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地淡化、消散,沈一声霎时扑过去,伸手探他的脉搏和呼吸。她眼里泛出奇异又欣喜的光:“有了!活了!活了活了宋景!”
“我这就给你抽血!”
宋景脱力一般往后坐,靠在了墙上。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关键。
已经是后半夜的凌晨了,夜深露重,整个灰暗的城市只有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沈一声忙忙碌碌,走动的影子在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房子里充满了血腥味,桌边的四个盆子里装着的都是腐败的血。房子四处点着蜡烛,一轮又一轮,已经续过好几次。又一轮蜡烛燃到了尽头,几个蜡烛头在吹进来的微风中摇曳了一会儿,豆黄的光晕像喝醉了般左右摆动,沈一声去给它续上了新的。
输血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小孩儿刚复活又大量失血输血,脸色十分难看,但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宋景,他本来就白,现在更是毫无血色,躺在那里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中间一度维持不住人形。
沈一声时不时走过去探探他的脉搏和呼吸,给他喂点葡萄糖水。
今晚的输血果然如沈一声预想的那般状况频出。在大量失血的过程中,小孩儿一度出现了心动过缓脉搏消失和抽搐等症状,原本预计在他失血30%的时候再给他输血,同时一边放掉他原有的坏血一边输血的,但他症状出现得太早,不得不提前进行。如此需要的血量就大大增加了,而宋景更是抽血到一半的时候就昏迷了过去,她只能紧急停止了对宋景的采血。但万幸的是,抗凝剂是有效的,宋景的血没有凝固。
宋景醒了,睁开眼。沈一声走过去:“你怎么样?还好吗?”
“吓死我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宋景第一件事却是望向小孩儿:“他怎么样,血够吗?”
“够了。”沈一声说。
宋景站起来走过去,借着烛光端详这张陌生的脸。
沈一声说:“要等输完血观察几天才能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排斥、过敏或者畸变等等,别着急。”
“嗯。”
俩人一齐静静地看着小孩。
“你们畸变体这种沉睡机制真神奇,说换身体就换身体。”沈一声说。
“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有时间限制的。”宋景说。
“什么时间限制?”
宋景却没再回答。
沈一声说:“诶他长得真不像赵乾朗呢。”小孩很瘦,眼裂细长,稚气未脱,由于太瘦,都看不出来多少岁。
宋景勾了勾唇:“又不是我们俩的孩子,怎么会像。”
“别看了,你歇会儿吧,喝点葡萄糖。”
“嗯。”宋景靠到一边。沈一声要给小孩儿输下一袋血了。
就在这时,她触碰到小孩的皮肤,发现小孩的身上似乎在发热。
她停顿的动作的引起了宋景的注意:“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宋景赶忙站起来走过去。
沈一声却没功夫回答他了,她探了小孩的脉搏,发现他脉搏跳的厉害,又把小孩的领口拉开想去听心音,一拉开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小孩的胸膛和心口,一片密密麻麻的荨麻疹。
“坏了!他好像对你的血有反应!”她说。
第116章
沈一声立刻停止了对小孩儿的输血,但血已经输到了最后一袋,就算停下来也已经无济于事。没有药物,没有补救的办法,一旦发生排斥反应就意味着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糟糕的一步。沈一声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她惶然地回头看站在身旁的人。
宋景手里的玻璃杯在他的脚边碎了一片。他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孩儿面色发绀,然后咳出了粉红色的泡沫。
他们只能看着。
房间里烛火摇曳,那两个大活人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那个小孩时不时抽搐一下。
东方渐渐泛出白线时,屋内最后一个蜡烛头正好燃到了尽头,烧黑的烛心歪倒在一滩融化的蜡油里,半透明的蜡油往下淌,仿佛感受到了屋内凝固的气氛一般,越淌越慢,直至渐渐停滞。
日上三竿,房间里一切如旧。气氛死一般凝滞。
小孩停止了抽搐,也不再咳出带血的泡沫,但是依旧高烧不止,没有醒来。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头一天,屋里的两人谁都没动,只是守着不动,第二天,沈一声从医院里搜刮来的葡萄糖喝完了,她不得不出去找吃的,第三天,小孩儿烧退了,但是依旧不醒。宋景仿佛一座不会饿也不会累的雕塑,自始至终守在一旁。沈一声好几次想劝他吃点东西,都不忍心开口打扰他。在她看来,这次治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失败了,但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还想等一个奇迹。
第七天,宋景倒下了。
三天后他醒来,第一件事仍然是去看赵乾朗的状态,但沈医生觉得已经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拖下去了。已经十天了,赵乾朗要醒早醒了,但一直都没醒,说明就是出了问题,很可能在缺血的阶段就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损伤。
“宋景……我觉得……”她艰难地斟酌着开口。
“我要等他,我会等到他醒来。”宋景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是说不定他已经……”
“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宋景说。
沈一声吞下了原本要说的话,递给他一个果子:“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怎么等他,等他醒过来了你却倒下了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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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心里觉得赵乾朗已经不可能醒来了。
她不知道该希望这个阶段延长一些好还是短暂些好,宋景这副不吃不喝的模样看了真是令人心碎,可是赵乾朗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宋景恐怕也会跟着去吧。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给出这个提议,她感觉自己好像个罪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赵乾朗,是在赵乾朗入职那天,他站在树荫下给他家属打电话,脸上满是阳光幸福的笑意,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他有个感情很好的爱人,局里一群单身狗给羡慕坏了;后来他牺牲,宋景也来了局里,承袭他的警号,担任他所担任的职位,她觉得有个爱人真好,毕竟乱世之秋,多少人死了就死了,连一个记得他的人不会有,至少他的爱人记得他。那时她跟宋景交情还没有太深,体会不到他当时到底有多绝望,可是现在,她在一旁看着……她甚至都不忍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如果他们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相爱,留下来的那个人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到了第十三天,一切照旧。
她诞生了一种荒唐的念头,如果赵乾朗就这样维持下去,宋景甚至会这样一辈子陪着他也说不定。
她甚至觉得宋景的状态也已经不正常了,宋景会在夜里说话。好几次她迷迷糊糊地被说话声吵醒,发现是宋景对着窗外的夜空在自言自语。起先她以为是自己做梦做迷糊了,认真地听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发现确实是宋景在自言自语。
有几个晚上的说的什么她已经记不太得了,但依稀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
他说这个季节,差不多快到了他们家乡某种果子的赏味期,听说一年只结三天果,味道很鲜美,小时候每年到了结果期,他们部落都会举行赏味宴会,他小时候很想吃,但是从来都吃不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够得着了,但他还是想让赵乾朗摘给他尝尝。
又说到大学一次旅行时的吵架,风景很美,但是吵架影响了旅行体验,导致他一直都很遗憾,很想再去一次。现在去的话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挤来挤去了,他也不会再帮别的异性拍照拎包惹他吃醋,可以好好地再逛一次。
说到承诺。他说以前赵乾朗从不食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总是不算数了,结婚的时候说同生死共患难,不许对对方有任何隐瞒,但他在特管局工作却不告诉他。还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他又擅自死了。是要跟他扯平吗?他总是在答应好的约会和周年纪念日因为工作放他鸽子,说好不许隐瞒任何事但出车祸的时候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说好送粟伍那群人到基地就跟他隐居也没实现。
“还有这次答应你说十五天回来,也没有做到。”宋景的声音低低的。眼睛垂着,看向地面。
“吵架的时候都说要各退一步,但你每次都先服软,这次也先服软,不行吗。”宋景说,“你说好要回来的。”
“你答应我的。”
天快亮了,没有点蜡烛,只能模糊地看出屋里朦胧的人影轮廓。
但沈一声却觉得自己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黑暗里一滴眼泪映着晨光划落,砸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她大气也不敢出,睡意也没了,就维持着披着外套的姿势靠着墙。
屋里三个活物一动不动。在渐亮晨光里,在逼人的寒意中,这片刻的静谧与朦胧将赵乾朗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的悲伤烘托至顶峰。沈一声连呼吸的起伏都控制在了最小的幅度里。
她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她想落泪,仿佛又轮不到她来痛哭,她只是坐着,坐着。
忽然在余光中,她看到一具躺着的小小身体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宋景!”-
“你确定要走?”宋景送她下楼,到小区门口,他说,“路上恐怕不会安全。”
“没事的,现在畸变体的病正在扩散开来,我自己小心点应该没问题。”她抬眼望了望这座城市,“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我想去看看小伍,顺便看看司想那儿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宋景已经跟她说过司想那边的情况,也告知过路上他们曾经遇到过的凶险,但她还是坚持要去。
“长大之后还没机会走出实验室过,我一直也想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这次就当圆梦了。”
她坚持,宋景便没有再挽留她,他把自己凭记忆画的去龙城的地图递给她:“那一路平安。”
沈一声笑了笑,伸出拳头,宋景低头看了一眼,也伸出拳头跟她碰了碰。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她用下巴指了指宋景背后的小区楼。
“不怎么办,就这样养着他,直到他真正醒来。”
“在南渊?”
“不一定,可能会去别的地方走走,跟你一样。”宋景说。
沈一声点点头,退后一步打算走了,但想了想又嘱咐一句:“对了,关于你的血的特殊性,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对你不是好事,你救不了那么多的畸变体。”
宋景点点头:“我知道。”
这次真的打算走了,没什么可说的了,沈一声挥手告别:“那拜拜,后会有期。”
走出两步,背后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叫住她。
“沈医生。”
她回头。
宋景看着她,眼神就像当初他们在特管局的夜晚一起喝酒时一样平和:“谢谢。”
她笑了,背着背包高高扬起手:“朋友间不言谢。下次见。”
下次见。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次一别说不定没有下次了,这天下那么大,不是所有人都能再重逢的 。
他转身往回走,天高气爽,炽白的太阳高悬于天,凉爽的清风吹过,卷起一地灰尘,撩起他的衣摆。
他走回楼中,一步一台阶,穿过昏暗的楼梯,走过无人打扫的门廊,他回到他们的家门前。
推门进去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先敲了敲门。
客厅没人,凌乱的医疗用具,一次性输血用品和盛出来的血液都已经清理去,但血腥味还是很浓。他走进卧室。卧室的床脚,发霉的被褥卷成一团。一头凌乱的卷毛,半张瘦得脱型的脸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大得几乎要脱眶的黑眼珠,那双眼珠子在警惕瞪着他。
宋景走进去,被子又团了团,往角落又缩了一些。
“赵乾朗——”
小孩儿没有回应,只是更加惊恐地看着他。
他没有走得更近,只是站在那里:“你很怕我么?”
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儿声如蚊蚋的声音才颤抖着传了出来:“我不叫赵乾朗,我不叫这个名字。”
宋景静静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回答了什么,又或是没有回答,他走神了,没有注意听 。他忽然想起十几天前,赵乾朗进行沉睡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问他:“如果成功了怎么办?”
他当时说:“不怎么办,那你就能活下来。”
当时他脑子一团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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