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他们的意识相互交融,共享着彼此的记忆,他知道默影是三万年前由世间无数恶念与恶灵汇聚成的强大怨影,眼下仍处于鸾境之中休养生息,并且在日益强大。
而眼前的黑气不过是从默影本体中潜逃出来的一小部分。
意识与记忆之间的日渐融合让他渐渐淡化了自己身为人时所经历一切,那些过往鲜活的,生动的情感与记忆于他而言开始变得无比的陌生,仿佛那不过是他人的回忆。
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早已忘了昔日凡尘中那令他痛苦不堪的一切。
直到那一日,他又一次在鲛海之中,见到了那个与记忆中盘旋于心绪间无数次,尤为相似的面孔。
那是鲛族的女君。
74 ? 逆道(下)
◎生命最后时刻,他完成了他的忏悔。◎
明明是知晓的, 阿月只是一个凡人,又如何会与掩藏于兰萨斯海域之中的鲛族扯上关系,这一切, 只不过是巧合。
只是巧合罢了。穆子桑在心底那样说服自己。
他不该有所惊奇, 更不该回想起从前的一切。
十六载为凡人, 他经受的唯有痛苦,与磨难,他本该将那些屈辱的,不堪的回忆尽数忘却。
可偏偏,女君那张尤为相似的面容, 让穆子桑又一次想起了所有,从前那些被淡忘了许久情感在某一瞬, 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或温暖、或喜悦、或痛苦。每一种情感,都如同刀锋般, 将他的心绪一点一点划开。
但穆子桑却下意识感到害怕。
他如今已经有了无限的寿命, 与无尽的法力,就该一心追求力量,如同默影所说的那般。
唯有力量, 才是永恒。除此以外, 所有的情感,都只会变成他的囚笼,就像从前那样。
穆子桑的过去太过软弱。
他总是低估世人的恶意, 哪怕他们对他欺凌打骂,他仍会觉得,只要他捱过这些, 一切都会好的。所有都会好起来的。
倘若那时他不那样软弱, 他便能够早日带阿娘离开花月楼, 或者,更早一步杀死穆谨,这样,阿娘就不会死。一切,都不会落得曾经那样无可转圜。
是他的软弱,才让他失去了所有。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他不该也不能再如从前那般。
永远也不能。
于是他强行压抑住翻涌的心绪,刻意让自己表现出恨意,漠然向鲛族进犯着。
仿佛杀了女君,屠戮了鲛族,便能让他短暂地忘却曾经一切,才不会让他……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停留太久。
恨没有什么不好,正因为恨,他才能杀死穆谨,同样也是因为恨,他才得以报复这世间的不公。
憎恨对他而言,是保护。
而爱则相反,人们因爱而生出无望的期许,也因爱而变得软弱。
但那是不可饶恕的。
可看着女君遍体鳞伤却仍是挡在族人面前的模样,穆子桑却有了一瞬的迷茫。
她那样拼命护住族人,是因为什么呢?
穆子桑突然无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是阿月在这里,她会怎么做?或是说,如果是曾经的他,又会怎么做呢?
是带着他的恨意与他对抗直至死去,还是因为对族人的爱,屹立于阵前,与他奋力一战?
直到这一刻,他这才发觉,二者所导向的,竟然是同一个结果。
恨在某些时刻可以是保护,爱同样也是。可他却一直都不明白。
曾经困住他的并不是所谓的情感,而是他对世间仍怀有善意的期许,但那明明并不是他的错。
害死阿娘的,不是他自以为软弱的过去。
一切的情感,都并非是所谓的囚笼。
但可惜,与默影融合了百年的穆子桑,本我的意识早已碎裂,在默影的蛊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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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再理解曾经身为凡人的情感,只会扭曲地解读着过往的所有,傀儡般地憎恨着七情六欲。
他永远也不会想明白这一切。
带着那样的困惑与不解,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女君的面容,穆子桑看见女子的额间白光闪动,他那宛如青烟般的躯体随即陷落于身后的崇明塔,而女子的身影亦是紧随其后。
他已然被女君的封印所镇压,而女君也随着他一同,入了崇明塔。
一开始的确是那样的。
女君所动用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竟然异常强大,就连默影都无法挣脱开来,那时,穆子桑还只能待在崇明塔的最底端,重重重压之下,他甚至都无法动弹半分。
如同虫子一般蜗居于塔底的他,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只能日复一日地聆听着位于崇明塔顶一遍又一遍敲响的铜钟。
那是鲛海的忏悔钟。
日子就那样重复着过了近乎百年,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是这般机械地重复着。漆黑而灰暗的海底,宛若暗牢般,将他死死禁锢于此。
有过不耐,有过痛苦,甚至有过怨恨。可那些阴暗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却无端让穆子桑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怀念。
他开始怀念自己身为凡人时的一切。
没有复仇,没有杀戮。有的只是一个十六岁少年对世间怀有的期许。哪怕那是痛苦的。
人总是这样贪婪,失去了什么,便会怀念什么。而穆子桑所失去的,正是他身为凡人时的自己。
而鲛族女君能够让他想起那些。
他开始想见她。
他害怕看清那张与阿月相似的面容,害怕想起从前脆弱的,痛苦的一切,害怕所有都会再次重演。
可他又期待着能够见到她。
妄图在那张相似的面容上,找回一丝昔日的实感——他身为凡人时遥远的记忆。
不知是因为他的祈求,或是其他什么。上天仿佛真的聆听到了他的祈愿。
崇明塔中的封印的力量开始无端衰弱,他也渐渐能够在塔中移动。
可等他从塔底逃出,在塔中不断寻找时,他却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
那个鲛族女君,仿若就那样无端消失了一般。
可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就在崇明塔中,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可为何他却找不到她?
穆子桑开始感到慌乱,似乎随着封印一同薄弱下去的,还有女君的气息。
她的气息在日渐淡化。
在塔中见不到她又如何?只要他冲破封印在鲛海作乱,女君又怎会坐视不管?穆子桑那样负气地想。
但纵使封印已然薄弱下去,可无论他如何尝试着破开封印,那封印却仍是纹丝不动。也唯有这时,塔中有关于女君的法力,才会增强一些。
是她在阻止他。
那样的时刻,让他觉得他们其实离得很近,仿佛近在咫尺。
可即便这样,他却仍是找不到她。
封印愈发薄弱下去,直至几乎弥散,他知道现下无论他怎样去破坏封印,都不会再有那道法力的应答了。
或许是报复,又或许是找不到女君的不甘作祟,他开始刻意利用塔顶的忏悔钟来蛊惑与折磨鲛族的子民。感受着子民们的害怕,与痛苦,他那焦躁的心绪才会堪堪平静下来。
好像只要他不断折磨她所爱着的族人,总有一日,女君会出来阻止他。
数百年来,穆子桑游走于崇明塔中的每一寸土地,早已对塔内的一切都已经熟悉到恶心。
唯独女君。他再也没能见到那张面孔。
那样长久的岁月过去,他甚至都开始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但他仍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她一定还好好活着,也许就藏在崇明塔中的某一个角落。
像阿月曾经与他捉迷藏那样。
只是他还没有发觉而已,一定是这样的。
她不能死……她怎能死?
他对爱的概念太过模糊,以至于他一直以来都不明白。
他所执着的究竟是相似的皮囊,还是自己身为人类时那偶尔能够得以喘息的瞬间?
阿娘每每望向他时的笑颜,与阿月捉迷藏时她仰头看向自己晶亮的眼眸,这些……是他所怀念的吗?
他……也会后悔吗?
可他明明不该后悔的,那些世人,死去的每一个人,明明全都是他们该死。
为什么是他后悔?为什么是他在执念?为什么……她会死?
不公平……一切……都不公平……
那些鲜明的回忆扭动着从青影的脑海中如潮水般褪去,而此刻它却仿佛失了神一般,只是不停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不可置信女君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或许,死去的不只是鲛族的女君,还有穆子桑与曾经破碎的本我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的过去,在今日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后,就这样随着女君死去了。
身为青影的它无疑是自私而卑鄙的,它不该因为一己恶念,屠戮并未犯下罪孽的世人,更不该折磨无辜的鲛族,但从前那个十六岁凡人少年,却也曾对这世间怀有过善意的期许。
而此刻,他却彻底失去了那一切。
女君已死,他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她。没有了强大的执念,默影会缓缓侵蚀他的意识,直到彻底吞噬那本就为数不多的本我,他将永远沦为它的杀戮傀儡。
但在那之前……似乎还有什么可以挽回。
蓝紫色火光的不断灼烧之下,穆子桑的意识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那个即将逝去的十六岁少年,竭力调动着全身的气力,伸手探向虚浮的胸腔处。
在那里,有着一颗悬浮着的黑色珠子。
那是默影的命珠。
与处于神族掌控的鸢境中的默影本体不同的是,这个从本体中潜逃出来的部分黑气,一开始并没有维系自身命脉的命珠。
命珠维系着默影的命脉,只要命珠毁坏,默影便会在顷刻间死去。
没有重新凝成属于自己的命珠,那便意味着,虽然它已经从本体中潜逃而出,却仍是本体的一部分,因为,它的命脉,仍旧归属于本体的命珠。
那就意味着,一旦本体的命珠有所毁损,它也会随之消亡。
而据它所知,本体与那些神族的长老们曾做过交易,甚至向他们奉上了自己的命珠,哪怕它知晓以示公平,神族同样也与之交换了控制自身命脉的神魂之核。
二者相互利用着,神族为默影收集各界的魄灵或魂灵,壮大默影的力量,而默影则供给长老们无上的力量,传授他们禁术助其修炼,以及笼络各界的拥趸者。
他们之间,就维持着那样脆弱的平衡。
但那一切,却让它感到极端的不满,甚至与本体产生了分歧。
它与本体的命运,此刻竟然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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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人的手中,甚至可能在顷刻间倾覆。
那样它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它才从本体中潜逃而出,找到了穆子桑。一个强大的躯体的供奉,就能让它虚无的身体有所依靠,唯有这样,它才能凝出新的命珠。
只有这样,它的命脉,才会永远的,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此刻,它却看见,自己那青烟般的身体,竟然开始汇聚起骇人的力量,向着命珠的方向袭去。
它立刻意识到是那位凡人少年在作祟。
他想毁了命珠。
“蠢货!你究竟在做什么!快停下来!”它开始尖厉地吼叫道,可无论它如何尝试控制这具身体,却甚至都无法操纵半分。
哪怕他的本我早已经被它腐蚀,那个凡人少年的执念仍旧强大的可怕。
而后,它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此刻在那烟雾般的躯体中汇聚着,迅速靠近了那颗黑色的珠子。
下一刹,珠子碎裂如齑粉。
意识与躯体在顷刻间如同薄雾一般弥散开来,那根宛若丝线般闪着光芒的情丝终是黯淡了下来,一点一点消散。
烟雾消散的某一瞬,似乎还有着依稀的人形,属于凡人少年的声音在其间模糊地响动着,但那终究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完成了他的忏悔。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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