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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联邦在斩月邦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凿,终于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把人家搞到了手。
自此之后,远星领就和联邦实质上断交,边境继续天天互相放炮,擦枪走火,时有发生。
整个边境再次因此陷入困境。新政府当初喊着“远星和平”一路上位,如今不得不兑现承诺。
兑现承诺前,先得了解底牌——方彧并不了解廷巴克图独立政府三年来的许多底里,很多事谢相易不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为了解决问题,方彧特意把谢相易请到家里,一面倒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
“雪朝公,你欠不欠远星的钱?”
谢相易听出弦外之音,立刻放下茶杯:“私通远星这种事,我怎么敢做?”
方彧淡淡道:“那就是陆银河咯。”
谢相易:“……”
“独立三年,背后是谁在资金支持。不是吴洄,就是陆银河吧,我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有钱。”
谢相易笑说:“元帅阁下很是不好糊弄嘛,实在让属下压力倍增。”
方彧懒洋洋问:“他打算收你什么利息?”
谢相易正色:“这件事我当初接受陆银河资助时就想过,我觉得是平衡廷巴克图和联邦利益的唯一出路——斩月邦独立。”
他加重语气:“让陆银河把斩月邦从联邦和远星领手里买下来。”
方彧沉默半晌,不置可否:“……我看,他才是人生赢家。”
“——他可不只是人生赢家而已。”
谢相易冷笑:“我最近收到了远星的请柬,吴洄以私人名义发过来的,大概想借此机会和咱们谈一谈。毕竟他这几年耗下来,也撑不住。你猜是什么请柬?”
方彧拒绝配合:“唔,他要死了?”
谢相易只得白她一眼:“他要结婚——皇后是陆夺。”
“!”
“……我错了,错得离大谱,的确不只是人生赢家而已。”
方彧喃喃道:“他是银河他爹。”
谢相易:“我早就觉得陆夺叛逃得不明不白,当时我已经严令基地戒严,她竟能想办法开假条溜出去,不大可能是一人所为。原来是好一步大棋。”
“这些年远星的宇宙之壁跃迁技术突飞猛进,还是在吃陆夺当年带过去的老本,吴洄当然得想方设法把这个人拴住——陆银河不简单,不过,好在我们还有时间和他斗。”
方彧打了个哈欠,笑眯眯说:“是啊,雪朝公。”
远星历3月,桑谷历6月末。
经过新政府的总长谢相易阁下数月斡旋,在斩月邦独立的前提下,两方缔结了和平协议。皇帝旋即向方彧发出邀请,在潜林举办一场标志和平的运动会。方彧欣然应允,再度亲身赶赴潜林——史称“潜林和平”。
爱玛扒在舷窗前:“哇,潜林和之前的样子很不一样诶!”
帕蒂:“的确,好漂亮的小星球啊。”
洛林:“那是真的树吗?也太绿了,是不是喷绿漆了?”
爱玛怂恿道:“待会你问问吴洄。”
帕蒂:“喂喂!你们这些危害和平的破坏分子……”
另一边,他们的提督还身陷记者会临时培训班不能自拔——
谢相易拿着纸和笔,认认真真道:“如果有人问你,怎么看待潜林这些年来的变化,你应该怎么回答?”
方彧捂着脸颊,唉声叹气:“贵方,呃,贵方……贵方这树也太绿了,怎么回事,真的没喷漆吗?”
谢相易忍无可忍:“喂!”
陈蕤哈哈哈地笑倒在一边。
谢相易怒而甩手不干,陈蕤还在那里嘎嘎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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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雪朝公被笑得气鼓鼓出门,她骤然收敛笑容。
陈蕤:“那我这次可就留在廷巴克图不走了,提督。”
谢相易已改口叫“元帅阁下”,但陈蕤还是凭心情在“方”“提督”“方提督”之间随意切换。
方彧:“嗯。”
陈蕤似乎没得到满意的回答,追问道:“你愿意让我在那里干?”
方彧抬眼:“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大家都说,廷巴克图是个出反叛的地方。谁做了廷巴克图提督,谁就会背叛联邦。”
方彧挠了挠头:“啊,经验科学有其存在的意义,但这样的经验科学也太粗糙了吧。”
陈蕤逼问道:“——你不怕有朝一日,我反对你?”
方彧慢吞吞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你去那里。但军部论资排辈的规矩,就是轮到你了。既然不得不让你去……我会信任你。”
陈蕤坚持问:“如果我背叛了呢?”
方彧:“那等你背叛的时候,再丢下信任、解决问题也来得及——我们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吧。”
陈蕤意味不明地笑了,冲她一躬身:“遵命,元帅阁下。”
当日,方彧到达潜林。皇帝和新皇后亲自在星港迎接。
这对远星的第一公民夫妇相处模式十分有趣,虽挽着彼此的胳膊,身体却又相隔相当的距离。
他们能娴熟地接上彼此抛出的话头,却又绝不在谈话中与对方有任何目光接触。
到头来,从星港到行宫,二人都是在和方彧讲话,唯一一次彼此对话是下车时——
吴洄说:“陆小姐应当有许多话对家乡的人讲吧,朕就先不打扰了,您请便吧。”
陆夺说:“多谢陛下。”
——方彧不清楚皇帝对妻子称呼“陆小姐”是情趣还是拘谨,但陆夺脸上平静温驯的表情令人隐隐有了答案。
陆夺送走了她的丈夫,回身说:“方元帅一定见笑了。”
方彧:“……不,婚姻关系总是各种各样的。”
“当年擅自离开,听说给给方元帅带来很多麻烦,我还没能向方元帅致歉。”
“您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们各自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而已。”
陆夺看着方彧,笑了:“您一定是在心里想,‘这个人这些年过得恐怕不大顺利’吧。”
方彧失笑:“那样倚仗着年龄而沾沾自喜于自己的世故,就太过分了。您年轻时的志愿也算实现了。”
陆夺却坦然道:“我的确过得不算顺利。离开时我很天真,远星是另一个世界,有许多事出乎我意料之外。如果当初知道那些,我不会离开。”
“那您现在已经适应了吧?”
“我已处在最适合我的位子上。陛下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能尊重我,虽有脾气,但总是很克制。我和他维持婚姻关系,也可以更顺利地推进研究。他不用怀疑我是何居心,我也不用因女性的身份而被指指点点……”
陆夺笑了笑:“像我父母那样的爱情,固然美好,但也沉重,我不需要那样的爱。”
她话里话外,好像从叛逃远星到嫁给皇帝,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父母姊妹家族无关。
陆夺这种真诚热烈的人,会选择与一个人终生相对却虚与委蛇吗?
方彧有些怀疑,但也不想盘诘:“如果是您自己的选择,那我十分尊重。”
陆夺垂下眼:“谢谢您。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希望您也能来看看。”
方彧讶然:“您……怀孕了。”
“是,只是远星这边,我本人是不能把这个词说出口的。”
方彧:“……”
潜林运动会的开幕式当天。
台下歌舞升平。远星的歌舞一向是慷慨雄健、凄婉幽怆,在阳刚与阴柔之美之间来回蹦极。
论起正式场合的应制体,比联邦那种四平八稳的风格勾魂摄魄得多。
然而,台上却未必有人注意。
方彧、谢相易、吴洄坐在台前,气氛十分微妙。
陆夺提前离席——起因是皇帝客客气气地问她冷不冷,得到不冷的答复后,皇帝还是坚持递给她一条毯子。
上人赐不敢辞,陆夺只得把它裹在肩头。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告退了。
吴洄明显很生气,但外人面前还是很有涵养,允准她离开。
谢相易忽然说:“陛下不大会和女□□往吧。”
吴洄一怔,半日才明白自己因何诧异——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谢相易不让方彧问树叶喷没喷漆,自己却并不客气,几乎是教训的口吻:
“她是在联邦长大的,又是您的妻子,您可以用君父的态度对待所有人,但不能这么对待她——”
“您和叶将军当年不是相处得很正常吗?不如就那样和陆小姐相处。”
吴洄:“……雪朝先生还肯费心朕的家事。”
谢相易:“嗯,不错。您这样阴阳怪气,也比那样爹里爹气强些。”
吴洄嘴角一抽:“……朕会注意的。”
皇帝居然就这样吃了这一瘪,转头去看台下的表演。
方彧惊讶于谢相易在远星的话语权——他矢口否认廷巴克图政府勾结过远星,但她一直不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顶多只是没欠钱而已,谁知道他和吴洄背后捣了什么鬼……
台下,一个清澈的女孩的童声响起。方彧一怔。
她依偎地坐在一株大树下,一边折下花枝,笨拙地编花环,一边随口唱小调般哼唱着:
“母星其衰,民怨如汤。
烈士奋身,横戈开疆。
十八星舰,铸彼联邦……”
这是在追溯远星的历史吗?
很久以来,由于联邦一直自居继承了星舰联邦的法统,紫荆花王室已经不承认遥远的星舰联邦。如今,吴洄又公然把祖宗认了回来。
她继续折下树枝装点花环:
“维天有命,乃降新王。
奥托御宇,伐我四方。
遗民亡奔,远星在望……”
这一段是追忆帝国时期量子化浪潮来袭,一批无量子兽人被迫向远星开始了漫长的迁徙。
小女孩声线天真,歌词悲壮肃穆,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凄凉。
只是吴洄自称星舰联邦的“遗民”,颇可玩味。
女孩的花环编好了,她站起来,茫然四顾,似乎不知道该把花环赠与谁,恐惧地哽咽起来:
“远星难居,四境分崩。
大道不行,时日曷丧?
朝伐潜林,暮犯予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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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乱兮,维彼鹰扬。
母毙于野,父丧于疆。
遭家不造,我生何伤?”
她跌跌撞撞向台上走来。走着走着,音乐骤然明快灵动。
女孩已经来到台上,向着方彧踮起脚尖。
方彧一愣,不知道吴洄这是在搞哪一出,下意识起身。
还没等她蹲下,吴洄已弯腰将女孩抱在怀中。
安坐在皇帝陛下的胳膊上,小女孩总算能够到方彧的脑袋,于是笑眯眯地举着手臂,将花环往方彧头上戴去——
方彧哑然失笑,稍稍垂首,任由女孩为她戴上了花冠。
女孩拉住她的手不松开,继续努力唱着自己并不理解的歌词:
“文明有种,星火传之。
维彼人类,亲之爱之。
竭诚手足,勠力大同。
史者不言,岁月为公。”
在女孩空灵的歌声中,皇帝轻声说:“元帅阁下,你认得这个孩子吗?”
方彧默默摇了摇头。
皇帝垂下眼,笑道:“是那天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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