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告别,快要?上车时,她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摘下围巾留给他:“我去找妈妈了,你也?快回家吧。”
程肆攥着围巾,往前一步追上去:“围巾我要?怎么还你?”
温西打开车窗,对他说?不用还了,程肆问为什么。
女孩子白皙无暇的皮肤被冷空气?冻得微微发红,朝他粲然一笑,浓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漂亮的眼睛干净剔透,里面闪过一丝恶劣和狡黠。
“因为不想让你忘记我。”
车子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挥着手,重复了一遍:“我叫温西,你不可以忘记我哦。”
说?着这样的话,却连他的名字也?不问。
让他不要?忘记,却在长大后和他对面不识。
实?在是很可恶了。
好?在程肆很会?为她找借口,他猜测也?许是那晚在麓山岭直面妈妈冰冷的墓碑太过痛苦,所以连和他走过的这一段路一并忘了。
那天以后,温西很久没回过温家,等她再回来时,温家同?时迎来了新的女主人,还带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在温西忘记他的头两年,程肆一直听话地呆在那个房间里,呆在那条界限的另一端,没了夜色的遮掩,他的贫穷和窘迫无法支撑他走到她面前,毕竟在她从小遵从的真理里,所有的不求回报都是别有用心?,而他不想从一开始就被看轻。
谁知后来温簌和温西的父亲相继出事,温家在一夕之间大变天。
所有在温家做事的人都胆战心?惊,程肆父母几番商议后,决定用多?年积蓄在南江买一套房子,这样的话他也?不必总是寄人篱下。
之后程肆便不怎么去温家了,长大了也?不能?总和父母住一起,偶尔去给父母送东西,也?基本上见不到温西。
但他开始发愤学习,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潜意识里就想变得更?优秀。
直到。
他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周六,回到那个逼仄的房间,习惯性地越过窗户往外看。
已经分化的温西垂眸坐在小时候的秋千上,像个冷冰冰的雕塑,一坐就是一下午,无人再帮她把?秋千推得很高,花架上的茉莉也?不见了,因为新的女主人不喜欢。
她孤身一人,脸上再没有粲然的笑容,周身都泛着刺人的疏离和冷漠。
程肆当时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既然怎样都忘不了,那不如不忘了,不躲了,不挣扎了,被她轻视就轻视吧,践踏就践踏吧,谁让他不要?钱也?不要?巧克力呢。
不能?和温西做朋友也?没关系,他这次只想要?温西能?开心?一点。
程肆转身去厨房准备了一些甜点和水果,心?脏跳得比跑了三千米还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站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前,徘徊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跨过了那条理应不可逾越的界限,走上楼去,走到了温西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
“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正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温西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睇了他一眼:“你谁?”
程肆血液都快停流,面上却不显,眼皮微掀,仿佛准备献祭一样,嗓音微颤,屏息缓慢地介绍自己。
“我叫程肆,来送东西的。”
“原来你就是程阿姨那个神神秘秘的儿子。”
温西眼弧微挑,打量他几眼,来了点兴趣,靠在沙发椅上冲他招招手:“我看看,你送什么来了。”
……
温西从后面扯出玩具,关掉。
玩具表面完全被打湿了,她随意地扔回手提箱里,又把?程肆的手铐解开了。
Omega的手腕有点破皮,被手铐磨出了一圈深红的颜色。
温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他:“疼吗?”
程肆摇摇头,比起手腕,他感觉腿根和腹腔更?疼,尤其是腹腔,缓了这么久也?还是有种被硬生生撕开的痛感。
温西难得感到不好?意思,好?像是有点过火。
毕竟到最后已经变得像雨水一样稀薄了。
她弥补似的,抽出几张湿巾帮他擦干净,扣上他那已经皱得不成样的衬衫,伸手揉了几下他的小腹:“我也?没想到会?去这么里面,之前都打不开的。”
那是因为之前没有标记。
程肆默默地想着。
“话说?,今晚我们不会?被困这里了吧?”温西啧声道,“我喝了酒,你现在又没力气?开车,车上还被搞成了这样,椅背上全是你的东西,都干了……代驾都不好?意思叫。”
“……你别说?了,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开。”
程肆脸红得快冒烟,捉住她的手,不希望她再动了,以免他又把?座椅打湿。
温西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抬头盯着他,意味深长一哂:“居然还能?开车?”
“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
刚才渐缓的雨又开始变得猛烈,这次副驾驶的椅背被折到了最大限度。
程肆趴在椅背上,转回头和温西细密地接吻,将?她给予的一切都心?甘情?愿地咽进了肚子里。
温西从后面抱着他,忍不住又想给他承诺。
但她深思熟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有失败几率的承诺,还不如不给。
漫漫长夜,温西和他挤在车座椅上,头挨着头,互相做对方?的支撑,放任彼此?在这堪称荒郊野岭一样的地方?沉沉入睡。
直至细雨骤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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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线划破长空-
“嗡——嗡——”
程肆是被手机响起的震动声吵醒的。
他迷蒙睁开眼,从座椅底下找到自己的手机,划开。
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时,他还以为看错了,揉了一把?眼睛又拿近了些——的确是林警官的名字。
这是当年负责程肆父亲失踪案的警察,在连续寻找近三个月无果后,警方?那边基本上放弃了,认为花费警力去找一个写了亲笔遗书的自杀者?实?在浪费资源,只有林警官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说?找到线索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程肆等了两年,也?没等到林警官所谓的联系。
看着不断闪动的手机屏幕,程肆心?跳骤然变快,想接又不敢接。
像每次接寻人平台对接人的电话一样,他很希望能?从对接人口中听到一点新的线索,又怕这点线索到最后失效,带给他再一次锥心?的失望。
“怎么不接?”温西也?被吵醒,见他愣神,便出声提醒。
程肆回过神,稍微平复了些,颤着手指点了接听,屏住呼吸没先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喂,请问是程肆吗?我是南江晋云区警察局的刑警,姓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听筒里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声。
“记得。”程肆道,“是有我爸线索了吗?”
林警官:“是。”
程肆瞳孔一震,哗啦一下站起身,却忘了自己在车里,脑袋猛地撞到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顾不得缓和这一撞带来的头晕目眩,哑着嗓子追问:“是什么线索……他在哪里……还活着吗?”
林警官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父亲已经遇害了。”
顿了顿,他又道:“法医推测他的死因是因活埋窒息而亡,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所以我们决定重启这个案子,你有时间的话,请立刻来警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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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林警官在电话里连续“喂”了好几声,程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见?他情绪还算稳定,林警官才继续道:“这两天是风暴强降水天气, 晋云辖区下的平安镇出现山体塌方?,镇上居民下山时在倒塌的山泥里?发现了遗骨残骸, 因此报了警。”
“好……我知道了。”
“望你节哀顺变,案子我们一定会尽力调查, 有任何关于你父母仇家的线索,也请前往警局告知我们。”
电话里?的忙音一声一声, 那头的林警官已经挂掉电话, 程肆却?还僵硬地握着手机。
他脸上血色褪尽,眼里?的光在瞬间熄灭,整个人都?静止在原地, 宛如一具灰白易碎的雕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半晌, 程肆才缓慢张张唇,也不知是问谁, 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程肆……”
温西叫了他一声, 想开口说点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苍白无力, 她抿紧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太惊讶的情绪, 关掉已经变成忙音的手机, 顺势将程肆抱在了怀里?。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程肆一只手按在自己眼睛上,眼泪从指缝中?浸润出来, 他肩膀细微发着抖,牙齿都?开始打颤:“我知道我的运气不好, 可这种事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爸死亡的事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可是为什?么?,现实总是比我做的最坏的打算还要坏?”
“你刚才听到了吗,活埋……林警官说我爸被活埋了……还问我爸妈有没有什?么?仇家,我爸,我妈,一生都?待人良善老?老?实实,没干过一件昧良心的事,我不懂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得善终?也想不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得罪什?么?仇家,被报复到这种地步?”
程肆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死死抓住温西的肩膀。
“温西,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我好失败,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搞砸了一切。”
“我爸失踪那天,我本来一早就?要去医院的,我都?坐上公交车了。可是老?家的叔叔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之?前考国际中?学用过的资料笔记给侄女寄回去,说很?急很?急……我就?晚了一个小时,到医院的时候什?么?都?变了,你懂吗,我明明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都?怪我,都?怪我!”
他的声音逐渐崩溃,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温西的颈窝,滚烫的温度却?落进了她的心脏深处。
“我懂。”温西喃喃应声。
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种遗憾带来的痛苦了。
温西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垂眸盯着程肆抓着她的手,沉默几秒,从他指缝中?挤进去,和他十指紧扣,而后轻言细语地对他说:“但那不是你的错,你有没有想过,你叔叔的那通电话,也许正是你父母保护你的方?式呢?”
闻言,程肆狠狠一怔,抬起头,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我爸妈故意让我晚去医院的?”
温西没有回答是或否,拿纸巾帮他擦掉眼泪,在他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再去警察局,看看林警官他们具体调查出了什?么?,不过这么?一来回至少?得花一个小时,要你休息你肯定不愿意,不如路上好好想想程叔叔或者程阿姨当年接触过哪些可疑的人。”
因为温西的猜测,程肆不可抑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可他思?来想去,也毫无怀疑的头绪。
程肆飞快回家换了衣服,温西一路飞驰将人送到了警察局。
她并非直系亲属,也不便在警察局露面,便将车停在外?面等程肆。
车上,温西点燃一支烟,摸出手机在金平那给自己和程肆请了假,没有翻通讯录,又直接按数字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姐。”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接电话的人叫做吴成业,是温西外?公在举家移民之?前,留在南江保护她的,他手下还有几个下属,都?是军队出身,上次在24号CLUB处理秦启振的除了贺予初之?外?,就?是这批人。
母亲刚过世,父亲就?要另娶,温西的外?公因为这件事和她父亲直接闹翻了,外?公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即使咽不下这口气,也深知无法撼动父亲的基业,便眼不见?心不烦地带着外?婆移民了。
后来父亲病重,外?公有想过把温西接走,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个时候她明面上不仅是许蔺深的继妹,也是他握在手里?的温家人质。
许蔺深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她走。
外?公也就?只有留下这么?几个信得过的,至少?能在关键时刻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也让她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有能用的人。
“业叔,”温西指尖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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