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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追妻
二十八张宣纸, 厚厚一叠,夹杂着纯白色的落花随风吹个不停。
那些藏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思念和等待在这短短二百个字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执眼底浮现着柔情, 抬手替她拂了拂肩上的落花。
一些本在心中做好的决定, 从他活着离开江南那一刻,蓦地改变了。
床上的小人颤颤巍巍的朝边缘爬去, 陆执眼疾手快上去接住了女儿软软的小身体。
小孩子身上香香软软的,雪白肥胖的藕臂一截一截的去贴陆执的脸。
陆执掂了掂女儿,好像是重了点,也胖了。眼看着岁岁“咿咿呀呀”的要说话, 陆执口型对她道:“岁岁乖。”
心有灵犀般, 岁岁便不说话了,只是没长骨头的歪在陆执身上, 眼眸亮晶晶的朝他笑。
抱了会儿岁岁后,陆执起身离开, 临走时看了眼窗下熟睡的女郎, 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不必告诉她孤来过。”
“是。”廊阶下采茵弯身作揖,恭敬回道。
纵容从前采茵有多么讨厌, 甚至憎恨这位太子殿下,可在台县那段日子, 若没有殿下,姑娘,小主子, 还有她都活不成了。
只是日后的路, 还是要看姑娘自己怎么选择!
——
陆执从祈府出去后便弯身上了马车,辚辚之声一路朝着宫门行去。
午后, 御书房。
陆执先回东宫换好了衣裳,此刻站在廊下,玉冠金袍,身姿挺立,虽面上带着疲惫,却依旧掩盖不住俊朗的五官。
苏公公在旁瞧着,虽然早接到了消息,可此刻真的看见殿下那一刻,不免湿透了眼睛。
“劳烦公公通传。”太子接连赶路,声音透着疲惫。
苏公公弯腰行礼,“殿下客气了,奴才即刻就去。”
不多时,苏公公从里边打开大门,恭敬道,“殿下请。”
嘉元帝身子微靠在明黄龙椅上,正用手揉着太阳穴,轮廓威严。
“儿臣给父皇请安,江南疫病已被遏制住,以陈太医为首的太医们,还有一位随家年轻人研制出了对抗瘟疫的方子,再有一月便可彻底肃清余瘟。”
嘉元帝不语,陆执便保持着单膝跪拜行礼的姿势。
半晌,帝王抬眼,容色冷冽,竟是蓦地站起了身。
嘉元帝走到陆执身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清脆响声蔓延内殿,门口垂着头的苏公公将头压得更低,心中胆颤。
这儿子和女儿就是不一样。
方才大公主来同圣人请旨赐婚,圣人虽不满于公主为了一个臣子守身三年的荒唐行径,可如今见她松口,愿意再嫁,到底还是没舍得苛责,甚至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只道等祁国来朝,一同夏苗后再说。
而这同为先元后留下来的太子殿下……
嘉元帝眼底满是失望,厉声道:“陆景宴,你知道不知道朕在你身上浪费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精力栽培。皇子年幼时,哪个不是在太学里埋头苦读,可他们幼年见到最多的便是朕的背影。你呢,朕亲自指导你功课,围猎,射箭,把你教养成一个受大邺子民爱戴的储君。可你枉顾你太子的身份,竟然为了一介女子当街屠杀百姓!你要朕怎么跟万民交代,你这太子之,朕废还是不废!”
帝王龙颜大怒,门外的宫人太监都跟着跪了下去。
太子另一条屈着的腿渐渐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知错。邺朝太子本就是贤能者居,儿臣已经命祁时安将陆澜带回国,他生母温肃贵妃生前对他教养得当,想必假以时日,必能承担社稷重任。”
“你……放肆!”
嘉元帝怒不可遏,明黄色的袖子挥过茶盏,瓷器碎裂的声音中,他语气愠沉:“朕是让你说这些话的?就不说那些百姓里是不是有人指使的,就算不是,你不会做得隐蔽些?你让朕怎么堵住那些文臣御史的悠悠之口!”
听到这儿,苏公公悬着的心落下了。
瞧瞧,圣人气到这种程度了,还怎么想着替殿下收拾烂摊子。果然和已故去的元后娘娘伉俪情深,一点也舍不得这邺朝江山落在其他皇子手中。
这深沉的父爱啊……
陆执抿唇,肃然的神色带了几分懊恼,今日来除了汇报公务他还想提太子妃人选这事来着。
帝王之怒,余威不减。嘉元帝冷声道:“这几日你不必上朝了,给朕滚回你的东宫好好反省反省,若下次再有这种荒唐行径,朕非废了你不可!”
苏公公默默低头笑,心里补了一句,应该是“朕非再替你找一次借口不可吧。”
“滚!”嘉元帝下了逐客令。
陆执摸了摸鼻子,想着改日再来。
陆执起来转身的时候,嘉元帝看着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眸光中多了几分苍老。
骂归骂,可陆执能平安回来,嘉元帝觉得比什么都好。
不然百年之后,面对音音,他怕是要无地自容。
他甚至能想象的出音音又要怎么骂他,不管自己,不管儿子,临了再补上那听得耳朵起茧子的一句:“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更不应该给你生孩子!”
嘉元帝想着想着,心头酸蓦低酸涩,连带着对太子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他道,“太子妃的人选,朕已经定下来了,林阁老家的三姑娘林窈,年岁正当,兰心蕙质,林家你母后的母族,出身高贵,家世显赫,最是匹配不过。等这次祁国来夏苗后,你们便成婚。”
陆执肩膀一僵,蓦低转身,神色带着肃穆急促,“儿臣心中有人选,无意于林家三姑娘,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嘉元帝冷哼了声,懒得提与他提三年前的旧事,只挥手,“太子,你没得选。”
从御书房出来后,陆执眼底低沉,周身气压冷的可怕。
凌霄匆匆跟上前,禀报道,“殿下,长公主殿下派人来请您去公主府一趟。”
陆执脚步停下,抬头看了眼天色,脑海中回想到那间小屋的午后,女郎伏在案上午睡,岁岁乖乖躺在榻上,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知道回宫后会忙,所以特地一入京便去看看她。
眼下姑母又有许多话要等着他,又不知何时能出来。
想起父皇订下的婚事,陆执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浓雾。
——
傍晚下起了小雨,淅沥淅沥的声音宛如鼓点,四月的雨丝细密清凉,赶走了晌午的闷热。
沈灵书抱着岁岁倚在榻边,黛眉看着落雨,算计着采茵去拿晚饭带没带伞。
正想着,楹窗下走过一道身影,采茵拎着食盒跑进来,身上被雨浇得湿透。
沈灵书急忙放下岁岁,起身去接她,“这雨来得急,出去的时候忘记让你带伞了。”
采茵抬手扑了扑衣裳,眉眼有些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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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
沈灵书见状疑惑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采茵想了想,还是把刚刚去厨房听到的如实说出来,“姑娘,太子殿下回京了。”
雪白的帨巾应声倒地,沈灵书美眸有一瞬的僵滞,随后才缓缓道,“挺好的。”
“奴婢听祈府的下人说今日圣人把殿下叫到御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把殿下锁在东宫闭门思过。”
沈灵书呼吸一紧,身子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她杏眸凝了凝,哆哆嗦嗦道:“不对,圣人若是龙颜大怒定会废太子,可圣人把陆执锁在东宫,是为了保护他。太子回京,明日早朝必定会腥风血雨,圣人这是有意包庇他。”
采茵听着姑娘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既然如此,殿下应该是没事的。”
沈灵书当即问道,“祁大人可曾回府?”
采茵看了眼更漏,“这个时辰,大人下值很久了。”
“我出去一趟。”说完,沈灵书拿起披风便朝雨中走去。
身后采茵急得,“姑娘,你倒是拿伞呀!”
夜色沉沉,早不见那道月白色的纤细身影。
书房内,沈灵书微微福了福身子,“大人。”
祁时安放下手中呈文,正色道,“不必行礼,沈娘子有话直说。”
沈灵书咬了咬唇,雨水顺着眉毛流淌下去,将她衬托得楚楚可怜,“大人,您明日上朝的时候可否带我入宫?”
祁时安一瞬了然,知道了沈灵书已经得到陆执回京的消息。
沈灵书这人太通透,又在宫中待了几年,她太知道怎么样能救陆执了。
不过,这消息也瞒不住,早晚得这样,他也拦不住。
祁时安沉声道,“你放心,不论最后圣裁如何,我都会护住你的性命。”
沈灵书笑笑,“祁大人,不重要了。”
只要陆执好好的,都不重要了。
这是她欠他的。
祁时安顿了顿,“但是,我也仅仅只能将你带入宫门,至于能不能见到圣人,还要看你自己。”
“我没法在人前护着你。”
沈灵书美眸晃了晃,“我明白的,多谢大人。”
翌日五更,朝天门前百官笔直列为两队,文官五官各一列,都站的笔直,有的闭眼瞌睡,有的整理仪容。
过了半晌,内殿里传来苏公公的声音,“百官觐见!”
悠扬纤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宫门,百官陆陆续续往里走。
嘉元帝有些犯愁,今日上朝,御史台和台谏两院必定会揪着太子在江南屠杀百姓的事不放。
“陛下,臣有奏!”
苏公公扫着浮尘,“谏议大夫请讲。”
“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已于昨日回京。太子此番前去江南,曾当街带人射杀了上百名无辜百姓,殿下身为一朝储君,理应爱民如子,此番行径有违天理,灭人大论,德行亏失,理应惩处!”
圣人揉了揉太阳穴,就猜到会是今日的局面。
正为难着,殿外突然传来了阵阵鼓声。
百官惊诧回头,“是登闻鼓,竟然是登闻鼓?!”
沈灵手臂不断挥舞着鼓面,美眸坚定。
“爹.娘,如果你们在天之灵,如果我也已经真的爱上了他,就让我见到圣人,让我去救他!”
她敲了许久,无人出来,也无人赶她。
沈灵书咬咬牙,大声喊道:“罪妇沈氏,狐媚储君,谄媚勾引,身染时疫意图让太子救我,太子不得已才杀人,这一切的罪责都是我,请圣人明察,还太子一个公道!”
“罪妇沈氏,狐媚储君,谄媚勾引……”
数不清喊了多少声,沈灵书手臂中的棒槌摔了出去,整个人昏在了青石板上。
——
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闻得此讯让人看住了看守宫门的护卫,直奔大理寺去。
大理寺,东衙廨房内,祁时安正给沈灵书倒了杯茶,茶香四溢,滚烫的热气慢悠悠的打着旋上升,氛围安宁。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祁时安便瞧着那升腾热气被一股劲风吹得歪歪斜斜。
他眉眼染上一抹揶揄,怎么,这消息刚放出去,人就来这么快?
生怕把他心尖上的人欺负了?
正想着,门被猛地推开,陆执略辨认了下屋内情形,走上前去拉沈灵书的手腕,语气沉沉,“跟我走。”
沈灵书看了祁时安,欲言又止。
祁时安慢悠悠道:“殿下,臣刚任了这大理寺卿不过月余,殿下就要从我手中带走一个死刑犯,这是明摆着让圣人治我的罪?”
陆执看着对面不疾不徐的神情,挑眉道,“祁大人何意?”
沈灵书这才找到机会抽出自己的手腕,退到了一旁。
祁时安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道出了实情:“今晨早朝前,我去飞霜殿前堵到了圣人,向他陈情。圣人也觉得沈氏用心恪纯,不在乎一己之身去换取大邺朝纲安稳,特许了沈氏一条命,还替她换了身份,赐了百金。”
陆执反问:“所以今日朝上是做戏?”
祁时安摸了摸鼻梁,“至少圣人和我是。”
陆执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去,手臂抬了抬。
祁时安心领神会,临出门前将钥匙放在桌上,“别忘了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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