:“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可以自己看着改一改, 改得更逼真一点。我还想说什么来着……”
“少将, ”帕蒂说, “安达阁下想见您。”
方彧拍了拍脑壳:“……记不得了,待会再说吧。”
少将跟着女副官匆匆离开。走廊上,与她擦肩而过的军官都停下来敬礼。
方彧只得不停地抬手放手、抬手放手,她很快手臂酸痛,只得含混地说了句“大家好”,就夺路而逃。
安达站在阳台上,沉声说:“远征军要维持当地秩序,恐怕难以回援廷巴克图。”
方彧:“太远了,来不及,不如直接回援桑谷吧。”
安达:“……”
“你怎么总说些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忍无可忍。
方彧:“我也并没有对着其他人说这些。理想的士兵应当是乐观主义者,理想的执政者应当是悲观主义者。”
安达默然片刻,拿眼瞟她一眼:“你想怎么打?”
方彧:“我尽力打。”
安达沉声说:“战线最好不要接近桑谷星系……第三层大气是死线。”
方彧再次感到脑袋卡在狗洞中般、要炸裂的疼痛。
“是。”
18日,凌晨3:00许。
驻桑谷第七集团军司令官方彧下达集结令。
集结范围囊括了全部驻扎桑谷的军队,除第七军团外,还包括桑谷守备军、民兵团,及在桑谷进行临时军事训练的新兵团。
方彧站在泰坦号最高层的甲板上,眺望下方的队伍。
帕蒂站在少将身后,观察着主将。
少将微微皱着眉头——
她读书时就有这个坏习惯,把眉心皱出了一道淡淡的皱纹。平时其实并不大容易看清,但在此刻却突然显得很深刻。
忽然,少将一愣,轻轻“啊……”了一声,又立刻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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